?“抱歉,我沒辦法出來。”雲裳沉默了很久,一句話說完便掛了電話。
“朋友?”陸燁趁着紅燈轉過頭來問。
雲裳愣了一下才點點頭道:“恩。”
“爲什麼不出去?眼睛不方便?”陸燁啓動了車子,對着雲裳道:“我可以送你過去。”
陸少校覺得自己一定是思維混亂了,雲裳出門的時候,他不放心,就怕她哪裡磕了碰了,雲裳在家的時候,他還是不放心。擔心她一直自己在家會憋出病來。
“不用了。”雲裳的聲音有些冷淡,“不過就是一個普通朋友,見不見都沒有關係。”
既然雲裳都這麼說了,陸燁也再沒勉強,反正他可以帶雲裳出去,而且讓她跟別人在一起他也不放心。
那邊,周仁澤聽着電話裡的忙音,俊秀的臉上盡是茫然。她變了很多,聲音沒有從前那麼溫柔了,對他也沒有那麼熱情了。兩年多的時間真的會那麼徹底的改變一個人嗎?還是她僅僅是對他變了?
他嘆了一口氣,胸口忽然悶的慌。
陸燁和雲裳的到來讓陸夫人十分驚喜,連忙吩咐廚房加了幾個他們愛吃的菜,將雲裳拉進了自己房間說悄悄話。
“雲裳,你實話告訴媽,陸燁對你好不好?”陸夫人一副查崗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爲她不是陸燁的媽,而是雲裳的媽媽。
雲裳笑了笑,“陸燁對我很好,媽,你不用擔心。”
“真的?”陸夫人還是有些不放心,陸燁可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對他那個臭脾氣可是瞭解的十分透徹。
前幾年,她找了好多好女孩跟他相親,結果陸燁到了相親地點就那麼大大咧咧往凳子上一坐,一句話也不肯說,着實將她氣的半死。
這次她其實也很忐忑,畢竟這可比那些逼陸燁相親的事嚴重多了。以陸燁的性子肯將雲裳帶回家已經算是奇蹟了,她甚至都做好了八*年*抗*戰的準備!
“真的。”雲裳篤定的點頭,“陸燁會幫我做飯,會帶着我去樓下散步,還會領我出去玩,他對我是真的好。”
不想不知道,這麼一回憶才發現,他們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全部都是美好的回憶,就連那次醉酒都是帶着些許的默契和溫馨。
陸夫人聽得張大了嘴,陸燁竟然會帶雲裳出去玩?開玩笑的吧?
“陸燁帶你去哪裡玩了?”陸夫人步步緊逼,彷彿不問出個究竟決不罷休。
“去海洋館了,他帶我摸了小海豚。”雲裳水潤潤的杏眼不由自主的彎了起來,手上彷彿還殘留着小海豚頭頂滑溜溜的觸感,她的指尖動了動,忽然有些懷念陸燁寬大的手掌。
果然娶了媳婦人就不一樣了麼?陸夫人好不容易從驚訝中緩過神來,剛想繼續下一個話題,就聽見了推門的聲音。轉頭一看,自己兒子正從向這邊走過來,不過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雲裳身上,連點餘光都沒分給自己!
“進來之前不會先敲門?”陸夫人覺得自己受到了兒子不公平的對待,變着法兒找茬。
陸燁挑眉,看着自己年紀一把了仍然性子活潑的母親道:“先辦事再敲門,跟你學的。”
陸夫人登時一噎,良久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陸燁將雲裳帶離了房間。
“媽跟你說什麼了?”陸燁聲音平靜,心裡卻有些緊張,他最怕的就是他媽將他從前的糗事說給雲裳聽。不過他在門口偷聽了很長時間,並沒有聽到大笑的聲音,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但……還是要自己親口問清楚了纔好。
“沒什麼。”雲裳捏了捏他的手心,“就是問咱過的怎麼樣。”
陸燁嗯了一聲,“剛纔你電話又響了,我上來給你送電話。”
雲裳的腳步一頓,剛剛纔拋卻出腦海之外的煩悶又涌上了心頭,她朝陸燁伸出右手,“給我吧!”
有什麼可逃避的,反正已經這樣了。
她瞭解周仁澤,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溫溫和和,但骨子裡卻是個偏執到了極點的人,認定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雲裳知道,他還會來電話。
果然,才堪堪過了五分鐘,周仁澤的電話便又打了進來。
這次雲裳直接答應了見面,兩個人下午三點約在離陸家不遠的奶茶店裡。雲裳對這裡很熟悉,所以就算一個人也能很容易的走到約定的地點。
吃過午飯,又陪着陸燁睡了一會兒午覺,雲裳這纔起來洗漱準備出去。
“去哪裡?我送你!”陸燁也從牀上爬起來,穿上外套便想要跟着雲裳出去。
“沒事,就在樓下,見一個朋友馬上就回來。”雲裳笑着拒絕了陸燁,握上門把手就想要出去。
“雲裳!”陸燁一步跨到雲裳面前,有些急切的握住了雲裳的肩膀。
“怎麼了?”雲裳的手緊了緊,等着陸燁的下文。
陸燁的情商不低,剛纔雲裳的反應和在車上時候的不自然,讓他一下子就能猜到電話那邊的人一定和她關係匪淺。
從小到大,他的每一步都走的極爲成功,不論是在學校裡還是在軍隊裡,他都是其中的佼佼者。面對別人或羨慕或崇拜的目光,陸燁從來都是坦然以對。
既不覺得驕傲也不覺得緊張。因爲他知道自己有這個讓人矚目的資本。可是面對雲裳,他第一次失了自信。
他沒交過女朋友,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女人的眼中是什麼樣,況且雲裳的過去他從未參與過,這纔是他不安的源頭。
雲裳的人生分爲兩個部分,前半部分輝煌至極,後半部分黯淡無光。而他恰恰是在後半部分出現。
她能記住那些陪伴着她走過輝煌的所有人,卻根本看不見在黯淡中出現的他。雲裳連他的長相都不知道,這讓他怎麼能安心?
陸燁抿了抿脣,目光從雲裳的額頭一寸寸的下滑,最終停留在那雙純黑卻茫然的雙眼上,“沒事,早點回來,我送你下樓。”
雲裳點了點頭,握住陸燁的手,“好。”
雲裳進那家奶茶店的時候沒有往裡面走,只是在門口站定,等着周仁澤叫她,她眼睛看不見,所以不知道周仁澤在哪裡。
將將站了幾秒鐘,就聽見了周仁澤的聲音,雲裳皺了皺眉,在音樂聲中有些吃力的分辨着他的方向。
好不容易磕磕絆絆走到了周仁澤面前,中途還撞上了一張桌子和一個奶茶店的服務生。
“怎麼那麼不小心?”周仁澤將一杯香芋味的奶茶推到雲裳面前,責問道。
雲裳只是笑笑卻沒回答他的問題,低下頭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下午的飛機。”周仁澤的聲音恢復了一貫的溫和,他抓住雲裳的手,眼睛灼灼的閃着光,“雲裳,我再也不走了,就在這裡定下來了。”
走不走又有什麼用呢?雲裳垂下眼瞼,遮住了眼中的嘲諷。她掙開周仁澤的手,“恭喜了,只是你不必跟我說,我們……”
“雲裳,”周仁澤打斷她的話,“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當初並不是不想跟你告別,而是實在走的匆忙,沒有來得及,到了墨爾本以後又怎麼也聯繫不上你,都兩年多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雲裳搖頭,喝了一口香濃的奶茶,卻仍然覺得無法去除嘴裡的苦澀味,“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們不過是普通朋友而已,我也沒有立場生氣。”說罷,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接着道:“所以學長不需要向我道歉。”
“你在說什麼?”周仁澤愕然的瞪大眼睛,“雲裳,我們明明……”接下來的話他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明明什麼?他們之間沒有承諾,亦沒有約定,說到底,着實跟普通朋友沒什麼差別。
可是……周仁澤緊緊握着拳頭,那個時候她應該默認了,就連同學老師開他們的玩笑她都沒有反駁。他以爲,他們之間應該是水到渠成的。
“沒什麼,都是他們瞎起鬨罷了。”雲裳將口中的珍珠咬碎,接下來的話讓周仁澤頓時如遭雷擊,似乎連呼吸都被人奪了去。
她說,“我結婚了。”
“怎麼可能!”周仁澤激動的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指死死摳着桌邊,力道大的彷彿能嵌進去,“我不相信!不可能的!”
“真的。”相對於周仁澤的反應,雲裳卻是一片平靜,像是那無風的湖面,一絲漣漪都沒有,“就在一個星期之前。”
周仁澤的眼底赤紅,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快逆流了,胸腔中的悶氣叫喧着想要發泄出來卻不得其法,他一眨不眨的盯着雲裳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爲什麼不等我回來?”
等?她要如何等?山窮水盡的時候腦子裡除了他還是他,然而他終究在地球的另一邊,看不到摸不着。
到了最後,她也堅持不下去了,大概是她不夠堅定,忍不住寂寞。
雲裳的聲音稍稍有些低,偶爾夾雜着一點鼻音,“我們沒什麼關係,你憑什麼讓我等。”說完這一句,她便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卻冷不防撞上了後面走來的一個人,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那人也是個好心的,趕緊將她扶了起來,當對上她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時,登時一愣,有些憐憫的道:“眼睛看不見讓家人來接你吧,這樣太危險了。”
雲裳向那個人道了謝,就要往外走,手腕卻被人從後面緊緊拉住,周仁澤的聲音抖的像是秋風中的枯葉,“你……你的眼睛怎麼了?”
“瞎了。”雲裳回頭,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樣,聲音平靜的嚇人,“一輩子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