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城外清涼寺的紅梅開的漂亮,他天不亮就趕往清涼寺。
一口熱茶顧不得喝,折了梅花,就往這兒趕……如今看來,她已經沒有地方插這紅梅花了吧?
他目光幽幽的望着馬車揚塵而去的方向,擡手將那濃豔的紅梅扔在道旁。
他擡手吹了聲呼哨,清亮婉轉,猶如鳥叫。
立時有長青幫的隨從,出現在他跟前,拱手道:“副幫主有何吩咐?”
“叫人跟着前頭兩輛馬車,看看他們都去哪裡,是做什麼。”他沉聲吩咐道。
蕭玉琢看了兩處宅子,地方不小,她走下來,卻有些累了。
樑生叫人從馬車上取來點心,香茶。
那香茶許是一直用紅泥小爐煒着,熱呼呼的,慢慢吃茶,整個人都溫暖起來。
點心也是香甜可口,配着茶湯,叫人吃的舒服。
“樑掌櫃還備了這些,真是有心了。”蕭玉琢對樑生的細心有些意外。
樑生笑笑,並不多說。
他挑的宅子都不錯,正符合她的要求,地方敞亮,格局也不錯。
但前兩處的位置有些偏,看到第三處宅子,蕭玉琢再挑不出不妥來。
這宅子位置好,地方也大,格局精巧不說,裡頭還堆疊了假山奇石,精緻也是別有韻味。
最方便的是,這家人離開時,大件兒的傢俱都沒有帶走。
蕭玉琢不怎麼懂行,樑生卻細細的給她介紹了,那傢俱是什麼年代的,用的什麼木料,做工是哪朝哪代的風格,他說的頭頭是道,聽着這家原主是頗爲講究的人。
蕭玉琢只覺看着挺舒服,傢俱也都順眼,正好也省的她再添置了。
“就這處吧,多謝郎君,”蕭玉琢謝過了樑生,轉向竹香道,“你同牙行到衙門,把契書給換了。”
竹香應了,就跟那牙行走。
蕭玉琢和樑生也一前一後的往院子外頭去。
還未走到院門口,便迎面撞見原主的僕從,那僕從走得快,見到牙行連忙招呼道:“不賣了不賣了,我家這主子這院子,不賣了!”
牙行聞言立即回頭看了眼蕭玉琢和樑生,臉上訕訕的陪着笑,上前一把拽住那主家的僕從。
“說什麼呢?怎麼突然不賣了?我這兒都談好價錢了?你主人家這宅子都在我這兒掛了一個多月了,因爲他要價高,一直賣不出去,如今這位娘子不差錢,你主家怎麼又變卦了?”
那僕從在牙行耳邊一嘀咕,嘿嘿的笑了兩聲,還往牙行手裡塞了張紙。
蕭玉琢瞟見,那紙正是她聚財寶櫃坊的存儲票券,看那顏色,少說也有千文。
她不由失笑,如今有了票券,這塞紅包送禮的倒是也方便了。
牙行爲難的點了點頭。
那僕從便匆匆的離開了。
蕭玉琢走上前來。
牙行連忙解釋道:“對不住您,這宅院的主人家說了,這院子他們剛剛賣出去了,價錢比先前在我這兒定的還高,雖沒用得着小人介紹,可中間的介紹費一點兒沒少給我……您看,我這也怪不好意思的。”
牙行亮了亮他手中的票券。
果然是聚財寶櫃坊的存儲券,五千文。
沒用牙行介紹,還能白給他五千文,這錢是不少了。
“看得出來娘子您也是真心喜歡這院子,那僕從說,買下宅院的買家兒,這會兒正往這兒來。要不小人給二位說和說和,若是那買家兒不急,不若請他將這宅院讓給您?”牙行似乎十分歉疚,誠懇的說道。
這事兒必然不好說和,人家既然能出高價買下這宅子,定也是十分喜歡。
蕭玉琢不報什麼希望了,笑着搖頭,“罷了,你又不是主家,自然做不得這主,臨時變卦也不怪你,辛苦你領着我們走這一趟。”
蕭玉琢笑了笑,叫竹香給了辛苦錢,就要去看下處宅子。
那牙行說什麼不肯要錢,一再道歉。
蕭玉琢一行正要上馬車裡開之時,那牙行突然快步追了過來,“娘子等等!”
蕭玉琢回頭看他。
牙行氣喘吁吁的指着另一個方向,“這宅院的買家兒來了,您稍後片刻,我去問問他肯不肯讓?娘子最多再出到什麼價位?”
蕭玉琢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高頭大馬上,沐浴着陽光緩緩而來的人,卻登時愣住。
那人騎在馬上,更顯得氣勢不凡,他的面龐在冬日的泛白的陽光下,倒比那冷白的陽光還要耀眼。
蕭玉琢不由微微皺眉。
那人卻在她面前不遠處,勒馬停下,居高臨下的朝她笑了笑。
他利落的翻身下馬,黑色的風氅被風托起,很是瀟灑。
牙行上前,在他身邊陪着笑臉說了些什麼。
他擡頭往這邊看了一眼,大步來到蕭玉琢身邊,勾着嘴角看着後頭馬車一旁站着的樑生。
樑生正要拱手打招呼,他卻已經轉開了視線,專注的看着蕭玉琢,“真巧了,聽說娘子也想買這處宅院?”
“這宅院已經易主,如今的主人家是你?”蕭玉琢緩聲問道。
“不錯,我和娘子的眼光還挺一致。”他笑了笑,“我也甚是喜歡這宅院,你說怎麼辦好呢?”
蕭玉琢垂眸笑了笑,“既然景副幫主喜歡,我自然不能跟您搶,讓給您了。”
景延年眉目稍沉,揚聲對他的隨從吩咐,“去,把小郎君接來,讓小郎君也看看他的新家。”
蕭玉琢已經踩上馬凳的腳頓時停了下來。
她擡頭看了景延年一眼,景延年也正看着她,“這麼大的孩子正是好跑動,喜歡看新鮮的時候,我帶他瞧瞧這宅院,看他是否喜歡。”
蕭玉琢從馬凳上退了下來,站在馬車一旁等待着。
這段時間忙着煙雨樓秀場的事兒,她已是很久都沒有見過小重午了。
景延年提步向宅院中走去,跨過門檻的時候,他回過頭來,“娘子若是喜歡這宅院,不如闢出一半來給娘子住?”
蕭玉琢心頭一動。
這宅院確實夠大,就算她和景延年都住在這宅院裡,也是綽綽有餘。
雖說住的近了,可能矛盾也會更多,可是同住一個屋檐下,她豈不是常常都能見到重午了?
她臉上一喜,正要開口。
樑生卻從後頭走了上來,將一火紅鑲着灰白狐狸毛的狐裘披風,緩緩的披在了她肩頭上。
“起風了,娘子小心受涼。”樑生將披風爲她披好,便立時退了兩步,拉開兩人之間過於親近的距離。
蕭玉琢頷首道謝,再擡頭時,門口那裡還有景延年的身影?
她抿了抿嘴,站在門外等待着。
冬日風冷,適才還有冷白的陽光,可這會兒說變天就變天了。寒風無孔不入的往人袖筒裡,脖子裡鑽。
蕭玉琢緊了緊肩上披風,這般明媚耀眼的顏色,定然不是樑生用的。
那他備了這樣的披風在車上,是專門給自己準備的?
蕭玉琢回頭看了眼兩步開外的樑生。
樑生衝她微微笑了笑,“娘子想見見小郎君,便在等一會兒吧,不妨事,還有一處宅子離着這裡很近。”
蕭玉琢點了點頭。
又等了片刻,便瞧見有車馬往這邊而來。
馬車上頭有長青幫的徽記,周遭是長青幫的護從。
馬車在宅院正門口停下。
蕭玉琢神情有些激動。
待馬車挺穩,有個夫人抱着孩子,從馬車上緩緩下來。
蕭玉琢瞧見那裹着小被子的孩子,便立時忍不住快步上前。
小婦人側臉見她,微微一怔,“見過娘子。”
蕭玉琢伸手要接過孩子。
門口卻突然傳來深冷的男聲,“還不快進來,磨蹭什麼?”
小婦人和蕭玉琢一同擡頭,只見景延年正黑着臉站在門口。
他的眼睛卻是目不轉睛的盯着蕭玉琢身上的火紅色狐裘披風。
小婦人慾提步上前,卻見蕭玉琢臉上那戀戀不捨,悵然若失的表情,許是心軟,她忽而轉過身子,將孩子遞到蕭玉琢面前。
蕭玉琢伸手接過孩子,多日不見,小重午似乎胖些了,小臉兒上有肉了。
他正好奇的轉着眼珠子,瞧見蕭玉琢,他嗯嗯呀呀的掙動了兩下,伸出小舌頭衝
她動了動嘴。
蕭玉琢的心,立時就暖化了。
景延年輕哼一聲。
“娘子……”小婦人連忙又伸手將孩子從蕭玉琢懷中接了過來。
蕭玉琢一直看着那婦人抱着孩子,追在景延年身後進了院子。
一直到他們的身影已經遠的看不見,她才垂眸輕輕的嘆了一聲。
樑生不知何時走到她伸手,她轉過身的時候,他擡手塞了一個小小的黃銅手爐在她手裡。
暖烘烘的手爐,沉甸甸的分量,叫她悵然若失的心,彷彿找回了點溫暖。
“下處宅子,娘子還要去看看麼?”樑生問道。
蕭玉琢搖了搖頭,“哪處宅子地方寬敞,且離着這宅院最近呢?”
樑生想了想,“是有一處,只隔着一道街,地方不小,不過裡頭景緻不如這宅院精緻。”
“就那處吧。”蕭玉琢決定道。
樑生擡眼,默不作聲的深深看了看她,垂眸答應下來。
蕭玉琢正要叫竹香跟着樑生去買下那宅子,再到衙門辦手續。
卻有個煙雨樓的小夥計,氣喘吁吁的跑來,“娘子,可找到您了,您快去看看吧,豫和園的會場出事兒了!”
蕭玉琢面色一緊,立即上車,豫和園雖有劉蘭雪在那兒,還有她指派的負責人,甚至長青幫的好些人也都在負責着安保秩序的工作。
可畢竟如今又添了五位身份不一般的評委,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竹香正要跟着上馬車的時候,蕭玉琢卻開口道:“竹香去買下那宅子,莫要叫旁人再搶了先。買下宅子以後,你再去豫和園。”
蕭玉琢獨自去往豫和園。
剛進園子,沒入會場,就聽見裡頭亂哄哄的。
她沒從會場正門進去,直接從後院繞了佳麗們住的地方,又從舞臺後頭進了會場。
她站在舞臺幕後,只見會場之上的官兵和百姓似乎打了起來。
長青幫的人也在人羣裡頭推推搡搡。
如今底下亂成一鍋粥,也看不出究竟誰是維護秩序的,誰是挑事兒打架的。
她又看了一眼那評委席。
垂着珠簾的評委席上,能看出裡頭還坐着人,卻不見那五位評委有誰出面來維持秩序。
蕭玉琢弄不清楚狀況,伸手衝舞臺邊上一個煙雨樓的小夥計招手。
“你去,把人羣裡頭的拉架的劉姑娘給我叫回來。”蕭玉琢吩咐道。
那小夥計答應一聲,連忙鑽入人羣中。
他喊了好幾聲“劉姑娘,劉姑娘!”
可劉蘭雪被擠在人堆裡,亂哄哄的什麼也沒聽見。
那小夥計無奈,還憑白無故的白捱了好幾下拳頭,這才歷盡艱難的擠到劉蘭雪身邊,在她耳邊吼了幾句。
劉蘭雪往舞臺上看了一眼,不知她看到舞臺幕布後頭的蕭玉琢沒有。
她推開身邊擋路的人,橫衝直撞的往舞臺這邊走來。
“娘子!”劉蘭雪氣喘吁吁的拱手。
臘月的天已經極冷了。
劉蘭雪呵着白氣,頭上卻冒着汗。
“怎麼回事兒?”蕭玉琢看着底下亂成一鍋粥,節目自然也進行不下去。
劉蘭雪憤憤的往看臺上看了一眼,撇嘴道:“還不是因爲周將軍一句話?”
蕭玉琢一愣,“周將軍怎麼了?”
“周將軍點評的時候說七號的芙蕖,沒有五號的姑娘長得漂亮,歌喉也不如五號。還貶低了芙蕖幾句,芙蕖的支持者不願意了,就在五號上臺表演的時候起鬨。周將軍叫人動手,把起鬨的人逐出會場。這麼一鬧,兩邊兒就動起手來。”劉蘭雪解釋說,她臉色還有些爲難,欲言又止的。
蕭玉琢皺了皺眉,“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吧?”
“有人大概是對周將軍不滿,趁亂往看臺上砸東西,正砸在看臺外頭站着的周將軍臉上。周將軍惱了,定要找出那砸東西的人,否則就不讓表演繼續。”劉蘭雪不滿的哼了一聲。
蕭玉琢也往看臺上看了一眼,“關三爺也在這兒呀,他就不管管麼?”
“怎麼不管?關三爺讓長青幫的人出面維持秩序,勸周將軍消氣。周將軍不肯賣三爺面子,周將軍的副將還推搡了長青幫的堂主,這兩邊也正彆着氣呢!”劉蘭雪一臉的爲難。
蕭玉琢輕哼了一聲,“關三爺是咱們的東家,周將軍再厲害,影響了咱們的活動,也不能容得他。如今自然是維護東家的面子,維護活動正常進行是最重要的。”
“娘子說,該怎麼辦?婢子都聽娘子的!”劉蘭雪把袖子一擼,氣勢洶洶。
蕭玉琢微微一笑,她最喜歡劉蘭雪的就是這點兒。
劉蘭雪在鄉間長大,沒有學過世家門閥裡頭那麼些個規矩,她只知道玉娘子救了她,她就要對玉娘子忠心。
至於旁人是扁的是圓的,她則全然不放在心上。
娘子叫她動手的時候,她絕不會顧慮權衡的太多。
“你現在去看臺上,告訴周將軍,他身爲評委,卻因着自己的喜好貶低臺上的佳麗,這本來就違背了一個評委應該做到的公正公平。他又扇動他手下兵吏在會場引起騷亂,讓活動難以進行,也對軍隊在百姓心中的形象造成了不好的影響,”蕭玉琢眯了眯眼經,“讓他在看臺上,公開向七號的芙蕖以及場中的看官們道歉。”
劉蘭雪瞪了瞪眼,“那他要是不肯道歉呢?”
“他自然是不肯的,他不肯道歉,就請他離開會場,撤去他評委之職。”蕭玉琢說道。
劉蘭雪立即答應了一聲,提步就要走。
蕭玉琢卻又抓住她的手腕,“多帶幾個人過去,他看你是女孩子,應該不會跟你動手。但也保不齊他萬一氣不過,真的動起手來,你可不能叫自己吃虧。”
劉雪蘭嘿嘿一笑,“娘子放心吧!”
她從舞臺後頭繞過紛亂的場中,去了看臺上。
蕭玉琢遠遠的看着。
只見劉蘭雪站在周炎武的珠簾外頭,福身行禮,然後低頭說着什麼。
沒過一會兒,周炎武就怒氣衝衝的從珠簾後頭走了出來,衝劉蘭雪呵斥。
離得太遠,他呵斥什麼聽不到,但從動作上不難看出,他是惱羞成怒了。
劉蘭雪似乎並不怕他,和他爭執了幾句。
周炎武擡腳就踹向一旁的桌子。
劉蘭雪竟然反應奇快的將桌子扶住了。
周炎武似乎更怒,擡手指着劉蘭雪的鼻子,大約是罵了句什麼。
劉蘭雪被觸怒,猛跑兩步,一頭撞在周炎武身上。
周炎武不防備一個小娘子,竟會有那麼大的力氣,竟把他堂堂一員武將,撞得踉蹌倒退好幾步,撞到了看臺的欄杆上。
周炎武當即大怒,一拳就朝着劉蘭雪面門而去。
蕭玉琢站的遠,卻也立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那拳頭還未到達劉蘭雪面前,卻突然被一隻手掌給握住,稍稍往後一帶,又猛地往前一送。
周炎武又被推的踉蹌倒退,狠狠裝在欄杆上。
結實的欄杆被他兩次撞得發出咔咔聲響。
兩次吃了虧,周炎武臉上甚是難看,他身邊連忙來扶着他的隨從都被他甩到了一旁。
他擡頭看着這接了他拳頭,又推了他一把的人,黑着臉道:“三爺這是什麼意思?”
關三爺呵呵一笑,回頭深深看了劉蘭雪一眼,“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對一個小姑娘動手,算什麼本事?”
周炎武怒哼一聲。
“且煙雨樓也是我關三的產業,怎麼周將軍不知道麼?在我的活動場上鬧事,這賬咱們是不是也得好好算算?”關三語氣不善。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越王還在一旁看着。周炎武拳頭握得很緊,臉色也難看得很,卻沒敢跟關三動手。
他狠狠得看了劉蘭雪一眼,冷冷道:“你給我等着!”
說完,他一甩手,朝看臺下呼喝一聲,帶着他的人離開了會場。
軍中的人走了以後,長青幫的人很快便把局面給穩定下來。
會場的秩序漸漸恢復。
活動的司儀上舞臺前,說明情況,“周將軍因爲將個人的情緒喜好,帶到對各位佳麗的評審當中,對佳麗們的得分有不良影響,並因爲衝動引起了會場的騷亂,是以經過
煙雨秀宛城的組織方商議決定,請周將軍退出評委席。”
下面立時一片歡呼叫好之聲。
大約看不慣周炎武的大有人在。
連周將軍都敢趕走,衆位看官對着煙雨樓的活動,也不由看重了幾分。
在司儀的暖場活躍氣氛之下,會場原本歡快的氣氛回暖了幾分。
司儀表示,受了傷的看官,都可以到煙雨樓報名,所需診費煙雨樓負責。
當即還叫人派發小禮物下去,算是對大家的補償。
雖然中間遭遇了波折,但這樣的處理,還是叫看官們十分滿意的。
平日裡都是官壓民,軍壓民,今日卻覺得第一次是百姓們在跟軍隊的對抗中,揚眉吐氣了一次。
遭遇不愉快的煙雨樓活動,卻是再次空前的被炒熱了。
劉蘭雪來尋蕭玉琢,臉上非但沒有一絲害怕,還帶着燦爛的笑。
蕭玉琢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叫你多帶些人,若不是三爺出手,周炎武豈不傷了你?”
劉蘭雪嘿嘿一笑,撓了撓頭,“我本不想和他動手的,誰知道他卻罵我爹孃,我爹孃都不在了,憑什麼被他罵?我這才忍不住的!”
蕭玉琢輕嘆一聲,“好在你沒事,三爺沒有袖手旁觀。”
“唔,我覺得那三爺有些奇怪呢!”劉蘭雪忽而說道,“他看我的眼神好生奇怪,還說要請我吃飯?”
蕭玉琢微微一愣,往看臺的評委席上看了一眼。
珠簾後頭,她看不到關三爺的情形,但直覺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往這裡看着。
她拉着劉蘭雪往豫和園的後院走,穿過曲曲折折的迴廊水榭。心裡卻是千迴百轉。
關三爺看起來已經四五十歲了吧?劉蘭雪才十幾歲的小姑娘。
雖說這時代,老夫少妻少妾的,太常見了。
可她管不了的就不說了,身邊人要經歷這些,她卻是有些不甘心。
“蘭雪,你覺得三爺這個人怎麼樣?”蕭玉琢輕聲問道。
劉蘭雪皺了皺眉頭,“怎麼樣?就那樣唄,我也不知道,就感覺他剛纔出手的時候,特別的厲害,輕輕一推,周將軍那麼重那麼快的拳頭都被他接住,又給反推回去了。”
“除了這些呢,他這個人,你有什麼感覺?”蕭玉琢輕笑問道。
劉蘭雪搖了搖頭,“沒感覺,我以前只聽說了他,在看臺底下遠遠的看見他。”
“你說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那他看你的眼神,讓你有什麼感覺?”蕭玉琢問道。
劉蘭雪皺起了眉頭,認真的思量了半晌,“讓我想躲開。”
蕭玉琢點了點頭,“那他請你吃飯的事兒,你答應了麼?”
劉蘭雪連忙搖頭,“我跟他說了,我是娘子的丫鬟,能不能應下他,我做不得主,得憑娘子的意思。”
蕭玉琢微微一笑,“看你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倒是聰明又機靈,這麼說,既推脫了,又不會得罪他。”
蕭玉琢話音剛落,便有一個關三爺的隨從快步而來。
“見過玉娘子,三爺說,今日的事情,玉娘子既維護了長青幫的臉面,又不影響活動繼續,雖得罪了周將軍,也是他欺人太甚。娘子處理的不錯,三爺要請娘子還有景副幫主今晚一同用飯。”隨從說道。
蕭玉琢立時回頭看了劉蘭雪一眼。
那隨從又開口道:“三爺特地交代了,今日處理會場麻煩的那位小姑娘,請娘子也一併帶來。”
劉蘭雪吐了吐舌頭。
那隨從拱手告退。
蕭玉琢回頭看着劉蘭雪,“別怕,既然不是單獨請你,應該不會怎麼過分的。”
“跟着娘子一起去,婢子一點兒都不怕。”劉蘭雪笑嘻嘻的說。
她這般信任,倒叫蕭玉琢頗爲汗顏起來。
活動結束後,關三爺便派了人來請。
蕭玉琢帶着劉蘭雪一同坐上馬車,往長青幫分舵裡去。
在分舵庭院外,竟然遇見了樑生。
這倒是叫蕭玉琢頗爲意外。
“樑掌櫃怎麼也在這兒?”蕭玉琢上前問道。
“做生意自然要結交朋友,五芳齋和長青幫打過幾次交道,之前在驛館裡也打了照面,今日恰巧過來拜會,不想竟遇上娘子了。”樑生拱手行禮。
蕭玉琢正還禮,後頭一輛馬車氣勢洶洶的停了下來。
景延年大步從上頭下來,目光冷冷的掃過蕭玉琢,卻看都沒看樑生一眼。
樑生拱手向他行禮。
景延年卻輕哼一聲,從樑生身邊闊步離去,未置一詞。
蕭玉琢面色有些尷尬,庭院裡的侍從恰來相請,兩人便也一前一後的進了廳堂。
劉蘭雪扶着蕭玉琢的手,這會兒纔有些後知後覺的緊張了。
她手心裡微微冒汗,在蕭玉琢耳邊道:“娘子,這長青幫看起來好生厲害,關三爺他……他請我幹什麼?”
蕭玉琢搖了搖頭,“待會兒多吃飯,少說話,三爺若問什麼,記得機靈點兒。”
劉蘭雪連忙點頭。
景延年坐在廳堂裡,目光時不時的掃過蕭玉琢的臉,但並不開口說什麼。
蕭玉琢下手位的樑生,他則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一眼,好似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關三爺也很快便來了。
他笑着同幾個人打了招呼以後,便將目光落在了劉蘭雪身上。
劉蘭雪嚇得往蕭玉琢身後躲了躲。
關三爺微微一笑,“煙雨秀宛城的活動如今已經進行到尾聲了,玉娘子果然沒有叫關某失望!如今一個煙雨樓的收益,已經抵得上幾十個妓院的收入了。
這才幾個月呀?連在長安,甚至在關外的人,都開始打聽煙雨樓,都豔羨宛城這活動!這都是玉娘子的功勞呀!
今日咱們先在這兒擺上一頓家宴,自己人慶祝一下,待活動圓滿結束以後,再擺上一場大宴!”
蕭玉琢謙虛了幾句。
景延年看着她,似笑非笑。
酒菜上桌,歌舞姬也從外頭魚貫而入。
一面品着酒菜,一面欣賞歌舞,順便再閒聊幾句,這日子好似真的回到了長安城那會兒一般。
倒是比在長安的時候,還要瀟灑自在呢。
“這小姑娘叫什麼名字?”關三爺的目光卻是再三打量了劉蘭雪。
蕭玉琢聞言笑了笑,“她父親姓劉,給她取名蘭雪。”
關三爺微微皺起眉頭,“家裡是幹什麼的?”
蕭玉琢看了看劉蘭雪。
她自己開口道:“回三爺的話,我爹孃都是宛城邊上的農戶人家,家裡有幾畝薄田,祖上都是種地的。”
關三爺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都是種地的?那你可曾跟誰學過武藝?”
劉蘭雪搖了搖頭,“不曾學過,不過娘子身邊的竹姐姐指點過我幾次,我不會武藝的!”
關三爺笑起來,“不會武藝,竟還能把身爲武將的周炎武給推的踉蹌倒退?”
“您別不信吶,我真不會武藝的,不過是……”劉蘭雪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來。
關三的目光卻熱切起來,“不過是什麼?難不成你天生神力?”
劉蘭雪愕然擡頭看他,“三爺怎麼知道的?”
關三爺眯眼笑起來,“好啊……好。”
劉蘭雪撇了撇嘴,“可惜了我是女娃子,若是個男孩,憑這般力氣,定要去從軍的!也不會叫我娘沒錢醫治,我爹也病死……”
她語氣悲切,蕭玉琢不由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她又揚起臉來,衝蕭玉琢笑了一笑,“不過能遇見娘子,得娘子重用,也是我的福氣。”
“你爹孃已經不在了?”關三瞪眼看着她。
蕭玉琢此時也深深的看着關三爺。
劉蘭雪說,他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這話不假,他望向劉蘭雪的目光實在是太熱切了。
“是啊,若不是如此,也許我還不能遇見娘子,不能被娘子所救,如今還在村子裡,被人嘲笑吃得多,幹得少,嫁不出去,活丟人呢……”劉蘭雪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已經淡然了很多,語氣裡還有些自我調侃的味道。
“胡說八道!”關三爺拍了下桌案。
到是叫一旁的樂師舞姬嚇了一跳,險些跳亂了節奏。
劉蘭雪詫異看他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