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回去見李坤,告訴他任務失敗。
“爲什麼會失敗?”李坤有些懷疑地看他。
“她身邊有展昭還有白玉堂兩人保護,我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嚴冬避重就輕,沒有提及他剛知道的震駭性消息。
原本還擔心這位龐姑娘會幫李坤和程元,今晚得到的消息讓他確定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
李坤在地上來回走了幾趟,道:“那個程元應該不會笨到不知道向龐太師求救纔對。”
嚴冬心道:只怕這次的事龐太師不會插手。
程元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已經修書差人送往京城向自己的舅舅求救。
他不知道的是,小鳳姑娘也有修書進京,對象也是龐太師。
因此,龐太師收到手裡的一共是兩封信。
外甥的信寫得言辭哀切,只說是包拯因着與舅舅的宿怨挾怨報復,事事針對於自己,請舅舅援手救一命。
而女兒的信則寫得簡潔分明,只是信後附列了程元在登州所做的樁樁件件,最後請示:是救還是不救?
決定權都交到了龐太師一個人手中。
龐太師看得分明,女兒的意思很明白,他若要救,她再看不慣也會插手。他若不救,她當然就會選擇袖手旁觀。
龐太師一個人在書房的地上來回走了許久,他想起上次狄青通敵案時女兒與自己在書房的一番促膝長談,又想到妹妹跟自己的手足之情,自己與外甥的甥舅之情……最後,龐太師沉重地閉了閉眼,將外甥的求救信付之一炬。
女兒雖說將選擇權給他,可是她所附的詳細罪名清單就已經將他的決定定格,這樣的罪名即使程元僥倖活命到了京城受審,最後依舊難逃一死。
誠如女兒信中所言,程元無智,多半是受那個叫李坤的商人所誘使,這樣的人實實是讓人恨之入骨,如果沒有李坤這樣的人,程元尚不至於招來如今的殺生之禍。
程元罪無可恕,李坤則罪無可赦——必須死!
這是一個對龐太師來說漫長而難熬的夜晚,但是太師一個人熬完了。
有時候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了……
而在登州,唐真搜查四海錢莊的時候發現了大量未流通的新假幣,錢莊的掌櫃刁贊因此被帶回了通判府。
被包大人將拒不承認罪行所要接受的制裁程度一說,刁贊這個心思活絡的人當即就成了污點證人,表示自己需要回錢莊取一下證據,在此之前要一個人回莊子先穩住李坤。
包拯派展昭暗自尾隨保護順便也監視於他。
刁贊自以爲精明的去跟李坤說了一堆話,然後離開去錢莊。
他一離開,李坤就變了臉,對嚴冬說:“替我殺了他。”
嚴冬問:“你不信他?”
李坤道:“我已經沒辦法相信他了,他想賣了我向包拯討饒,做夢!”
嚴冬道:“李坤,你要知道,十個名額,你已經只剩下一個名額了,你確定要我去殺刁贊?”
李坤猶豫了,這個事情確實有些嚴重——似乎一不小心就讓被殺的名額虛耗得太多了,如今竟然只剩下這最後一個名額了嗎?
當此情形,如果將這一名額用到刁贊這個小人的身上,那麼一旦出現危急情況他的性命安全就沒有了保障,這又要如何是好?
嚴冬不急,三年來他從來沒有如此的心平氣和過,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殺,給我殺了刁贊。
刁贊一死,包拯就沒有人證針對我,我一樣平安無事。
等包拯一走,無論繼任登州知州的人是誰,我都有辦法讓他變成我的人。”說到這裡,李坤的表情變得張狂自傲起來。
嚴冬暗自蹙眉,卻什麼都沒說,只是朝外走去。
嚴冬看到展昭尾隨保護刁贊,便先他們一步趕到四海錢莊等刁贊入內。
結果,等刁贊進入取了賬簿與錢範出來,嚴冬便滅了他的口,卻沒有取走他身邊的證物,直接離開去向李坤覆命。
見到展昭拿回來的證物,包拯便明白嚴冬的用意是什麼。
“陸姑娘。”
見偶像忽然問自己,陸小鳳眨眨眼,“包大人?”
包拯道:“姑娘以爲如何?”
陸小鳳忽然一笑,“包大人可是替這嚴冬覺得婉惜?”
“確實婉惜。”包拯很坦率地承認了。
陸小鳳目光溜溜地在廳中衆人身上掃了一遍,見大家都希冀地看着自己,於是道:“你們這樣看我,我壓力會很大的啊。”
公孫策笑道:“想必姑娘是能想到辦法的。”
“公孫先生,我不是萬靈丹啊,不可能什麼事都擺得平的。嚴冬殺人這是事實,就算他殺的人中有不少是被滅口的壞人,這仍然不能改變他殺人的事實。”
公孫策點頭,“姑娘說得是,就算是殺壞人依然也是殺人了。”
“包大人執法嚴明,這嚴冬自然是殺人償命。”偶像捍衛律法尊嚴的決心從來不容置疑,就算要鍘的人他千萬個不願意,也依然也扔出手中的火籤,讓鍘刀落下。
執法嚴明,不等於冷面冷心。
包拯輕輕地嘆了一聲,負手走了出去。
公孫策此時才道:“姑娘可有辦法?”
“嚴冬是江湖人,江湖俠客除惡揚善手起刀落,常常遊離在律法之外,這大概也是約定成俗了。”如果俠客殺壞人也要償命,那麼俠客會死光的。
“可嚴冬殺的不止是壞人。”展昭的表情有些沉重。
陸小鳳點頭,“那你說他一定必須要以命相償纔是最正確的嗎?”
展昭沉默了下去。
白玉堂道:“嚴冬當然可以不必死,咱們江湖人何必受這些官場的規矩限制?”
陸小鳳笑而不語。
“妹子,你這是什麼意思?贊同還是反對?”
陸小鳳很實在地道:“我雖然心裡很贊同你這話,但是考慮到我在官府裡的身份,我就沒辦法明着表示我的意見了。”
白玉堂:“……”妹子,要不要這樣啊掩耳盜鈴啊,你這明明就是贊同嘛,而且還是明晃晃的表示出來的。
“公孫先生。”
“嗯?”
“走,幫我個忙。”
“好。”公孫策不問她要幫什麼忙直接答應,跟着走。
小禾很自覺地就跟了上去。
至於陸鳴小朋友被他那個排行老五的舅舅抱着呢,白玉堂是很喜歡這個小外甥的,感覺比盧珍小時候好玩多了。
展昭並沒有跟上去,他一點兒不擔心妻子要做什麼。
翌日,包拯升堂,先審程元,他等不到舅舅的救命,只能認罪。
等到提審李坤的時候,嚴冬上堂做了污點證人,將三年來自己在李坤身邊的所見所聞一一說出。
李坤罪證確鑿,被判鍘刀之刑。
只是李坤認罪之後對着包拯說了一番話,聽得在後堂聽審的陸小鳳深有感觸。
收受賄賂的京官不少,但是最後他們選擇了明哲保身,沒有人出手搭救李坤,因此李坤就毫無保留地將他們的名單給供了出來,表示要讓包大人將這幫朝廷的蛀蟲繩之以法,否則他死不瞑目……當壞人當得這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真是要點個贊!
李坤只有享用狗頭鍘的待遇,程元好一點,至少還撈個虎頭鍘,但總歸是沒命了。
最後,只剩下堂上的嚴冬。
包大人將嚴冬在李坤身邊所殺之人所犯之罪向他一一陳述,嚴冬沒有異議,認罪。
但嚴冬心裡已經有了打算,他會認罪,但他不會死在鍘刀之下,他們遼東嚴家的人會有自己的死法。
“包大人。”
嚴冬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隨即也就看到了龐太師的女兒,南俠的妻子,只見她穿着一身官袍,一步一步走上堂來。
“鳳大人,本府正在審案,恕包拯不能全禮。”
“不妨事。”
“鳳大人所爲何事?”
“本官爲這嚴冬而來?”
“大人是要講情?”
“不是,本官只是說理。”
“本府願聞其詳。”
陸小鳳便就三年來嚴冬替李坤所殺之人的身家背景做了一個相當詳細的說明,剔除兩名替當時的通判傳遞密函的公差之外,嚴冬所殺之人都有可殺之處。
想也知道,跟李坤能起利益之爭的人,又能逼得李坤起下殺心,這樣的人基本也不會乾淨多少。
而嚴冬殺人,是聽命行事,不是主謀。
爲着當年遼東因嚴家而得救的無數災民,陸小鳳也要爲這嚴冬爭一線生機。
包拯到此才知道她這幾天埋首在書房忙的是什麼,當日她明知他話中之意卻未有應允,但私下卻專注於如何設法周全,這個姑娘啊……因爲不確定成功與否,所以她不會冒然許諾。但一旦事情有了把握,她也會一往無前。
最後,包拯判嚴冬十年苦役。
嚴冬當堂領罪。
只是退堂之後,嚴冬卻被直接提到了後衙。
在後衙他不但見到了包大人,更看到了陸小鳳。
“多謝姑娘相救之恩。”
“不必,我救你是因爲你有生的理由,要謝就謝你自己,你們嚴家種善因,纔會有今日之善果。”
嚴冬還是向她施了一個大禮。
包拯此時開口道:“嚴冬。”
“草民在。”
“本府雖判你苦役之刑,但實則,本府是想讓你做一人的護衛。”
“草民斗膽相問,是誰?”
包拯看向拿了杯溫水慢慢喝的人,微微一笑,道:“就是這位聖上欽封能提點各路刑獄之事的鳳大人。”
嚴冬再次震驚,“她就是鳳大人?”
包拯點頭,證實他的疑問,“她就是。”
嚴冬明白了,難怪她會身着官袍現身大堂,難怪身爲她身爲龐太師的女兒卻能與開封衆人相處融洽,更嫁了展昭爲妻。
陸小鳳拿着茶杯不無懷疑地看自己的偶像,“包大人,我已經有五鼠做護衛了。”怎麼還要多一個?
包拯道:“五義與姑娘有結義之情,且平素並不隨侍姑娘身側。故而聖上對姑娘的安危也是掛心的。
此次有機緣,本府自然要爲姑娘另尋一合適護衛隨侍,以確保姑娘出外的人身安全,也讓聖上安心。”
展冬內心暗暗訝異,怎麼又跟皇帝扯上關係了?
陸小鳳微微蹙眉,“如果皇兄確實如此交待過大人的話,那我就不說什麼了。”謹遵聖命就是了。
包拯向嚴冬輕輕頷首。
嚴冬再次跟陸小鳳重新見禮,“屬下見過大人。”
“不必多禮。”陸小鳳喝了一口茶,“你要做我的護衛呢,大問題是沒有,小問題呢我還是有的。”
“大人請說。”
“我不需要你像在李坤身邊一樣,整天抱着一把刀跟我身邊的。需要的時候,你可能要兼職車伕、家丁、伙伕、以及打雜小弟等職,你明白?”
“屬下明白。”
白玉堂插了個花,“嚴冬,但願你是真的明白。
因爲必要的時候,你也可能需要按她的要求去噹噹演員,按她的劇本演。”五爺以自己的實際經歷告訴你——很慘烈!
不過,本着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的原則,白玉堂將後半截話留在了自己的肚子裡。
開封府衆人以及其他四鼠則心照不宣的將目光往一邊移了移,有些東西還是需要嚴冬自己去體悟的。
“嚴冬明白。”嚴冬回答得依舊擲地有聲。
“包大人,登州事了,接下來我就要離開了。”
包拯道:“不知姑娘要往何處?”
“常州展家。”
“展護衛——”
展昭道:“屬下先護送大人回京。”
白玉堂道:“我們五鼠替你送,你陪我們妹子一起回去。”
展昭道:“有勞。”
白玉堂一揮手,嫌棄地道:“你不用自作多情,我們是爲了六妹,可不是爲了你這隻臭貓。”
陸小鳳在一邊嘆了一口氣,道:“貓鼠天敵之爭,真是神仙也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