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府衙差點燒死陸小鳳,刑場差點斬了歙州知府陳謙,貪沒賑災銀兩,壓迫當地鄉紳富戶,草菅人命……零零總總下來,趙秋堂所涉之案真是件件罪大惡極。
在人證、物證都對趙秋堂不利的情況下,靜山王爺想無罪帶走趙秋堂簡直無異於癡人說夢,他的一對兒子,因爲欽差負責之事尚未了結和有訴訟在身都不能跟他一道回京。最後只能自己先回京了。
因爲趙秋堂兄弟出京是攜帶了御賜紫金錘的,故而包拯也無權真就將趙秋堂斬首示衆,最後賑災事畢便押着趙秋堂一同回京復旨了。
而小鳳姑娘原本的黃山冬日遊也因故告吹,理由便是——她是當事人之一,回京也得到堂作證。
媽蛋!
趙秋堂這個混蛋!
簡直是衰星臨門,拖累死人了。
至於義賊燕無雙,則悄然而去。
這種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相忘於江湖纔是最穩妥的法子。
一行人,由陸路轉水路,一路順風順水,很快便回到了汴梁城。
而此時,已是新年二月初了。
一晃眼,一年又過去了。
一下船,陸小鳳便被太師府來人給接走了。
靜山王爺雖然厚着臉皮到找過太師幫忙,但是太師明知趙秋堂派人放火企圖燒死自己閨女,怎麼可能會答應幫他,想都不要想!
但是又因爲當初趙氏兄弟是由他和王丞相舉薦而任的欽差,龐太師也實在不好乾自打嘴巴的事,只好看王丞相打算怎麼辦,再決定自己的行事方針。
王丞相這個老好人,確實是不想將這事捅明白的。
可,拗不住包拯這個較真兒的人。
結果,這事當然還是捅到了仁宗皇帝跟前。
這就讓仁宗皇帝想裝糊塗都不行了,只能讓開封府會同王丞相與八賢王共同審理了。
審案的結果——當然是龍頭鍘伺候了趙秋堂。
而趙秋傑因爲罪不至死,又是靜山王府如今所剩的唯一繼承人,收繳罰沒了他們兄弟二人當初貪污受賄所得的銀兩之外,靜山王府又交了許多罰銀送至歙州以抵其罪,這纔算完。
“什麼?靜山王府的請柬?”陸小鳳一臉驚訝地。
小禾點頭,“是呀,總管是這麼說的,王府來人還在等小姐的回信兒呢。”
“姐,不能去,誰知道他們安的什麼心?”跟着小禾一起過來的安樂侯持反對意見。
陸小鳳沒搭理他,問小禾:“是靜山王爺請我?”
小禾搖頭,“說是王妃娘娘請小姐。”
“王妃?”
“是呀,來人說他家王妃娘娘想請小姐過府一敘。”
“如果三姐要去,不如我陪你一起去。”
“搗什麼亂,人家王妃娘娘邀約,這是內眷相請,你一個外男過去裹亂啊?”
“爲娘陪你走一趟吧。”
“娘!”陸小鳳看向門口,龐夫人正由丫環扶了走進來。
“靜山王妃是個寬和溫柔的人,她相請想必沒有壞心,咱們娘倆便當過去走動走動。”
“好。”義母都這麼說了,小鳳姑娘當然也不會硬駁面子,那就去吧。
母女倆一說定,翌日,便乘了轎子到靜山王府赴宴去了。
一番場面客套之後,靜山王妃卻突然朝陸小鳳鄭重一福禮,嚇得她趕緊伸手相撫,“娘娘這是何意?”
“這是姑娘該受的,此番若非姑娘,老身這一對兒子恐怕無不個保得住,如今還能保住秋傑一命,全賴姑娘成全。”
“哪裡的話,我豈有這樣的能耐,娘娘這真是折煞民女了。”
龐夫人亦道:“娘娘這是折煞小女了,她哪有資格受娘娘這樣的大禮。”
“趙福回來有對老身言講當日歙州之事,若非姑娘事事周全,秋傑怕是亦會犯下不可挽回之錯。
可惜,秋堂不知事,竟然意圖對姑娘下殺手,這是我們靜山王府有負姑娘。
本該早日對姑娘道謝,只是小兒初喪,今日老身才有精神邀姑娘過府當面道謝。”
“娘娘,真的言重了。”我也不是真心想救趙秋傑那傢伙,不過是想把傷害降低到最低罷了,至於弄成現在的局面也是始料不及。
“小王爺還沒有來嗎?”
“來了。”門外傳來趙秋傑不太情願的聲音。
龐夫人眉頭微蹙。
“孽子,還不跪下。”
趙秋傑有些發怵地看了陸小鳳一眼,還是聽母親的話乖乖跪到了地上。
“這孩子性情頑劣,又被我跟王爺寵慣壞了,加之我家王爺教導上的疏誤,導致他們兄弟天不怕地不怕,闖了塌天大禍以爲父母也可幫他們撐起。”靜王妃說到這裡,臉上的神情不免哀慼起來。
陸小鳳明白是因爲她想到了被鍘的趙秋堂,心下也不禁惻然,晚年失子,總是傷情。可是,那樣的禍害兒子,不死何如?
“娘娘節哀。”龐夫人也只能這麼安慰她了。
“天幸這孩子還知道怕,總算不是無藥可救。”
陸小鳳狐疑地看趙秋傑。
“這樣娘娘就該放心了。”龐夫人如是說。
“可是,卻還要看龐姑娘要不要答應了。”
龐夫人心頭就是一緊,莫不是——
靜山王妃低聲喝斥了兒子一聲,“孽子,還不去給義姐叩頭。”
趙秋傑苦着張臉,就地轉了個方向,衝着那個讓自己打心裡發怵的漂亮龐姑娘恭恭敬敬地叩首,“義姐在上,請受趙秋堂一拜。”
龐夫人心裡一鬆,卻又不免愕然。
陸小鳳:“……”這是什麼神發展?
“娘娘,這……”龐夫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這情形。
靜山王妃道:“自古便是一物降一物,恐怕龐姑娘真是這孩子的命中剋星,老身也是實在無法可想了,只能如此請託龐姑娘代爲教訓於他了。”
趙秋傑可憐巴巴地看了母親一眼,“娘——”這龐姑娘可是很兇殘的啊,說罵就罵,說打就打,她還會扮鬼……
總之,在靜山王府小王爺趙秋傑的心中,眼前這個龐姑娘是這世間最恐怖的生物,沒有之一!
“龐姑娘若不答應,你便一直跪着。”
趙秋傑頓時苦上加苦,“義姐——”你就點個頭吧。
龐夫人也有些躊躕,雖然不是她想的那樣靜山王府想與龐府聯姻,但是,認下趙秋堂這個義弟……
陸小鳳去看龐夫人,“娘?”您什麼意思啊?
龐夫人便對她說道:“玉兒,此事你自己拿主意吧。”女兒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想必不會出錯。
陸小鳳點點頭,低頭看伏在地上的趙秋傑,“認你這個義弟倒也沒什麼,不過,咱們得約法三章。”
“義姐請說?”趙秋傑心裡這個苦哇,他就知道沒這麼容易和簡單。
“第一條:當我的話跟靜山王爺的話衝突的時候,以我的話爲準。”
趙秋傑:“……”
陸小鳳很理所當然地給他作解釋,“因爲聽靜山王爺話的結果是,你弟弟趙秋堂不在了。如果當初你們不是仗恃着靜山王府的權勢,就不會是如今的結果。所以,他的話不對。”
龐夫人不好意思地衝靜山王妃笑,“娘娘恕罪,小女口沒遮攔了。”
靜山王妃道:“不是,龐姑娘說的沒錯,是我們家王爺的錯。”
“第二條:當靜山王爺跟王妃娘娘的話有衝突的時候,以王妃的話爲準。”
趙秋傑:“爹說婦人之見——”他的話中止於陸小鳳半眯的鳳目下。
“首先,你是婦人生的,”小鳳姑娘給他擺事實,講道理,“其次,身爲你義姐的我,就算現在還稱不上婦人,也總有一天會變成婦人;再者,你將來要娶的妻子也是婦人,伺候服侍你的丫環媽子都是婦人,你小時候第一句話恐怕也是你乳母所教,這樣的情況下,你憑什麼歧視婦人?
婦人又哪裡頭髮長,見識短了?
你從頭到腳哪一點不是出自女子之手?她們會的、懂的恐怕比你這一府小王爺多得多了。你憑什麼覺得身爲男人的自己比她們強?
聖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師’,啊,算了,我估計你連《三字經》都沒念完吧。講這些對你的腦容量是個不小的挑戰呢,我還是不爲難你了。”
趙秋傑:“……”你人身攻擊!
“第二條,你要不要遵守?”
趙秋堂在屋子裡一羣“婦人”烔烔的注視下,點頭如小雞啄米。他又一次森森地感受到了衆怒難犯,當初離開歙州的時候他就已經被百姓爆發的怒潮嚇過一次了。
“第三條,以後出門不許打靜山王府的幌子亂招搖,你要是敢欺男霸女,打傷人命什麼的——”
“我不敢的。”趙秋傑趕緊申明兼保證,弟弟被鍘那一幕太過血淋淋了,他太記憶深刻了。
“很好,你只要能堅持這三條,你這個義弟我還是可以認下的。”
“義姐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陸小鳳便接受了他的大禮。
“我暫時不離京,你記得到開封府衙前那條街的‘小店’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否則我可能轉過身就忘了我還有收你這麼一個義弟。”
開封府衙前的那條街!
趙秋傑覺得自己的身子又涼了半截,天曉得,他現在最怕的就是聽到“開封府”三個字。
“明天記得去找我啊,我帶你汴梁三日遊。”
汴梁三日遊?
趙秋傑本能地產生了一股濃濃的危機意識。
事實證明,他的本能並沒有騙他。
他的義姐帶給他的“汴梁三日遊”第一日便很兇殘。
青樓妓館這種地方良家女子是不會進的,所以小鳳姑娘也只是在外面讓人把老鴇給叫出來,如此這般的一番吩咐,然後讓靜山王府的總管趙福領着趙秋傑進去快活去了。
等到被樓中幾個紅牌榨到精疲力盡的趙秋堂被趙福扶着出來後,磕着瓜子的小鳳姑娘領着他去了一個地方。
一個滿是同一種病人的地方——花柳病!
各種發病階段的病人都有,直觀得讓趙秋傑臉都白得快透明瞭。
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第二天,趙秋傑趴着靜山王府的大門死不肯邁出去,結果被靜山王妃讓王府侍衛一腳給踹了出去,硬押着去繼續第二日遊。
這次,小鳳姑娘換了官服,領着新認的義弟遊覽了一下開封轄下的一個監獄,順便參觀了一下某些罪犯的慘狀。
趙秋傑回去做了一晚的噩夢。
第三天腳步虛浮,臉色蠟黃,簡直是生無可戀。
但,汴梁三日遊的第三日遊還在向他招手。
靜山王府的小王爺趙秋傑開始有一種錯覺——他一定不是孃親生的!
小鳳姑娘爲趙秋傑定製的“汴梁三日遊”最後一日遊的地點是——義莊!
陰森鬼氣的義莊,棺材香燭到處的義莊。
靜山王府小王爺連滾帶爬地逃回了靜王府。
義姐絕對是這世上最恐怖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