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佈置“困龍陣”,“滅”道策劃多年,又有巫族協助,效率極高。
外人因爲海國閉關鎖國多年,對於海國陸地上的情況都不慎瞭解,更何況海底下。
但巫族就不同了,雖然他們自己基本上不下水,但作爲正宗本地人,他們對於這片水域的構造也是門清。
有巫族當帶路黨,“困龍陣”的節點很快就被找到,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將陣眼埋入對應的位置。
現在鮫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進港的船隻和人員身上,正是最好的時機,之後再要行動,就不是這麼容易了。
“就是此處。”
“滅”道教衆睜開眼睛,放開手中掐的訣,指向面前被礁石所覆蓋的嶙峋海牀。
其餘人聞言,立刻取出了“困龍陣”的其中一枚陣眼。
那是一根幾乎三人合抱的粗大石柱,足有十丈之高,上面刻滿了靈紋紋路,此刻並未激活,顯得有些黯淡質樸。
底部被削成了錐形,因此看上去,便像是一枚巨大的釘子。
這是爲了方便令其深入海牀,牢牢固定在地下,才能夠支撐住那擴大版本的“困龍陣”。
“開始吧。”
衆人合力,集中靈力,那陣眼石柱漂浮而起,對準了需要佈置的節點位置。
另有一個巫族人,施展法訣,低喝一聲:
“開!”
巫族在這海國生活,別的可以不會,但開山填海都是必備的法術,可謂十分的精通。
不過鮫人更擅長此道,因此,如今行動起來,也需要十分小心,不能大開大合,直接給海底開一條的大裂谷出來。
不然的話,鮫人隨便感知一下水流動向,就知道不對勁了。
“轟隆!”
低沉的震動聲響起,那海牀上霎時緩緩分開一個口子。
巫族人聚精會神,控制着海牀,令其緩緩從堅硬變得柔軟,原本由石塊堆砌而成的海牀,首先化作砂礫,而後軟化成泥沙,緩緩地向兩邊推開,中央漆黑的裂隙慢慢擴大,變成了一個漆黑的洞口。
同時,也一心二用,令水流盡量平緩地衝刷過洞口,不造成太大的波動。
其餘控制着陣眼石柱的“滅”道教衆,也同時配合,意念合一,將那粗大石柱緩緩下降,嵌入漆黑的洞口之中。
洞口開得謹慎,石柱又顯得過於粗壯,二者互相嵌合,砥礪摩擦,進入的速度愈發緩慢。
但這十丈的柱子釘入海牀,若是不謹慎,必定引起鮫人注意,功虧一簣。
因而,這衆多準備,以及小心翼翼的行動,都是必要的步驟。
“咔……”
忽然,石柱似乎在底下遇上了什麼阻礙,一時之間卡主動彈不得了。
觸底時發出輕微的響動,引得四周海牀和海水都隨之動盪起來。
“怎麼了?”
“滅”道教衆皺起眉頭,立刻緊張地詢問那巫族人。
巫族人仔細感受了一番,隨後立刻道:
“無礙,是底下有一層血心石礦脈阻攔,鑿穿就行。”
血心石乃是一種海底常見的礦石,硬度非同一般,通常是用於製作成法寶武器。
因而,這也是海國出產的其中一種重要資源。
鑿海牀,遇上血心石礦脈,再正常不過。
“滅”道的人鬆了口氣,立刻催促道:
“那便將其鑿開便是了。”
其餘衆人聞言,再度發力,令石柱一點點下沉,將那薄薄一層血心石礦脈突破了。
被粉碎的血心石因爲自身特性,化作了如同血液一般的紅色液體,從洞口和石柱緊緊嵌合的縫隙之間飄散而出,在海水稀釋之下,變成了淡紅色,很快,就被四周的流水給衝沒了。
“轟隆隆……”
沉悶的水聲當中,十丈石柱徹底沒入海牀當中,嚴絲合縫。
衆人大鬆一口氣,正欲再檢查一番,看看陣法是否有受損。
卻忽然感應到了遠處的靈氣波動。
“小心,有人來了!”
有人臉色一肅,立刻預警,衆人匆匆將陣眼僞裝一番,便都躲了起來。
不過,其餘幾個陣眼尚未佈置完成,此刻並不着急激活這陣眼之上的靈紋。
只要釘進海牀了,之後的事情大可徐徐圖之。
不久之後,上方路過幾個前來採珠的鮫人,並沒有注意到底下海牀的不同之處。
海底,再度恢復了平靜。
而其他幾處陣眼節點位置,也陸續完成了佈置。
……
般若蓮月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外。
若是她當真是個傳聞當中爲衆生獻祭雙眼的盲眼公主,此刻她便不必目睹門後不堪入目的畫面了。
但可惜,她不僅沒有瞎眼,作爲度母化身,她的眼睛多得很……足足有七隻!
因此,她不僅看見了,還看得清清楚楚,纖毫畢現的那種。
不過,倒也不是說門後的畫面有多難看了。
國師大人仙姿玉潔,含恨隱忍又難以自持的模樣,連她看了都覺得我見猶憐,何況顧芳塵?
因而,在許負察覺到般若蓮月靠近,着急忙慌地拍打顧芳塵的時候,後者卻是不慌不忙,反倒還擡起胳膊掂了掂,擡起來的眼睛,目光就這麼直直地隔着門板,對上了般若蓮月的視線。
般若蓮月彷彿被什麼不存在的東西燙了一下,心裡不知怎的慌亂了一下,立刻轉移了目光看向別處。
以顧芳塵往日劣跡斑斑的表現,他肯定是故意的……
般若蓮月看向旁邊的牆壁,又聽見一聲如同貓兒嚶嚀般的悶哼,立刻一驚,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忽然之間口乾舌燥。
她連忙運起靈力,壓下心裡的古怪,發現面前的門已經打開了。
兩人穿戴齊整,若無其事一般看向了般若蓮月。
許負依舊一身寬鬆道袍,但臉頰上還留有幾分不自然的紅暈,向來飄逸的鬢髮也黏在了那修長潔白的脖子上。
那從來潔淨無瑕的道袍,多了許多無法忽視的褶子,即便被許負拉扯整理了一番,也暫時無法完全撫平……
顧芳塵倒是大大咧咧的,衣服彷彿也確實沒有動過多少,神閒氣定地詫異開口道:
“蓮月,你何時來的?這會兒你不是該看着意兒麼,突然跑來做什麼?”
許負雖然覺得自己把臉丟了個乾淨,但此刻卻也不可能躲起來當做無事發生。
以般若蓮月的修爲,剛纔不可能沒有看見,她若是躲起來,不是反倒顯得自己做賊心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不對,我心虛什麼?
國師大人心裡眉頭一皺。
她分明是爲了天下太平,犧牲了自己來徹底斬斷因果……所作所爲都是有理有據,並非出於私心,要說不對,那也是顧芳塵的不對。
她都說了不要,顧芳塵硬是把她親到迷迷糊糊,抵在門板上換着花樣折騰。
此子性格,實在是太過惡劣!
許負想到這裡,面色一冷,悄悄擡手,就在背後掐住顧芳塵腰上軟肉,換來顧芳塵輕輕地抽氣,表情也跟着扭曲了幾分。
雖然此時打人沒力氣了,但是擰一把軟肉,還是可以的。
許負轉念一想就想通了,方纔自己暈暈乎乎地感知力下降,但是顧芳塵作爲始作俑者,哪有感應不到般若蓮月的道理?
但是他卻任由般若蓮月靠近,卻連提醒都不提醒一下,擺明了就是故意的。
面對無師自通找着他弱點的許負,顧芳塵自知理虧,也不敢還手,只能忍痛,把臉一板,一副很嚴肅認真的模樣。
般若蓮月發現了兩人暗暗的小互動,自然也是隻能當做沒看見了。
然而因爲視線的躲閃,她又看見了地上未乾的水漬。
般若蓮月:“……”
她瞳孔地震,視線追隨着那水漬,發現房間裡的地面上,幾乎全都是……
般若蓮月很想放空自己,然而她的腦海裡,卻是不由自主地又一次閃過了那話本上的內容。
發現一切蛛絲馬跡,卻只能裝作不知道的自己。
似乎又一次在不經意間,成爲了“無能的妻子”。
般若蓮月深吸一口氣,強行控制住了內心的波瀾,沉聲道:
“我正是爲了意兒而來。”
她將自己的發現和推測說了一遍。
顧芳塵聞言,故作嚴肅的臉上,那隱約的笑意也漸漸地褪去了,轉變成了真正的沉凝。
他看向般若蓮月,皺眉搖了搖頭,說道:
“其實我也早有一絲懷疑……但意兒的表現,卻並不像是有什麼秘密。”
顧芳塵早先就從意兒那裡得知了,呂平曾經囑咐過她,不可遠離酒壚,不要走出去。
在遊戲當中的表現,“四相劫主”早已走出了酒壚,但作爲npc的意兒,卻一直在酒壚當中,當個普普通通的酒娘子。
所以顧芳塵一直以爲,呂平的這句囑咐是對意兒的,而且早已被破了。
甚至可能就是因爲她已經走了出來,纔會有“四相劫主”的產生。
但如果這囑咐,其實是對“四相劫主”的呢?
是“四相劫主”呂拂意,從酒壚走了出來,繼而,解放了意兒,或者是讓意兒產生了。
顧芳塵心裡是有懷疑的,但無論在遊戲當中,還是在現實裡面,他都沒有證據來證明這一點。
他輕薄意兒的表現,一部分就是爲了試探意兒的反應。
畢竟,意兒的外在是個普通人,對顧芳塵並不應該有除了愛慕之外,什麼的其他感應。
但倘若意兒真的是個隱藏的強者,面對顧芳塵的調戲以及其他動作,她應當感到冒犯纔對。
畢竟,又不是其他已經動心的女子,而且其他人,在顧芳塵這裡,也照樣是二品強者待遇。
唯有意兒,顧芳塵就是用對待一個普通少女的態度在對待她。
這個世界的強者,可全都是一羣瘋子啊。
這種非常不對等的情況下,意兒再怎麼樣,也該有點意見和情緒纔對,但凡意兒表現出了異常,作爲與她親密無間的顧芳塵,也能看出來點頭緒。
然而,事實上,顧芳塵直到現在,也沒看出來點什麼端倪。
哪怕在那檔子事上,意兒也表現得很順從,沒有半點不對勁。
也就是說,要麼……她的確是對顧芳塵不一樣的,並且對這些事情樂在其中,所以纔會有如此表現。
若非如此,她就應該是對這件事毫不在意的態度,當初就不該拒絕那位胖公子的求娶。
“但我相信你不會感應錯,不過,若是她能夠隱藏至此,實力一定超乎想象。”
顧芳塵想了想,沉吟道:
“先按兵不動,儘快將海國搞定,且看她究竟想做什麼吧。”
按照他之間所經歷的種種事情,那些有着超乎尋常實力的修行者,都會自主消失在這天地間。
但並不代表,他們就真的是消失了。
那天空之上的天幕,便是那封存的歷史,換而言之,他們很可能只是迴歸到了天上。
那所謂的“天門”之後,而不是真的消失了。
如果意兒有所異動,他們或許也會再度出現,因而,那些超出想象的修行者,其實反而不必太過擔心。
否則意兒有這樣實力,早就可以出手,將他們的計劃全部打亂了。
般若蓮月點了點頭:
“也好。”
“轟隆”一聲巨響。
顧芳塵眯起眼睛,忽地擡起頭來,看向了遠方的海面。
波濤翻滾,海面之上,四根光柱沖天而起,將整個海國籠罩在了其中。
“困龍陣”,成了!
四周的鮫人們,頓時發出了不明所以的驚呼聲,滿臉茫然地走了出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顧芳塵咧嘴一笑,立即看向般若蓮月:
“走!‘困龍陣’成,海國便已經在掌握之中了!”
而後,他又看向了國師大人,伸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柔聲道:
“‘困龍陣’一開,海國已經再無威脅,你先歇息歇息。”
……
許負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逐漸化作了一個小小的圓點,消失在了天際。
她怔怔地愣了一會兒,看着手裡顧芳塵留下來的丹藥,而後長出了一口氣。
雖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是幸而,屬於“參寥”二字的因果已經徹底了斷,剩下的,便只有其餘那幾個了。
如此丟人的事情……僅此一次,再無以後了!
許負冷哼了一聲,轉身走回了屋內。
但她視線一轉,便又看見了牀上方纔顧芳塵不知何時拿出來的白帕子,上面點點紅梅,已經暈染開來。
許負面無表情地走過去,將帕子小心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