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裹挾着冬日的肅殺席捲中華大地,無數生靈蟄伏于山林洞穴,千里大地化作冰封之境。
山河四省持續降雪,太行山脈的積雪在零下二十三度的嚴寒中凝結,鐵路公路都被浸染染成了銀色。
風雪中,稅警團將士們正從長治盆地撤回晉城休整。
與此同時,長治各鄉村卻有無數壯漢裹緊棉襖,踏着積雪向長治城北的徵兵點逐漸匯聚。
自沈復興下令從長治撤軍,成立長治治安營後,從長治城北軍營便有一匹匹快馬飛馳而出,馬背上鮮紅的“指物旗“在銀妝的大地上格外醒目。
“奉沈公鈞令,爲保長治安寧,招募1000鄉勇組成”
傳令騎兵每到一村便疾馳而過,將露布公告擲於村尾,馬蹄聲未歇又奔向下個村落。
而村長接到那露布公告後便立馬敲鑼召集全村開會,在村裡的曬穀場當中宣佈稅警總團的消息。
什麼皇權不下鄉?
在豫北它就不存在!
你的政令不下鄉,但稅警團的稅單可是要下鄉的。
先是稅官開着卡車沿村收稅,若是反抗,下一次來的就不是空的卡車,而是一車很有禮貌的年輕人。
咚咚咚~
“大爺您好,請問王員外家怎麼走,謝謝。”
隨後便是村子裡的人沿路指着某一大戶人家,跟在這些年輕人身後幫忙。
咚咚咚~
“王員外您好,您有新的欠繳稅費與滯納費、部隊開拔費需要支付,感謝您的配合。”
每次徵稅後,他們都會留下一份“指路費“給貧苦村民。
沈復興與王博都明白,只要槍桿子跟着稅單子一起下鄉,就沒有掌控不了的地方,也沒有政令到不了的村落。
哪怕是山上的村民,聽着稅官講述應繳稅單與免稅政策、下山開墾政策,就沒有不從的。
在整個豫北,有一條不成文的潛規則【稅官死,則村滅】。
當然,不會出現真的屠村。
民國28年就出現過稅官在晉城以西的村落收稅時中毒死亡,次日,衛長東親率二營將村莊團團圍住。
審訊只持續了一天,二十九名主犯在村口當衆槍決,3個大戶從此消失在歷史中。
而【稅官死,則村滅】的消息也就此傳開。
當然,沈復興與王博都沒有阻止此事,也正是因爲這般雷霆手段,豫北全境的鄉村、城鎮動員能力堪稱全國最強。
看着那風雪中奔赴徵兵點的長龍,任誰都能感受到這片土地蘊藏的力量。
而有一支五人的隊伍,正喬裝穿越中條山來到晉城,他們登上前往鄭縣的火車。
“這沈復興突然這麼好心要跟我們談買賣?”
楚溪春上火車後縮了縮脖子,但看着窗外密佈的煙囪還有繁華的商業街,讓他還是心酸不已。
在77事變之前,這些地盤那可都是他們的!
儘管偶爾有幾個將領不太聽話,但這一省即一國便是回不去的曾經。
趙戴文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熱氣:“此人雖然詭詐,但抗日之心舉國皆知,此次你我奉閻長官之命前去鄭縣洽談,總不是壞事。”
可誰知那楚溪春竟是冷哼:“他抗日都抗到國外去了,真有本事,再去拿了太原,把那幾個師團全部吃掉啊!撈一把就走,算什麼英雄?”
趙戴文看着窗外微笑不語,這是閻老西擔心自己,特地派他過來。
自己跟他這麼多年,如今人心崩散,也是想着防人了。
車站外的行人面有喜色,不少人都是帶着大包小包準備過年,似乎在這個亂世,戰火就沒有燒到這裡。
半日後,一行人在鄭縣火車站下車。
只是才一下車,幾人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不說月臺上數千人等着上車,光是遠處貨運的汽車與力夫延綿出去數裡之地。
走出火車站,靠近英烈紀念碑的那條街更是繁華無比。
去歲的時候,王博與沈復興彙報,不知怎的聽到一句那條太平路晚上太暗了。
隨後公署出錢,將這裡的商業街進行大改造,五花八門的店招在夜間閃閃發光,比當年十里洋場都要熱鬧。
而宵禁也逐漸開始解除,日寇清楚地認識到,只要不去招惹,可能還不會吃虧。
真要惹急眼了,到時候可能還是自己吃虧。
趙戴文等人穿行其中,街邊有各地美食攤位還有各國洋行買下地皮後建起歐式總部大樓,更別說各地商會幾乎都在鄭縣有辦事處,說這裡是全國第三個中歐貿易集結點,一點都不爲過。
前兩個分別是重慶與昆明。
已經有人提議將鄭縣擴建,向西延伸至英烈紀念碑一帶,向南將火車站囊括進來。
看過如同城市一般的鄭縣火車站倉儲中心,也逛過了英烈紀念碑南面的太平街,再去了一趟擁有華北第一夜生活之稱的城東,趙戴文一行人已經有些麻木了。
他敏銳地察覺到,剛纔一路陰陽的楚溪春變得沉默了。
似乎是對比起自己在大山裡的窯洞生活,再對比鄭縣的繁華,這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讓他對閻錫山的忠誠產生了動搖。
沈復興沒有第一時間接待他們,而是讓自己的堂哥出面,在【天上人間】好好接待了趙戴文一行。
隨着沈金生揮手,包間大門緩緩打開,一個個挽起髮髻,身穿緊身旗袍,踩着高跟鞋,搖曳着楊柳枝的姑娘緩緩而入,站成一排。
那緊身旗袍的開叉就快要到腰肢了,走路時伴隨着搖曳的身姿,旗袍便無風自動,只是那瞬間的一閃而逝,讓人看不真切。
這種若隱若現的魅惑,最是讓人遐想無限。冬日寒冷,但這裡的廊道內的一個個壁爐將這裡暖成了春日的秦淮河,讓人忘卻屋外的風雪。
猶是見過世面的趙戴文此時也感覺口乾舌燥,小腹發熱。
對比那些衣衫單薄,旗袍下不着片縷的美人,兩人身上的大衣多少有些.土氣了。
其中有兩個姑娘,趙戴文與楚溪春更是從她們進來時就挪不開眼睛,對方隱藏在摺扇下的眼波流轉,似有靡靡之音傳入心扉,那自然是波多小姐與瀨戶小姐。
這兩個鄉下來的土包子自然沒有見過李希烈親自調教的魅魔,沈金生微笑着揮散唱曲的公主,點下波多小姐與瀨戶小姐,留在他身邊的,則是另一名特工。
酒不過三杯,趙戴文就差點醉在了美人鄉。
沈金生知道這樣不夠,便笑着喚來侍從,找來一副洋撲克牌還有上好的宣紙。
“兩位,這豫北啊,有一些特別好玩的節目,我堂弟不方便,今日,由我替他.”沈金生摟着快與他稱兄道弟的楚溪春,笑着說道。
“好~如此,我今日便要見識見識。”醉眼朦朧楚溪春早已忘了自己一路上的陰陽,用幾百年前的話來說。
那就是,此間樂,不思閻。
很快,沈金生將撲克牌在手中花式洗切,笑吟吟道:“今日教二位玩個新鮮玩意兒,叫【吸星大法】,先說好,失敗的,可是要罰球喲。”
說罷,他將一張紅桃K輕輕吸在脣上,示意身邊的姑娘湊近。
後者掩嘴輕笑,一臉嬌羞地會意貼上朱脣,整個人還不經意地陷入沈金生懷裡,看得趙戴文與楚溪春喉結滾動,眼神除了豔羨就是期待。
緊接着,姑娘雙手撐在沈金生結實的胸膛上,彷彿佔了便宜一般面露紅霞,將紅桃K轉向瀨戶小姐。
“啊,這”
美人之間的傳遞更是別有一番風味,楚溪春整個人都快變成了豬哥樣,來時說着要給沈復興好看的想法全然消失。
孝義兵工廠的特種鋼已經全部耗盡,此時只有閻錫山藏在山洞裡的倉庫還有小20噸材料。
【大炮換鋼材】
便是本次談判的重點之一,閻錫山給出的底線是10噸鋼材換24門大炮外加1000發炮彈。
但此刻,瀨戶小姐忽然挽住他的手臂入懷,一股柔軟從手臂傳到大腦,頓時讓他整個人失去思考,徹底放空。
看着眼前面容精緻,眼含秋波的瀨戶小姐緩緩擡起頭,將那張印有豔麗紅脣的紅桃K湊到眼前。
楚溪春笨拙地撅着嘴,紙牌卻總往下掉,第三次嘗試時,瀨戶小姐突然湊近,他慌亂間竟碰到了對方脣瓣,頓時滿室鬨笑。
沈金生笑着拍手:“晴波(楚溪春)兄,喝酒喝酒~哈哈哈~”
佔了大便宜的楚溪春撓着頭,接過酒杯就一飲而盡,換來的便是瀨戶小姐在他耳旁的“哇,將軍好厲害”。
那暖暖,癢癢的熱氣傳入耳中,楚溪春一邊敬禮,一邊感覺身體癱軟。
趙戴文見狀指着楚溪春:“這哪是吸星大法,分明是偷香竊玉!“
又是一陣鬨笑,遊戲就輪到了趙戴文,與瀨戶小姐不同,波多小姐自然更是深諳此道,兩大殺器更是晃得趙戴文差點不知道自己是誰。
三輪過後,兩人臉上遍佈紅脣,笑容燦爛,鬼迷日眼。
這個時候,沈金生又展開寸餘宣紙,將之撕成一條一條,輕輕置於波多小姐口中。
“此爲【撕宣紙】,我讓波多小姐來示範一遍,老規矩,還是要罰酒的”
後者自然會意,轉身之際,竟然將宣紙大半含入口中,趙戴文急中生智,竟然直接擁美人入懷,畫面旖旎。
隨着瀨戶小姐等人的尖叫,趙戴文得意洋洋地吐出一段宣紙,轉向後者。
“啊~將軍你好壞~”
粉色拳頭輕輕襲來,趙戴文感覺自己人生到達了巔峰。
這哪是什麼稅警團總部?
這分明就是人間天堂,【天上人間】名不虛傳.
而接下來,當波多小姐站起身,想要表演【高山流水】的時候,趙戴文眼睛都直了,雙手更是從自動擋變成了手動擋。
待到子夜時分,兩位晉綏軍要員早已醉眼迷離,趙戴文枕在波多小姐腿上,無處安放的雙手很不老實,但口中卻是大放厥詞,吹噓着閻錫山的家底,似乎是想要讓對方跟自己回去。
勸人從良麼,老本行了。
楚溪春更是抓着瀨戶小姐滾到了沙發角落,只有黑影晃動。
沈金生早已悄悄離開,關門之際嘴角冷笑:“好好享受吧,呵呵。”
第二日
沈復興看着手裡的報告很是滿意,他寫了張紙條交給小滿:“這也是撥亂反正的人物,不要太苛刻了,以後用得着。”
在隨後的談判中,趙戴文與楚溪春可謂是一潰千里。
20噸“窖藏”特種鋼只換了24門山炮,炮彈另外購買。
沈復興可是知道,閻錫山藏在山裡的好貨不少,這傢伙與劉湘一樣,都是貔貅,倉庫的裝備夠把小鬼子砸死的,就是不肯拿出來。
另外,沈復興支持閻錫山將勢力擴大到運城、中條山與洛陽一帶。
條件是豫北,豫南開打的時候,他必須做出進攻態勢。
可以不打,但不能龜縮。
雙方的協議一經簽署,趙戴文與楚溪春又一頭扎進了【天上人間】。
有時候,這些友軍弱點太明顯,也不是什麼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