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尖嘯如同一架架俯衝而下的斯圖卡戰機，一枚枚高爆彈落地，綻放出美麗的冬日之花。
慘叫，哀嚎，還有炮彈的殉爆，便是這一曲冬日歡樂曲的伴奏。
那些失去了雙腿，在凍土上爬行，留下一串紅色血印的畜生，彷彿化身爲一個個人體畫師。
它們用身體作畫，以鮮血爲顏料，勾勒出一幅火焰地獄的模樣。
坐在戰車上的平林盛人只能震驚地看着這一幕，若不是隻有一個大隊的前出進攻準備，恐怕這裡真的要變成第17師團的墳場。
“八嘎！”平林盛人一把抓過參謀長田尻利雄的衣領：“偵查了幾次？不是沒有發現敵軍大炮嗎？不是湯恩伯部炮彈不多嗎？這是什麼？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15分鐘炮火急襲已經結束，盤龍山上的炮兵開始逐漸撤退，否則48門大炮無法一次性撤出。
而留給日寇的，則是滿目瘡痍，遍地屍骸。
原本被炮擊聲掩蓋的慘叫，如今變成了夏日池塘裡停不下來的蛙鳴。
此起彼伏
參謀長田尻利雄倒是個冷靜的人，他看着遠處的蟠龍山：“這便是傳說中的稅警總團嗎？師團長閣下不必惱火，我們的任務目標就在眼前。”
“嗯？！”平林盛人先是一愣，隨後發出爽朗地笑聲：“喲西，喲西！”
只是在這硝煙瀰漫、慘叫聲四起的戰場上，無論如何這笑聲都太過沒有人性了。
而田尻利雄不以爲意，他又不是第一次做參謀長了。
跟的人多了，死的也多了。
在侵華戰爭爆發後，田尻利雄跟着伊東正喜加入戰爭，但後者很快因爲年齡退役。
之後的金陵會戰，武漢會戰他都有參與，只是部隊傷亡太大，因爲他被調往第十一師團。
至此，他的傳奇生涯便開始了。
先是在黑龍江密山一帶對抗東北民主抗聯，他輔佐的師團長渡久雄於當年12月染上猩紅熱並引發嚴重肺炎。
在東北堅持了兩個月後，兩腳一蹬，直接掛了。
接替渡久雄繼任師團長的是內藤正一中將，那時候正值諾門坎戰役爆發，雖然第11師團沒有接到作戰命令，但還是進行了積極的改編與訓練。
而就是在這次訓練中，田尻利雄陪同內藤正一不慎掉進了被積雪覆蓋的塹壕內。
可笑的是，竟然沒有人發現師團長失蹤了。
等到田尻利雄發覺事情不對，組織士兵在雪地裡挖掘，最後才找到受凍失溫並缺氧而亡的師團長內藤正一。
一連兩任師團長都死在他的面前，加上之前第3師團的損失頗重，各種謠言開始在關東軍傳開。
人家是剋夫，他這是克師團長！
最後大本營沒有辦法，只能將他暫時調來第17師團輔佐平林盛人，畢竟這位參謀長歷經各場大戰，經驗豐富.
當然，要是再來一次.恐怕等待他的也只是退役了。
戰場上，不是說大家都不信鬼神。
只是有些東西吧.它說不清楚，但你必須信。
就像是此刻，田尻利雄感覺眼前這個狂妄的年輕人似乎有些輕敵了，他輕咳一聲：“師團長閣下，確山城南是蟠龍山，城西爲老樂山，但城東卻是一片平原，我們不打確山，派部隊從東側包抄，直奔駐馬店。” 只是他話沒說完，驕傲的平林盛人就冷笑着否決：“田尻君，太過保守了，部隊確實需要從東側進軍，但不是包抄，是從東面直接拿下確山縣城，將盤龍山包圍，我倒是要看看，稅警總團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三頭六臂。”
田尻利雄張了張嘴，可對方已經決策，作爲副手最好就是執行。
否則師團長與參謀長意見不一致，傳出去.傳出去他可能就要面臨退役了。
“嗨！那麼，就派遣一個戰車大隊，配合第54聯隊第2、第3大隊，配合聯隊炮兵，從東側直奔縣城！”田尻利雄想了想，還是補充道：“另外，通知後方，對蟠龍山進行轟炸，剛纔炮擊的規模.”
說到這裡，田尻利雄愣了一下，思緒被這個蠢貨打斷，他差點忘了。
可說到這裡，平林盛人也想了起來：“剛纔的規模是炮兵旅團吧？”
“嗯。”
兩人沉默半晌，平林盛人收斂輕視神色：“申請對蟠龍山進行無差別轟炸，調集各部炮兵，給我持續轟擊。”
田尻利雄這才點頭，否則下一批上去.這不是給人練靶麼？
此刻，正在盤龍山上的廖肯接到了新的電報。
“報！在正陽縣，守軍第85軍一部已經撤退，日寇大舉北上，根據之前速度判斷，三日後將兵臨汝南，若是直奔確山，預計2-3日。”
聽到這個消息，廖肯的心中開始打鼓：“撤不撤？”
不撤吧，兩翼的守軍都跑了，特孃的速度快趕上楊守義的機動團了。
撤吧，堅守的時間沒有完成。
朱凱仁拿來地圖，放在廖肯面前攤開：“正陽在確山東南方向，日寇若是側擊我東翼，只有先到汝南，再行駐馬店南下，至少需要5日，這還是汝南不守的情況下。”
“如今泌陽、高邑、正陽都退了，但小鬼子氣焰囂張，我們還有一天的時間，只要準備好卡車，這留下的12門野戰炮也撤得走。”
但廖肯卻是摸着下巴，在山間的雪地裡來回踱步：“你說，邢店會不會失守？”
朱凱仁還沒說話，通信兵已經跑來：“戴副總團長來電。”
廖肯一揮手：“念！”
“命你部再堅守確山一日，明日夜間向邢店移動，夜襲邢店後北撤，在駐馬店匯合。”
聽到這個命令，廖肯心中突然有了定計：“讓炮兵向西轉移，安置在老樂山，給我對準確山縣城。”
說完，他轉身與參謀朱凱仁說道：“我們要不要打個賭，小鬼子肯定不會正面進攻盤龍山，而是”
“從東側，夜間強攻城區，然後”朱凱仁搶答道，他伸手指向天空。
兩人異口同聲：“空襲！”
計策已然定下，部隊開始大範圍轉移。
但在老河口的第五戰區指揮部，沈復興卻差點被氣笑了：“這湯恩伯有意思，真他媽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