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換下衣服,柳蓓蓓洗乾淨染色的手絹,晾曬的時候總覺得這手絹有些眼熟。正疑惑着,手機響了起來。
一接通便被薇薇的大嗓門嚇得一抖,“該死的,你在哪兒?”
“呃......家......”
“你居然已經回了家?人家爲了趕着相親差都沒出,你卻一聲不吭的放了人家鴿子!”
“我......衣服髒了沒法見人......”
“衣服?我走之後又發生了什麼?”薇薇有些詫異,語氣一轉不再象之前那樣氣急敗壞。
“被撒了一身酒,只好回家了。”
“你厲害,去拿個花兒也能弄出些花樣。不過,我旁敲側擊的試探了,那花兒不是他買的。”薇薇有些失望。
柳蓓蓓笑,見到那大捧黃玫瑰她就知道不是了。現在的人多精明啊,付出和收穫要成正比才行,誰會在第一次見面八字還沒落筆的時候下這本錢?
“薇薇,你知道我討厭不守時的人。”
“我馬上會說到這事,”電話那邊的人語氣逐漸緩和下來,“原本不是說好拿一份當日的時尚報來表明身份的嗎?”
是呢,還要對暗號,想想就覺得特傻。柳蓓蓓搖頭。
“他進門的時候報紙不小心被扯碎了,只好又跑出去重買了一份。”
夠笨的!柳蓓蓓繼續腹誹。
“你明天什麼時候有空?”
“我沒你想的那麼空閒的。”柳蓓蓓無語了,她真的很疲憊,爸媽着急也就罷了,連薇薇也這樣。
半晌,電話那頭傳來深深的嘆氣聲,“算了,還是不逼你了!”
“薇薇,我只是煩了這種跟菜市場擺攤賣大白菜一樣的感覺。”柳蓓蓓也嘆氣。
“但你整天窩在家裡能有什麼機會見到帥哥美男?”
“你覺得帥哥美男會看上我嗎?也就你這麼認爲!薇薇,你比我還不切實際。”
那邊頓時沉默下來。很久才又傳出聲音,“我應該把他打的半殘......”
柳蓓蓓的心一沉,她知道薇薇的意思,只是半殘又如何?徒增笑柄。
“其實我現在過得很好,真的。”
雖然這番談話多少影響了柳蓓蓓的心情,但不用被逼相親心裡還是一陣輕鬆。在給花灑了一些水之後,柳蓓蓓帶着微笑上了牀。
“今天去相親了,結果出現了一點意外,沒見着人卻收到一捧花,心情大好。女人果然虛榮啊,嘿嘿。”
回覆很快過來:
“虛榮帝,早說啊我每週送上一捧!上班還算適應?”
“還可以,同事還比較好相處。”
“那就好,不要被一時得失影響情緒!我也將上班,早些休息吧,好夢!”
“晚安。”
柳蓓蓓放下手機,躺到牀上舒展了胳膊。
原來她也要上班了,真快,四年的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的從指縫間溜走了,她也畢業了。
發短信的是柳蓓蓓的飛信好友——月到故鄉分外明,而她們的結識是源於一個錯發的短信。
剛上研一那會兒,在她情緒最低落的時候偶然收到了一條短信:
“你說,愛情究竟是什麼?這世上有永恆的愛嗎?”
柳蓓蓓看着這條短信怔怔的呆了很久。
過了一會兒,又一條短信過來:
“抱歉,發錯了。”
看完,柳蓓蓓認真的一下一下把自己的心情寫上:
“沒關係。不過,我相信有永恆的愛,只是我們還沒遇到。”
其實,有些心事對着一個ID,一個號碼,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或許才能真正傾吐,因爲這中間多了距離也少了顧忌。就這樣,她與這個飛信名爲“月到故鄉分外明”的人成了好友。時常聊一聊心情,發些感慨,吐點苦水。
柳蓓蓓告訴她,自己被深愛着的老公拋棄,心碎成六角形。
月到故鄉分外明說,自己暗戀着一個人,那是一出成功的啞劇,只怕一旦說出來就變成悲劇。
柳蓓蓓回道,之所以有悲劇,是因爲人生有許多東西無法改變。你沒法忽視,但卻可以選擇遺忘。這,就是現在我的狀態。
月到故鄉分外明說,我也在忘記,愛着愛着就忘記了愛自己。
......
說文藝也好說矯情也罷,但柳蓓蓓覺得自己需要這樣的傾訴和交流,於是一來二去,她們成了知己。
柳蓓蓓的學習十分吃力,她本是那種學得慢理解能力很不咋樣的人,又加上上課時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就連投影儀上不經意出現的一根草也能讓她陷進回憶中難以自拔,因此頻頻掛科。
柳蓓蓓哭訴:學習是個苦差事,我從來不是聰明人。
月到故鄉分外明說,誰也不比誰傻五分鐘,勤能補拙!
......
後來,好心的導師幫她聯繫了一個學長,人家把自己的學習筆記寄來給她參考,這樣柳蓓蓓才總算用了四年的時間畢了業。
她經常暗暗慶幸收到了那條錯發的短信,因爲有了它,才讓她的生活有了期盼和色彩。有時看着月到故鄉分外明的飛信,她會想起天荒地老這個詞。
天荒地老......
柳蓓蓓笑自己又開始奢望了。將來“月到故鄉分外明”結婚生子,生活變得忙碌起來就不會有太多的空閒跟她瞎聊了。就像薇薇,被老公孩子牽絆住,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暇分*身。
只有自己才永遠不會拋棄自己,柳蓓蓓嘆了口氣,在別人身上還是不要期冀太多。
清晨,一睜眼,甜甜的花香就在鼻端隱隱浮動,美好的連窗外的陽光都變得明媚起來。
陶醉間柳蓓蓓忽然看到粉色的包裝紙上黑乎乎的一團,這才記起了那個捲髮男。昨晚澆花把電話號碼弄沒了!不過,本來也沒指望能怎樣,因此柳蓓蓓依舊帶着愉悅的心情走進了公司。
柳蓓蓓這次應聘了一家不算小的文化傳媒公司,被安排在了製作部,上班已經一個多月。彎着嘴角走進大廳,一擡眼便察覺到氣氛與往日有些不同。服務檯的林美女一向喜歡八卦,是出名的鸚鵡女皇,現在居然在破天荒的忙碌着。
“奇怪,林美女難得這麼敬業哦。”柳蓓蓓有些不解。
小柯側過身子悄悄告訴她,“今天咱們的頭兒回來了。”
柳蓓蓓看了看周圍一改往日的隨意風都搞的乾淨整潔人模狗樣的強悍女彪悍男,恍然。
“不過,宋總不是出差早回來了嗎?”
“不懂了吧,”小柯湊過來解惑,“宋寧是副總,公司的事務一直都是她在打理,正主卻是她的弟弟。這位宋大公子一直在國外留學,剛剛回來。權力移交之下不曉得會不會有什麼人事變動,因此大家的一顆心都在懸着呢。”
“原來是這樣,不過交不交的還不都是姓宋?難道他還能拆自家的臺?”
“事兒是這樣,但也難說啊!不過需要操心的是那些高層,我們要做的就是——看戲!”小柯衝柳蓓蓓眨眨眼,嘴巴向周圍一努,“總經理可是型男,既帥又酷有內涵還多金。瞧,春風一來,花兒們都競相怒放了!”
柳蓓蓓環視一週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果然大家都打扮的象開屏的孔雀。
“不知道正主這次會呆幾天,”小柯癟着嘴搖頭,“唉,有錢人吶!開個公司就當是玩,可憐我們卻跟上了發條的機器人,拼死拼活的掙碗飯!”
“看你這身華麗行頭,說的那麼慘沒人相信!”柳蓓蓓笑着遞給小柯一杯水,“當心上火!”轉身想起還有文件沒拿,柳蓓蓓怕耽誤事立刻下了樓。
大理石地面有些溼,柳蓓蓓小心着腳下低頭匆匆走過。突然,大廳的柱子後冷不丁的冒出一個人來,之前沒聽到腳步聲也沒看到人的柳蓓蓓就這樣跟他來了個親密接觸。
“咚”的一聲,柳蓓蓓捂着頭退後一步兩眼含淚的看過去。
“是你?”她揉着腦袋看着眼前的太陽鏡眉頭糾結。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冤家路窄?眼前的人居然就是毀了她衣服壞了她相親的那個捲髮男!還真是奇了怪了,似乎每次遇到他都會發生點倒黴的事。
“真是有緣!”捲髮男棱角分明的脣輕輕勾起一個優美的弧度。
上次不過報銷了件衣服,這次卻是頭上鼓起了個包,這樣的猿糞不要也罷!柳蓓蓓敷衍的扯了扯嘴角看着面前的人。
下巴傳來的疼痛絲毫沒有影響宋朗臉上的笑意,他看着面色不虞卻隱忍着的女人,那憋屈的表情讓他更加覺得有趣。
“你沒給我電話,是覺得我會賴賬,還是爲了給我省錢?”
給他省錢?這人還真是自我感覺忒良好,她只是懶得折騰。
“如果你不是賴賬的騙子,那麼就分攤。五百!”柳蓓蓓帶着薄怒伸出手去。
太陽鏡後,那雙狹長的桃花眼閃過一絲莫名的神采。宋朗饒有興味的盯着她,接着,長腿向前一邁瀟灑的伸出手握住她的纖細手指晃了兩下。
“你好!不過,雖然這張臉很有明星相,但卻比伍佰帥多了,你說呢?……你沒事吧?是不是剛纔撞的厲害,頭暈?眼也花了?”
柳蓓蓓咬着牙眯起了眼。她的確是頭疼,但眼睛卻好好的。明明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到自己,居然還用這種戲謔的口氣說她有病!看着捲髮下那兩個黑洞洞的鏡片,柳蓓蓓的火氣噌噌的往上冒。不過……她掃了一下四周,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裡是單位,得忍!因此瞪了他一眼將聲音壓低:
“是你精神有問題吧!一副破眼鏡不分場合的帶着耍酷,這麼招搖也不怕把別人都嚇壞了?!人可以自信,但自大就不對了,別以爲自己長得有多帥,其實呢,也不過就是個天蓬元帥!”
柳蓓蓓雖然壓低了聲音,但她帶着譏誚的細細嗓音還是在這略顯空曠的大廳裡清晰的傳了出去,雖然一再努力控制,開始那句“精神有問題”還是被一旁保潔的大嬸聽到了。
大嬸一邊擦着地,一邊慢慢接近兩人,眼睛盯着大理石地面,餘光卻全部都在關注着這邊的一舉一動。
柳蓓蓓看着面前的人彎起的嘴角,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感覺有些不妥。一瞥之下見大嬸正在不停掃視着他們,頓時感到氣氛有些詭異起來。心裡一急手上一用力就想盡快脫離他的桎梏。
然而這一使勁不打緊,那尖而細的鞋跟驀地發出一聲悶響,在剛剛被擦過的溼溼的大理石地板上迅速的擦過……她的一隻手被宋朗握着,另一隻手出於本能畫出一道圓滿的弧線伸展開來,外型瀟灑至極,內心卻極度恐慌。危急之下柳蓓蓓急忙用一隻腳斜斜撐住地,可是另一隻腳還是以無比強悍的力度和無比迅捷的速度飛快的滑進了宋朗兩腿之間……的空檔……
腳上和胯骨一疼,耳邊傳來一聲悶哼。
她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