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次,尉勉都可以默默地悄悄地在徹夜身邊或是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照顧着她,可是次數多了,尉勉難免會想到,畢竟自己不在徹夜身邊的次數佔多數,就像這次一樣,如果徹夜不是吧東西忘在了他車裡,他又怎麼可能知道她生病發燒這件事?
因爲他們現在已經沒有在一起了,所以尉勉並不能時時刻刻都在徹夜身邊陪着她,更不能每次她生病的時候,他都湊巧的在她身邊照顧着她。
所以對於這樣不會照顧自己,不會心疼自己的徹夜,尉勉心裡一擔心,一着急,難免說出來的話就有些氣急敗壞,語氣也特別兇。
而尉勉這胡亂的一發火,倒是真有點嚇到了徹夜。畢竟,除了尉勉,好像真的已經太久沒有人對自己發過火了。
想到這裡,徹夜甚至還覺得自己有一點受虐傾向。
而尉勉也是看着徹夜用四十五度角很無辜的仰視着他的那雙眼睛,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話說重了,表情裡也瞬間劃過一絲歉疚。
“那個……我不是故意要衝你發脾氣的,什麼都不說了,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我真的回去休息一下就行了……”
徹夜依舊堅持着不去醫院。看着徹夜那一臉爲難的樣子,尉勉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立馬轉了個話鋒。
“我怎麼就忘了你那麼怕去醫院這件事情呢……可是你這樣我真的不放心,你說,要是沐彥在的話,有他照顧你我肯定放心,可是現在沐彥在國外……這樣吧……你跟我回家去……”
或許是怕徹夜有心裡負擔,尉勉立馬又爲自己解釋了一下,“你不要胡思亂想,也不要有心理負擔,我只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待在宿舍,所以你跟我回家,等我確認你的燒已經退了之後,我馬上送你回學校去,行麼?”
其實尉勉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提議有些不太合理,但是現在徹夜發着燒,她身邊又沒有人能照顧她,萬一一個人在宿舍裡又像剛纔那樣頭暈怎麼辦?
真的找不到可以把徹夜交出去代爲照顧的人,尉勉沒有辦法才提出了這個奇怪的提議。
而這樣的一個提議被聽進了徹夜的耳中,她也的確覺得特別奇怪,但除此之外,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到像尉勉剛纔說的那樣,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相反,徹夜現在只不過是聽尉勉這麼口頭上一說,還沒有去尉勉家,徹夜心裡就已經開始莫名的緊張起來,而這種緊張,還伴隨着巨大的恐懼。
那個地方,徹夜發過誓,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去了,那裡雖然還是給她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但同時也帶給了她太多的噩夢。
徹夜原本以爲,她現在已經試着慢慢的在放下過去那段感情了,所以心裡也應該看淡很多東西。
可是時間一長徹夜才慢慢明白,有些事情有些地方或許慢慢的都會被她重新接受或者徹底放下,但是有些事情有些地方,卻是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在她的記憶力被淡化掉的。
就好像,當真相大白以後,徹夜明明已經知道初夏當初根本就沒有懷孕,也就是說她從樓梯上摔下來那所謂流產流的血只不過是用作“道具”的血袋而已,可就算是這樣,初夏從樓梯上摔下來並且流產這樣的畫面,還是會經常出現在徹夜的夢中。
所以,徹夜想,尉勉家那個地方,應該就像初夏“流產”那個畫面一樣吧,就算已經沒有了心結,但自己的心裡卻下意識還是會感到恐懼。
見徹夜埋着腦袋,眼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尉勉不想讓徹夜再繼續在街上吹風,於是再度開口。
“你不說話,是默認的意思嗎?”
看到尉勉依然堅持着的樣子,加之剛纔腦袋了突然之間想了那麼多,徹夜有些慌亂,於是脫口而出,“我不跟你回家!如果你實在不放我走的話,那你送我去醫院吧!”
徹夜此話一出,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尉勉,心裡突然都莫名一顫。
如果要說尉勉和徹夜今天見面到現在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分成不同的級別的話,那麼徹夜現在說的這一句,便是所有對話中殺傷力最強的一句!
徹夜有多麼害怕醫院,有多麼不希望在醫院多待一秒這件事,尉勉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就好比,徹夜那次暈倒在浴室裡,被水泡得發高燒那次,她病得那麼嚴重,但尉勉卻因爲知道她有多麼害怕待在醫院裡,所以他還是在徹夜“逃”離了醫院後,並沒有再強制性的將她送回去。
可是現在,面對醫院,和尉勉家這兩個選項,徹夜卻寧願去那個她那麼懼怕的醫院,也不願意跟尉勉回家……
若不是親耳聽到徹夜這麼說,也許尉勉永遠都不可能知道,原來那個家對於徹夜來說,竟然是這麼可怕的存在……
一時間,尉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感覺自己的心好痛,特別痛。他甚至不知道是該爲自己心痛,還是該爲徹夜心痛。
自打和徹夜結婚算起來,距離現在已經半年了,就算從徹夜離開那天算起來,也有三個月了,在這半年裡,甚至在認識徹夜之前很久,尉勉就一直住在那個家裡。
可是讓尉勉從未想到過的是,他每天都生活着的那個地方,卻是一個對於徹夜來說像是地獄一般的地方。
當徹夜從家裡搬走,尉勉雖然把徹夜曾經住過的那間房間鎖了起來,從此他自己也是再也沒有進去過,但每天都面對着這個曾經有過徹夜,但卻永遠也不再有徹夜的家,尉勉的心裡還是會有痛苦和想念。
但是,對徹夜來說,那個“家”的意義,除了痛苦和想念,竟然還存在着那麼強烈的一個恐懼……
尉勉心想,就如同他剛纔才知道但也差點就不知道的徹夜心裡的那絲恐懼一樣,對於徹夜在他身上受傷的程度,或許也是他永遠不可能估量得到的。
而對於徹夜來說,她剛纔脫口的那句話的確是她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她懼怕那個曾經被她稱之爲“家”的地方,所以才寧願去醫院,也不願意跟尉勉回“家”。
可是光是從尉勉那立馬就變得灰暗的表情就看得出,尉勉是有多在意她剛纔說的那句話。
以前那些事,畢竟都已經過去了,在徹夜和尉勉之間,已經存在着太多太多會讓他們難過心痛的事情了,徹夜不希望因爲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言,而讓尉勉心裡的心痛又再增加幾分。
於是,徹夜想要開口挽救自己的無心,“那個尉勉……”
“送你去醫院吧,你是要自己走,還是要我扶你上車?”尉勉同樣也不想讓徹夜再爲難爲他解釋,只好率先搶過了徹夜的話語權。
“……我沒事,可以自己走……”徹夜欲言又止,但想想還是乖乖閉了嘴。
因爲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新聞,當尉勉和徹夜同時出現在醫院裡的時候,瞬間便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關注。圍觀的人不僅竊竊私語議論着,還拿出手機瘋狂的拍照,發起了微博。
要是放在以前,尉勉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現在在面對這些的時候,尉勉的反應卻是異常的淡定。畢竟,這是他作爲半個公衆人物必須要承擔的東西,而他的權勢,也沒有理由用到這種事情上來。
完全不顧及圍觀人羣的眼光,尉勉全程都陪着徹夜去看醫生,檢查,還陪着徹夜打了兩三個小時的點滴。
醫生說,徹夜這的確只是小感冒,但是由於她前不久小產的原因,就算是小感冒如過不及時治好的話,她就會反反覆覆的發燒。
徹夜原本以爲自己只要答應了尉勉來醫院,尉勉把她送到之後就會離開,但是沒想到,尉勉居然一直就這麼陪着她,無論她怎麼說都不肯走,而且還用要帶她回家這種話來威脅她。
徹夜知道尉勉這是在擔心她,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
看着徹夜點滴瓶裡的液體越來越少,尉勉的心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毛躁,就像有小貓一直用爪子在撓他一樣。
其實人,真的是一種特別奇怪的動物。
之前那段時間,因爲沒有刻意要和徹夜見面,所以尉勉一直沒有見到過徹夜。雖然心裡的思念像海嘯一般翻江倒海的,可是強忍住不見面,忍忍也就過去了。
可是當現在見到了面,尉勉卻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一樣,一見到自己心愛的人,就捨不得離開,只想再多和彼此待一會兒,但卻怕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尉勉心裡這樣想,徹夜又何嘗不是呢?
雖然徹夜從頭到尾都在叫尉勉趕快回公司去開會,可是心口不一,她說了多少次讓尉勉離開,那麼她心裡對尉勉的不捨就有多濃烈。
徹夜之說了好多次讓尉勉離開,一方面,徹夜的確是不希望尉勉因爲她的關係,耽誤了工作,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徹夜真的怕自己和尉勉在一起待的時間越長,她等會兒要分別的時候,她的心裡就會越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