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了好大一圈,尉勉最後不知不覺還是把車開到了徹夜家樓下,但卻沒有立即上去。
他側過頭,看着被他放在副駕駛座上的病歷本,尉勉心裡特別不好受,眉毛眼睛都擠到了一堆。
的確,徹夜這歌圈子繞得實在是有些大,一般人基本不會往別的方向想,更看不出什麼端倪。可這並不能成爲尉勉原諒自己的理由。
一般人看不出很正常,可他尉勉是一般人嗎?他可是口口聲聲說着深愛着徹夜的男人,他如果也看不出的話,那和那些跟徹夜沒有任何關係的“一般人”有什麼區別?
最要命的是,在他什麼都還不知道的時候,齊遠就知道了這件事。而且照陸子鳴的說法,齊遠不僅知道,而且還很早就知道了……
這時候,齊遠之前好幾次在酒吧裡和尉勉說的那些話也浮現在了尉勉眼前。當初,尉勉還不知道齊遠賣的關子究竟是什麼的時候,他隱約記得齊遠說過這樣的一句話——有心就會知道。
是啊,有心自然就會知道……
如果說當初離婚的時候齊遠很大程度上以爲徹夜並不愛他,只想儘快擺脫他,那麼分開後的這幾個月,雖然徹夜什麼都不說,但尉勉卻是能清清楚楚感覺到徹夜對他的感情有多深。試問,這樣的徹夜真的恨他嗎?真的忍心打掉他們的孩子嗎?
前段時間,徹夜無論是生病,還是得知媽媽去世真相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人都是尉勉,她也很難爲情的說過,雖然他們現在已經沒有在一起了,但尉勉卻不知不覺成爲了她在這個城市,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當時聽徹夜這樣說,尉勉的確很感動,但他並沒有想太多其他的,可現在他才真正明白,當時從徹夜口中說出的那句“信任”,是有多麼的不容易。
尉勉越想越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讓自己鑽進去。
現在的他已經不像從前那樣,遇到任何事只會憑直覺,做出很多衝動的事情來。就像現在這件事,如果放在以前,尉勉一定會想當然覺得整件事的錯都在徹夜身上,誰叫她當初編了那麼大一個謊話來騙他!
而此時此刻,尉勉對徹夜沒有一丁點的責怪,反倒把所有責任全都推到了他自己身上。他第一次這麼想要讓徹夜立馬看看他慢慢便成熟的樣子,可他整個人卻像是黏在了車上一樣,根本邁不出腿。
就在尉勉重新來到徹夜家樓下之前幾分鐘,徹夜開完會,也剛好回家。當尉勉把車穩穩停下的時候,徹夜也剛好進門。
在出版社收到了尉勉傳來的文件之後,徹夜原本以爲尉勉會在家等她。可她這會一開就是兩個多小時,等到她回到家時,客廳裡並沒有尉勉的蹤影。
雖然之前尉勉也有比徹夜更早回來的時候,但一般情況下他都不會在徹夜家裡“亂竄”,只會待在客廳裡,不過徹夜還是將家裡各個房間包括衛生間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看到尉勉。
等到她把所有地方都找完之後,回到客廳,徹夜下意識往門口方向看了一眼,淺笑自己怎麼那麼笨,門口根本就沒有尉勉的鞋子,他又怎麼會在家呢?真是白找了。
剛纔在找尉勉的時候,徹夜只是在臥室門口大致往房間裡探了一眼,並沒有進去,所以一時間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書桌被人收拾過,更是想都沒有想到自己卡在書裡的那張單子會被尉勉發現。
徹夜看看牆上的始終,已經晚上七點了。她想,尉勉應該是肚子餓了,又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所以先走了吧。
徹夜起初還自顧自的嘀咕,說尉勉怎麼走了都不和她說一聲,但細細想想,她又覺得自己真是傻得可以。她現在和尉勉什麼關係啊,既不是夫妻也不是男女朋友,人家憑什麼要向她彙報行蹤?
開了兩個多小時的會,加上生理期還在持續作祟,徹夜想着反正尉勉也不過來吃飯了,索性隨隨便便熬了點粥,便去浴室換衣服洗澡了。
徹夜磨磨蹭蹭洗完澡出來,又已經過了將近半個小時。她換了身舒服的家居服,去廚房將熬好的粥盛了出來。
說來也奇怪,徹夜心裡明明想着今天只有她一個人吃飯,盛一碗就行了,可盛出來放在桌上的,卻偏偏是兩碗。
徹夜笑笑自己真實累糊塗了,正準備把碗端起來,一陣特別大的寒風又從客廳敞開的窗戶颳了進來,刮在她身上,下意識打了個寒噤。
徹夜起身,走到牀邊,一邊關窗戶,一邊拉窗簾。不經意間的一掃眼,卻看到了尉勉那輛熟悉的車子停在了她家樓下。
“那不是尉勉的車嗎?”
徹夜嘀咕着往下看。她家樓層才三樓,並不高,以至於徹夜第二眼就確定了車裡不光有人,而且那個人正是尉勉。
“他這麼晚過來怎麼都不打個電話?剛纔他又去哪兒了?”
徹夜繼續站在牀邊嘀咕。因爲她看到車子已經熄火了,車前燈車後燈都沒有亮,她很自然就以爲尉勉是剛到,馬上就要上來。但她完全想錯了。
徹夜足足牀邊站了一分多鐘,但尉勉卻依然保持着和一分鐘前一模一樣的姿勢,一動不動的坐在車裡,既沒有要下車的意思,也沒有想要把車開走的趨勢。
“他在幹嘛呢?又沒有在拿東西,一動不動的,怎麼也不下來?”
徹夜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便拿出手機,撥通了尉勉的電話。
電話鈴聲先是響了兩聲,徹夜從樓上看到尉勉坐在車裡,就像個雕塑,好像根本沒有聽到手機在響。
看到車裡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徹夜甚至還在想,難不成是她看錯了?樓下那不是尉勉的車?車裡的人也不是尉勉?
畢竟從樓上往下看,視角不太好,就算看得清楚,但也只不過看清楚了一個輪廓罷了。
就在電話響到第三聲,就在徹夜對車裡的人是不是尉勉報以懷疑的時候,車裡的那個人終於有了動靜,手掌像是在衣服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了手機。趕在鈴聲響到第四聲之前,電話總算被接了起來。
而車裡的人也正好把手裡的電話拿到了耳邊。
“喂,你在哪兒呢?”電話接通,徹夜問。
“我……”尉勉的聲音有些遲疑,“我剛纔臨時有事,先走了。”
“那你現在在哪兒?”
“我……回家了。”尉勉的語調繼續遲疑,慢慢還變得有些低沉。
“你是說,你回家了?你現在在家裡?”徹夜一邊打着電話,一邊瞪大了眼睛盯着樓下的尉勉。
“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完會,所以我先走了。”
看着樓下活生生存在的尉勉,聽着耳邊他那不太自然的語調,再加上尉勉一動不動的待在樓下的車裡,徹夜徹底意識到了不對勁,趕忙說,“噢,那沒事的話我就掛了”。
徹夜話畢,電話隨即傳來尉勉低低沉沉的一聲應和,緊接着就只剩下刺耳的忙音。掛掉電話,徹夜想也沒想就衝下了樓。
走到樓梯口,此時徹夜和那輛車的距離已經很近很近。她先是愣了兩三秒,然後才走上前去。
當徹夜站在汽車旁邊時,車裡的尉勉感覺窗外好像有什麼東西擋住了他左半邊視線裡的光線,下意識朝窗外看了一眼。
一臉茫然站在車窗外的徹夜毫無徵兆的闖入尉勉的視線中。這一刻,尉勉整個人都愣住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徹夜,說不出心裡究竟是驚多一點,還是喜多一點。
這個季節已經入冬,白天偶爾出出太陽也不太感覺得到寒意,但是隻要一到晚上,氣溫不僅會驟降,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陣不把人颳倒誓不罷休的凌冽寒風。
徹夜剛纔下來得急,身上只穿了一套家居服。衣服雖然不薄,但卻是怎樣也經不起這樣寒冷的天氣,這不,一陣風吹過,惹得車業不自主就聳了聳鼻子。
尉勉輕嘆一聲,表情瞬間變得異常嚴肅,眉毛眼睛都皺到了一堆,立馬推開車門,下車,二話沒說就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披到徹夜身上。
“你不是說……你在家嗎?”
尉勉看着徹夜那無辜的小眼神,和那被凍地紅彤彤的鼻尖,心微微泛疼。他也沒有想解釋的意思,只是啞着嗓子說了句,“上去吧”,然後便緊緊的把徹夜攬進懷裡,相擁着上樓。
從樓下到進電梯,再從電梯裡出來到進門,一路上,尉勉一句話都沒有說,一直目視前方,也沒有看徹夜一眼,只是緊緊的摟着她。
徹夜不知道自己是因爲天氣太冷產生了幻覺還是怎麼的,她總感覺此時的尉勉好像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刻摟她都更緊一些。
她想,可能是因爲尉勉把他身上的衣服給了她,很冷,所以才下意識摟她摟得更緊了一些吧。可不知道爲什麼,感受着尉勉西裝外套裡傳來的熟悉的溫度,她卻莫名感覺有些傷感,甚至感覺尉勉之所以把她摟得那麼緊,其實是因爲害怕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