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換你就換,你怎麼那麼不聽話啊!不是沙發寬不寬的問題,而是這病房裡根本就沒有被子給你蓋,你又不肯回去,最後我倒是痊癒出院了,你又想住進來是嗎?”
徹夜不以爲然,“哪有那麼嚴重啊,病房裡有空調,溫度也不低,再說了,我不是帶了衣服嗎,睡覺的時候往身上打兩件厚的就行了。”
“所以你不去換,是嗎?”
“不去。”
徹夜果斷回答了之後明顯感覺到她的回答好像讓尉勉相當不滿意,惹得兩個人就這麼一直僵持了足足有半分鐘。整個病房裡除了能聽見兩個人都略顯厚重的呼吸,什麼也聽不到。
大約半分鐘之後,尉勉再次開口,“我再問你一次,你是要回酒店去,還是要去換房間?”
這一次,徹夜回答的簡直比上一次還要果斷,“都不去!”
徹夜話音剛落,“悲劇”發生了。
徹夜只感覺她的手臂被尉勉狠狠的拉了一下,因爲她毫無準備,所以腳下一個沒站穩,重心一偏,整個人差點就要摔下去。
而事實上,她的確是摔了,但卻並不是摔到了地上,而是摔到了尉勉的病牀上!
“啊!”
徹夜本能的大叫一聲,下意識就想要趕緊撐坐起來,但在她還沒有來得及行動之前,她的整個身子居然都被尉勉給鉗制住了。雖然她也不知道尉勉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但此時的她的確是除了能在小範圍能小小的掙扎一下,根本無法動彈。
“尉勉你幹嘛啊你!”
“別亂動!”
“你到底要做什麼?趕緊放開我!”
“你既不回酒店也不去換病房,整間病房裡唯一的被子都在我身上,所以今天晚上只能這麼睡了。”
“別!那……”徹夜急了,“那你放開我,我現在就去換病房。”
接下來尉勉只說了兩個字,但這兩個字卻讓徹夜整個人瞬間僵住了,一動不動,但腦袋裡卻不受控制的浮現出了好多好多種不知道該不該想的可能性。
尉勉啞着極度磁性的嗓音,將嘴脣移到徹夜耳邊,輕聲說,“晚了。”
尉勉很明顯的感覺到,他這句話剛一出口,徹夜全身上下都像被點了穴一樣,不僅不再掙扎,甚至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他知道,徹夜在緊張,在害怕,甚至內心還在拉扯。
但這不是尉勉的本意,於是,他將自己用來鉗制住徹夜的雙手稍微鬆開來了一點,倒不至於讓徹夜能掙脫開,但卻在無形中減少了徹夜的心理負擔。
徹夜就這麼大腦完全空白的躺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但在這時,尉勉的聲音又傳進了她耳中,清清淡淡的,帶着一抹疏遠,帶着一抹無奈,“好好睡一覺,我知道你昨天晚上肯定嚇壞了也累壞了。還有,什麼都別想,我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因爲照顧我而生病,不然的話,我寧願我生病的時候沒有遇到你。”
尉勉的這一番話,就像給徹夜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雖然尉勉只是點到爲止,並沒有說得很清楚,但她卻理解了他話語裡的所有意思。
對,就像尉勉說的那樣,他只是不想她生病,不想欠她更多的人情,所以她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顧忌,只需要毫無雜念的睡一覺就行了。
有的時候徹夜真覺得自己有些沒心沒肺,比如現在,她明明處在一個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的狀況中,但她居然還能在尉勉說完那番話之後沒多久,真的就睡着了。但這也不排除因爲她真的很累。
儘管徹夜睡着了,尉勉卻怎麼樣也無法入睡。甚至現在這一刻他想起自己的這個舉動,他都覺得有些瘋狂,如果能重來一次的話,他也許就會考慮多一點,也就不會再有勇氣這麼做了。
尉勉看着身旁熟睡中的徹夜,眼睛一點一點的在她的臉上游離着,描繪着她的容顏。他感受着徹夜身上明顯凸起的骨架,知道她這段時間又瘦了,心疼不已。他看着她正是用這副小小的身軀,扛起了那麼多的事情,真的好像伸手去摸摸她的髮絲。
但一直到他睡着,他都剋制住了。
有些事情,他是真的沒有辦法剋制。就像他剋制不住讓徹夜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在他身邊照顧他,剋制不住在徹夜可能會感冒的情況下不管不顧的把她拉進懷裡。但有些事情,確實他沒有辦法也必須要剋制住的。就像徹夜躺在他身邊,他卻就連她的髮絲都不敢碰,害怕自己也許只多做了一個小小的舉動,都會牽扯到她將來的幸福。
有些事情不能做,有些事情絕對不能做。這有本質上的區別。
第二天一早,尉勉被輕微的疼痛疼醒,一覺醒來,已經七點多了。可他身旁的徹夜依然還是吞吐着均勻的呼吸,一副熟睡中的模樣。
藉着清晨的第一縷晨光,尉勉偏着腦袋,枕在和徹夜的同一塊枕頭上,靜靜的看着她的睡顏。
看着她清秀的眉毛,現場的睫毛,高高的鼻樑,小小的嘴巴,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且陌生。
當他的視線落在徹夜眼角下的那顆淚痣上時,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當初,他正是因爲這顆淚痣,纔會做出那麼瘋狂的舉動,和眼前這個連名字都是剛知道的女人,領證,結婚。
當時尉勉和徹夜在一起的理由很簡單,就是爲了讓她來取代另一個女人的存在。更或者說,那個時候在尉勉心中,徹夜是配不上“取代”這個詞的,因爲他很自信的以爲,這世界上永遠也不會有人能取代他心裡那個人的存在。
就算她和她一樣,都在同一個位置有一顆淚痣那又怎樣?贗品永遠都是贗品。
可尉勉根本不敢想象,正是這個他眼中的“贗品”,卻僅僅只花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真的取代了他心中那個他自以爲的一輩子。
而且一陷就陷得那麼深。當別人都已經全身而退了,他都還在裡面掙扎。重點是,他似乎並不想走出去。
尉勉不知道自己這樣看着徹夜看了有多久,突然被一陣手機震動的聲音打擾,同時也回過了神來。手機依然在不停的震動着,儘管並沒有鈴聲,但這樣的聲音在這這寂靜的早晨裡,還是顯得有些突兀。
算起來,尉勉已經在醫院裡住了一天兩夜,而且身上沒有動刀,雖然胃裡的疼痛依然在繼續,但是他感覺自己已經好了很多。於是,他就在沒有任何人幫助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人小心翼翼的下牀,生怕吵醒了徹夜,然後緩慢的走到沙發旁,拿起了徹夜正在震動的手機。
原來是徹夜的鬧鐘響了。
尉勉爲了讓徹夜多睡一會兒,就像幫她把鬧鐘關掉,可奈何第二次的反覆鬧鈴已經響完了,要想關掉鬧鐘,要麼解鎖,要麼等待第三次反覆的時候才能關掉。
誰知道第三次反覆什麼時候纔會響起啊,所以尉勉想也沒想就要給徹夜的手機解鎖。
但是當他熟練的把密碼輸進去的那一瞬間,誇張一點的說,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已經停止了。
手機依然被尉勉拿在手中,但此時他整個人都已經處於了放空的狀態中。一直到第三次反覆鬧鈴的震動在他的手中響起,他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究竟經歷了些什麼。
剛纔拿起徹夜的手機時,尉勉也許是抱着一絲上一次在齊逸生日宴會上一下就解開了徹夜手機鎖的優越感,所以這一次他甚至比上一次更加熟練的,在密碼框裡按下了上次那個密碼——他的生日。
可這一次,迎接尉勉的,並不是解鎖的界面,而是幾個冰冷的大字——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
哀莫大於心死,大概就是尉勉此刻的心情。
雖然尉勉已經逐漸接受了徹夜即將和齊遠訂婚這個事實,但是當他在一個星期之前,用他自己的生日解開徹夜手機密碼時,他心裡是非常滿足的。不管徹夜是不是真的對齊遠產生了感情,但只要徹夜能在心裡留一個小小的位置給他,他都會很開心。
尉勉不奢求徹夜能永遠記住他,但他卻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被忘記。
可徹夜卻在一個星期之後,改掉了手機密碼。更或者說,也許她當天回去就改掉了密碼,只是他現在才發現而已。又或許,他更希望自己永遠也不要發現。
一旦發現,他那個僅存着的小世界,瞬間坍塌了。
所以,徹夜現在是用什麼密碼來代替了原來的那個呢?尉勉很想知道,但卻怕自己無法支撐那個現實。
他怕自己生平第一次被齊遠的生日日期驚豔到,會是在徹夜的手機上。
尉勉不禁在想,不知道徹夜發現他的銀行卡密碼是她生日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是不是會覺得他既幼稚又可笑?
這時,病牀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尉勉看徹夜似乎醒了過來,瞬間沒有了心思再去管什麼鬧鐘不鬧鐘的,特別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