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帥部。
一封來自十四集團軍總指揮部的電報交到了常瑞元的手中。
攻勢受阻。
傷亡慘重。
常瑞元面無表情的出聲詢問：“其他兩翼集團的攻勢如何？”
“目前還在逐步蠶食日軍據點，他們似乎在等待新一批蘇聯物資抵達。”
“這是目前承擔各團的後勤狀況統計。”
林蔚一邊說着一邊將提前準備好的報告交到了常瑞元的手中。
報告之中。
各團缺少的武器裝備、兵員。
各式炮彈、各口徑子彈數量。
進攻的各作戰部隊，除了十四軍之外。
基本上就沒有狀態還算不錯的。
但十四軍整體以來的表現，並不能夠稱之爲合格。
那麼，這場會戰應當如何進行下去呢？
常瑞元一邊思索着，一邊細細閱讀手上的報告。
林蔚則是站在一旁小聲道：“委座，如按照統帥部此前擬定的相關戰略指導意見.晉北各部的進展遠遠不及預期.各部並未形成戰前商定的協同並進之態勢。”
“而且十四集團軍的進攻能力，似乎還有待評估。”
事實永遠是那麼傷人心。
十四集團軍畢竟是中央軍嫡系主力。
但和楚雲飛所部這種國軍王牌比起來就要差了許多。
沒有了地方軍協同作戰並且進行對比的話。
中央軍的戰鬥力。
着實也是被比成了不能看的程度。
擺在常瑞元面前的選項不多。
一，想辦法給十四集團軍提供更多的武器裝備、和兵員，確保攻勢作戰順利。
二，發電報斥責一頓、然後再提供這些東西。
當然了，實際上還有其他的選擇。
三，那就是維持現狀、讓楚雲飛自己去頭疼。
或者可以說是，等楚雲飛主動向他開口求援的時候，再提供相應的作戰物資。
在林蔚的等待之中。
常瑞元思索片刻，說出了出乎林蔚意料之外的說辭：“此次會戰我統帥部不過多幹涉，能夠光復晉北地區，也是閻百川、楚雲飛該操心的事情。”
“將能夠勻出來的作戰物資，盡數送往前線，至於怎麼打，打多久，讓他們自行決定。”
“但有一條需要講明白、彈藥、炮彈、裝備、武器都沒問題，但錢糧方面，需要他們自行想辦法。”
林蔚點頭：“是！”
十四集團軍指揮部。
關於本次進攻作戰經驗的總結。
幾乎每一天都在進行。
除忻口之戰外，十四集團軍作戰基本上也算是順風順水。
正太路會戰、長治會戰，亦或者是北同蒲鐵路會戰。
均表現良好、甚至值得稱讚。
也正是因爲接連不斷的戰鬥，消耗掉了十四集團軍的最後那一分元氣。
楚雲飛也不可能因爲他們攻勢緩慢而去苛責這羣官兵們。
也正是因爲這樣的原因。
一衆十四集團軍的官兵們纔想要拼命的表現自己。
最爲關鍵的中路突破重任交給了他們集團軍。
在郭寄嶠等人看來。
本質上就是出於對他們的信任。
郭寄嶠認認真真的總結戰場經驗：“從以往的作戰之中，往往是日軍發起進攻，而隨着他們的深入作戰，往往也會漏出側背，拉長他們的後方聯絡線。”
“正面防守、阻擊或者伏擊敵後方部隊、破壞敵後方交通，則敵在側後背感到威脅之後，攻勢必然頓挫。”
“現如今換作我們進攻、日軍甚至都沒有進行相應的襲擾式作戰，我軍便已經受阻。”
即便是中央軍的主力部隊。
75毫米山炮彈的儲備量實際上也不是很多。
更何況現如今的國民政府。
實質上並沒有多少的自產能力。
分到十四集團軍這邊。
一次大戰補充，頂天了也就兩千餘發（75毫米口徑山炮彈）。
如果交由楚雲飛所部使用的話。
可能一次炮火準備就要消耗乾淨。
更慘的還有地方軍、以及八路軍部隊。
他們一整年可能從其他方面渠道搞到幾枚、十幾枚、乃至上百枚的炮彈。
“日軍裝備優良、訓練有素、我們硬打肯定不是辦法，既然兩個山炮營已經全部抵達前線，高射炮兵部隊也已經構築好了防禦陣地，讓炮兵轟吧.總歸好過步兵繼續衝。”
“是啊，雖然咱們的炮彈數量不多，但用炮彈，總好多下面官兵的傷亡，總攻尚未發起，傷亡人數已經突破了千人，這仗這麼打下去，遲早要出問題的。”
“其實最讓我困惑的是，日軍在兩翼丟失了這麼多的據點，但依舊選擇龜縮、不僅僅沒有調整部署，反而在正面加強了防禦.”
李默庵接着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在日本人的眼中，我們的威脅似乎比左、右兩個集團還要大，不知道日軍方面是出於什麼角度作出的判斷。”
“兵力？”
“大概率是，根據此前得到的消息，攻勢放緩的原因也是因爲兵力、彈藥、炮彈不足的緣故。”
“再不足，準備也要比我們更加充分啊，我現在擔心就是閻長官在把我們第十四集團軍當槍用.”
郭寄嶠一怔。
李默庵之前不是沒被閻老西坑過。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緣由。
晉北大戰、忻口會戰。
李默暗對於閻老西都頗有微詞。
認爲閻老西只知道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日軍不進攻晉軍的部隊。
他們就不會主動反擊。
更不用說支援友軍部隊了。
“指揮本次作戰的可是楚雲飛.出了名的公體爲國，想來不太可能。”
郭寄嶠對於楚雲飛的印象很好。
此次會戰進行之前。
相應詳細的作戰計劃不是沒有和他商量過。
他們攻勢緩慢，總不能怪到別人不配合。
原本就是應當是他們中路取得突破之後，兩翼再展開迅猛突襲。
包個大餃子，一鼓作氣殲滅一線防禦作戰的日軍部隊。
而後在兵圍大同城。
“可問題是楚雲飛現如今也被架住了，反攻聲勢浩大，輿論宣傳許久、若是拿不出個滿意的答卷出來、怎麼向統帥部交代？”
不打好這一仗不能夠答覆山西、全國民衆、不能向統帥部交代。
但想要打好這一仗，至少在十四集團軍這邊，是沒有太大的決心的。
除了炮兵部隊沒有動用之外。
他們幾乎動用了目前一切能夠動用的手段。
但幾乎沒有多少的進展。
如果短期內再無法取得相應的進展。
那麼這場戰鬥勢必難以持久。
“是時候讓我們的炮兵部隊出場了。”
“在總攻發起之前提前動用？”
郭寄嶠點了點頭：“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如果不能夠順利推進的話，別說總攻，保不齊日軍就會發起反擊。”
“咱們二戰區實際上並沒有多少的預備隊。”
“萬一出現差池，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麻煩！”
正當楚雲飛琢磨着將炮三十團調往茹越口一線的時候。
十四集團軍的兩個山炮營接到了來自集團軍總部的直接命令。
一時間炮火轟鳴。
日寇賴以維持防線的防禦節點第一時間遭到了炮擊。
一名少校營長揮舞着手中的大刀，招呼着身後的戰士們。
軍旗一扛、便迅速向日軍的陣地發起了衝鋒。
炮兵和敢死隊。
本就是中央軍優於地方軍的兩大法寶。
十四集團軍的炮兵綜合素質很是不錯。
至少在這一輪的炮火準備之中發揮出了應有的作用。
右翼戰場之上。
按照原定的時序進度他們成功攻佔田莊，並且包圍了上寨、下關一線的日軍。
田莊戰場上，斷臂殘肢到處都是。
那羣僞軍此時已經被嚇破了膽子。
到處都是小鬼子的屍體。
就在他們的面前，被砍掉了腦袋，斬斷了四肢。
哀嚎聲似乎還響徹在耳畔。
來自第十三團警衛連的士兵們正皺着眉頭打掃戰場。
此前也不是沒見過戰場上的慘烈。
但人爲製造的現場還是頭一回。
鮑志山一邊抽着手中的香菸一邊訓斥一營長高志謙：“你也不看着點..這要是傳出去，你覺得合適嗎？”
一營長高志謙有些無奈：“之前也不知道他能幹這事啊.也不避着點，這僞軍都嚇尿了好幾個。”
“這件事情指定瞞不住、指揮官的心理狀態不能出現任何的問題、我們可不是日本人，給黃長官和總指揮部發封電報，問問怎麼處理。”
“是！”
二戰區，總前指。
本就在摸魚下棋的楚雲飛意識時不時沉浸到三維立體作戰地圖之中。
當看到十四集團軍和混成四旅的交火線出現了明顯的變化之後。
更是選擇了第一時間拉近了戰爭視角。
俯瞰每一處戰場，確定敵軍的情況。
坐在楚雲飛對面的趙鵬程就這麼靜靜的等待着。
一直等了足足三分鐘。
楚雲飛的目光依舊出神
趙鵬程時常能夠發現這樣的情況。
而且時間長短不一、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最關鍵的是。
楚雲飛的象棋真的很臭。
趙鵬程拼盡全力，也無法完美的飾演成一個棋藝比楚雲飛還差勁的臭棋簍子。
就導致雙方的象棋，從一開始的偶爾有人圍觀，到現如今的寧願發呆也沒人看程度。
又等待了幾分鐘。
趙鵬程出聲提醒道：“您還沒想好嗎？”
楚雲飛依舊沒有回話，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方立功對此早已經見怪不怪，回頭看了一眼楚雲飛的狀態，出聲提醒道：“鈞座在想事情呢，等會就好了。”
“現在你說啥，鈞座他也聽不見。”
又幾分鐘過去。楚雲飛這纔回過神來，緩緩放下了自己手上的“炮”。
轉身吩咐道：“電令歐陽先鵬，炮三十團運動至馬蘭口一線協助十四集團軍進攻山陰縣及周邊地區。”
“是！”方立功起身傳令。
趙鵬程右手指着棋盤，小聲提醒：“鈞座.”
“嗯？”楚雲飛挑了挑眉頭：“怎麼？”
“將軍了。”
楚雲飛這纔看到趙鵬程的車就在自己的手掌之下。
簡單的思索了一番之後。
楚雲飛笑了笑：“看來這把又是我輸了，沒意思，不是你的對手，你去把吳大膽給我叫來，讓我在棋盤上找點自信心。”
趙鵬程咧嘴笑了笑：“是！”
楚雲飛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骨。
趙鵬程則是迅速擺棋，去找吳大膽。
實際上，越高級別的指揮官。
越需要一個勤快的參謀長。
就是爲了給自己找一些摸魚的時間。
而且經過此次北同蒲鐵路會戰使用技能的經驗來推斷。
在他精力充沛、體力充足的情況下。
可以使用三次技能引導而身體不會出現任何的問題，休息一晚上基本上也就能夠恢復。
但不可每一天都使用三次技能、這樣會透支他的身體。
且如果頻繁進行指揮和腦力活動的情況下。
更是需要減少技能的使用次數。
爲了確保自己的技能侍從次數。
楚雲飛費盡心思來組建作戰科、組建參謀本部。
同樣的，他也找到了比較適合自己的娛樂方式。
那就是下象棋。
雖然他時常因爲觀察戰況下的很爛，甚至還不是趙鵬程的對手。
但總歸是個消磨時間的好東西。
吳大膽不一定願意和楚雲飛下象棋，沒有什麼別的原因。
因爲他也是個臭棋簍子。
楚雲飛邁步走向了張大雲的身旁，詢問道：“今天有什麼有意思的戰報嗎？”
張大雲順手就將手上的一份電報交了過來：“第十三步兵團的平志恆少校的心理狀態似乎有點問題。”
楚雲飛挑了挑眉頭：“嗯？”
張大雲深吸一口手中的香菸，緩緩說道：“攻佔田莊之後，俘虜的小鬼子傷兵全部被他親手虐殺了，手段包括砍腦袋、砍四肢，聽說還打算活剝小鬼子，但沒那個技術就算了。”
還以爲是什麼問題。
不過是殺了點小鬼子而已。
等會，親手？
這。
心理狀態可能真有點問題了。
楚雲飛眉頭微皺：“全是自己乾的？”
“說是怕讓下面的人犯紀律。”
楚雲飛揉了揉跳動的太陽穴，一時間有些無語：“索性就自己犯紀律？”
“黃百韜問詢的時候，平志恆是這麼說的”
這個平志恆看來也是個奇葩
楚雲飛嘆了口氣：“屁股擦乾淨了嗎？”
“鮑志山從警衛連當中抽調了一個排專門去收集了小鬼子的殘肢、而後聚集在一起焚燒，沒有百姓目擊這件事情，消息應當不會泄露出去。”
“處理乾淨就好了。”
楚雲飛有些不放心，接着補充了一句：“如果僞軍沒有犯下什麼大錯的情況下，這樣的手段不要放僞軍身上。”
“另外再發封電報提醒一下，多約束一下他的行爲，免得影響到部隊的整體形象，我們是保家衛國的軍人，不是什麼野獸，這種虐殺行爲不值得提倡，減少發生的頻率，甚至不發生，如果再有下次就降職處理。”
“是！”
張大雲察覺到了楚雲飛對此問題的態度，找補了一句：“對待僞軍的話，他的態度稍微好上一些。”
“不過，俘虜之後他並未派人進行審訊。”
“而是打算直接移交到後方進行勞改，審訊工作也將將由地方甄別。”
楚雲飛沉默了片刻：“估摸他對於僞軍方面也沒有什麼容忍度，恐怕和他之前的從軍經歷有關。”
“算了，這種事情不應該牽扯我們太多的精力。”
“孫銘不是在那邊督戰麼，讓他和平志恆談談就好了。”
楚雲飛一邊說着一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招呼着跟着趙鵬程返回的吳大膽：“來，大膽，你來和我殺一把。”
吳大膽一臉的無奈：“長官..我又不會下象棋。”
楚雲飛哈哈一笑：“我知道，你要是會下棋的話，我就不叫你來了，坐，鵬程去倒茶。”
“是！”
十三團指揮部。
平志恆站在了孫銘的面前，態度一如往常，十分恭敬。
甚至整個人給人看起來，頗爲儒雅隨和。
很難和之前那個親手斬斷鬼子傷兵的劊子手聯繫在一起。
“孫長官，您有事情直說就好了，我接受一切上峰的處分。”
孫銘心中也是頗爲無奈：“平副營長、關於虐殺小鬼子這件事情，我們部隊是不提倡的，而且上峰也好奇你這麼做的理由。”
平志恆依舊面帶微笑，緩緩出聲：“報仇。”
孫銘問道：“誰的仇？”
“家人的仇。”
迎着孫銘的目光，平志恆緩緩的說道：“天鎮之戰，城破之後，小鬼子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我的家人都死在了小鬼子的手上，混成第二旅團也參加了晉北之戰。”
孫銘眉頭微皺，接着詢問道：“報仇之後呢？”
“長城抗戰的時候，我當初的那批戰友他們很多人也都死在了日本人的手裡面，甚至就連屍體都拼不全，他們的仇我還沒報。”
“戰友的仇報了之後呢？”
平志恆表情平淡的敘述着心中的深仇大恨：“還有那千千萬萬屈死的國人..”
孫銘放下了剛剛拿起的茶杯，默默無言：“報仇有很多種方式，虐殺只不過是發泄你心中的怒火，本身實際上是無意義的事情。”
“如果你想要出氣的話，可以嘗試用刺刀、刺刀的效率比大刀要高很多。”
“另外。”
孫銘頓了頓，接着補充道：“至少刺刀的傷口更像是白刃戰時候的造成的。”
平志恆沉默着點頭。
孫銘深深的看了一眼平志恆，語氣之中滿是驕傲：“我們是鐵一般的紀律軍隊，我們是國民革命軍的榜樣。”
“我們有軍規軍紀，我們需要剋制，剋制你明白嗎？”
平志恆微微點頭。
“我們是榜樣是標杆、就代表着我們絕不能出現任何的污點。”
孫銘邁步上前，示意平志恆坐在一旁，隨後接着說道：“我們更需要需要維持良好的國際形象。”
“建立在此基礎之上，我們的戰鬥勢必需要更加的文明、要和那羣野獸區分開來，以爭取更多的國際支持。”
說起這件事情。
平志恆有些不解，甚至十分的不滿：“我只是不明白，爲什麼我們是弱勢一方，反而更加遵守戰場上的規則，遵守那些狗屁國際公約。”
孫銘點了點頭：“是的，遵守國際公約、遵守戰爭規則的本質原因就是因爲我們是弱國。”
平志恆憤憤不平：“這可真是夠操蛋的！”
孫銘接着緩緩說道：“你應該知道，日本也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帝國，更不是事實上的主流強國，我們對抗日本人都需要其他國家的幫助，如果走在其他主流國家的對立面上面，沒有了他們的幫助，我們又當如何取得勝利？”
“或許說，我們即便取得了勝利，又當多付出多少的代價呢？”
“日軍的輿論戰水平你應當是清楚的他們很是擅長此道、尤其我們還有不少的同僚符合他們描述的刻板印象、軍隊的整理工作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
平志恆有些無奈：“我明白了。”
他沉默着坐在孫銘的身旁。
炮製的流言基本上都建立在事實的基礎之上。
纔會具備可信度。
國軍的問題有很多、楚雲飛、孫銘這些人自然不願意看着八十八也出現同樣的問題。
孫銘沉默了片刻之後，接着解釋道：“處決俘虜這種事情雖然傳出去名聲也不會很好，但總好過虐殺戰俘。”
“甚至我們還有充分的理由去解釋我們抓不到戰俘的原因。”
“譬如：日本軍隊十分效忠他們的天蝗，對於他們的國家信仰虔誠，所以他們寧願死戰也不願意投降，只能夠全部擊斃。”
“但虐殺放下武器的士兵，是所有軍隊都忌諱的事情，楚長官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平志恆微微點頭：“我明白了，孫長官，請你放心，我下次一定會保持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