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
當第一縷晨曦,刺破東方的天際時。
安陽前線的槍炮聲,終於漸漸平息了下來。
日軍獨立混成第七旅團的殘部。
如同喪家之犬,狼狽不堪地,向後撤退了足足八公里。
他們在一夜之間,丟失了所有的前沿陣地和警戒陣地。
最終,只能勉強收縮兵力,在一個名叫“瓦崗”的鎮子附近。
重新構築起一道脆弱的防線,以拱衛第五師團暴露出來的、岌岌可危的側翼。
一夜激戰的戰報。
如同雪片般,飛向了北平。
華北方面軍司令部裡,岡村寧次看着這份由混成第七旅團旅團長淺田悠十親自草擬的電報。
這其中似乎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一向以沉穩著稱的岡村寧次,也不由得,大爲驚訝。
“我旅團於昨夜,突遭支那軍不明番號之主力部隊,猛烈夜襲。”
“敵之攻勢,極爲兇悍。”
“其火力之強,前所未見。據一線部隊報告,敵軍幾乎人手一挺自動槍,並裝備有大量衝鋒槍及迫擊-炮。其輕武器火力密度,甚至遠超我弟國蝗軍主力師團!”
“敵軍,極其擅長夜間滲透與白刃格鬥。”
“其士兵,作戰意志極爲頑強,悍不畏死。”
“我軍在夜暗之中,完全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數個陣地,在接觸的瞬間,便告崩潰。”
“經一夜血戰,我旅團損失慘重,傷亡超過近八百餘人,被迫後撤。”
“現懇請司令部,緊急增援!”
“人手一挺自動槍?”
岡村寧次放下戰報,細長的眼睛裡,寫滿了困惑,“這是哪支部隊?支那軍的序列裡,什麼時候,又冒出來這樣一支怪物?”
在場的參謀們。
也是面面相覷,無人能答。
在他們的情報裡,整個華北地區,能擁有如此強橫火力的。
只有出身山西的那幾個嫡系精銳師。
可那些部隊。
明明有的部署在邯鄲正面和他們隔着數百里之遙,有的則是在京畿前線與他們主力對峙。
這支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的、驍勇善戰的神秘部隊,究竟,是從何而來?
……
與此同時。
前敵總指揮部。
幾乎同樣一份戰報。
也擺在了楚雲飛的面前。
這份,是由東征縱隊司令丁偉,發來的捷報。
錢兆友參謀長看着這份戰報,臉上的表情。
與岡村寧次,如出一轍——驚訝,繼而是深深的不解。
“一夜之間,擊潰日軍一個加強旅團,殲敵千餘人,這.”
錢兆友看着楚雲飛,語氣裡,充滿了不可思議:“鈞座,恕我直言。”
“據我所知,八路軍的部隊,雖然作戰意志頑強,風格剽悍。”
“但他們的裝備,向來極爲簡陋。怎麼可能,打出如此驚人的戰績?”
楚雲飛聞言,臉上露出了一個智珠在握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
然後,才緩緩地,爲自己的這位黃埔老友解開了謎底。
“務觀兄。”
他放下茶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你以爲,這支‘東征縱隊’,只是延安方面,隨隨便便組建出來的作戰部隊嗎?”
楚雲飛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老謀深算的精光:“我告訴你,這支部隊的組建,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經在籌劃之中了。”
“當時,鄒主任向山城方面,請求給予八路軍額外的正式番號和補給。”
“軍政部、政治部、軍令部,爲了此事,吵了幾個月,官司都打到了委座那裡。”
“大家的意思,都是想用一個‘拖’字訣,把這件事,不了了之。”
楚雲-飛話鋒一轉:“但是隨着我擔任軍訓部總顧問之後。”
“這件事,就被我,重新提上了日程,並且,強力地推行了下來。”
錢兆友聞言,心中一動,隱約猜到了什麼。
楚雲飛繼續說道:“我當時,向委座提出了一個建議。”
“既然要給番號,要給補給,那我們就不能白給。”
“我們不僅要給,還要給最好的!”
“我們要將這支部隊,打造成一個‘樣板’!一個,國共精誠合作,共同抗日的‘樣板’!”
“這支部隊的武器裝備,由我們山西兵工廠自產的武器擇優提供!”
“彈藥補給,更是敞開了供應!”
“其軍官,我們甚至可以破格,允許他們進入我們的陸軍大學,進行深造和培訓!”
楚雲飛看着錢兆友那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了笑。
“所以,你現在看到的這支東征縱隊,早已不是你印象中那支小米加步槍的部隊了。他們,是集中了我們雙方優勢資源的一支精銳部隊!”
“李雲龍、丁偉、孔捷,這三個人,都是百戰悍將。”
“只要給他們足夠的舞臺和資源,他們能爆發出的戰鬥力,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我甚至有心思,等這一仗打完了,就把他們三個,都弄到陸大去培訓培訓。”
“出來之後,掛個少醬的牌子,都不是問題。”
一番話。
聽得錢兆友是目瞪口呆,心中對自家這位長官的深謀遠慮,佩服得是五體投地。
是一支潛在的“對手”。
用這種方式,打造成一個對外展示的“樣板”。
既能獲得團結抗日的政治聲望。
又能借此,對這支部隊進行一定程度的“影響”和“滲透”。
這手腕。
實在是太高明瞭!
就在這時,另一名通訊參謀走了進來,遞上了來自第四十軍的最新戰報。
“報告!第四十軍馬法五軍長來電!”
錢兆友接過電報,念道:“報告:受友軍夜襲勝利之影響,當面之敵,日軍第五師團,已於今晨,停止了對我軍的進攻,並有向後收縮的跡象。”
“馬軍長判斷,敵軍在昨夜的戰鬥中,可能蒙受了較大的損失,軍心動搖。”
“他特來請示,是否應該抓住戰機,於明日,果斷髮起全線反擊?”
聽完這份戰報,指揮部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
都再次集中到了楚雲飛的身上。
岡村寧次的部署,似乎已經被徹底打亂了。
原本處於被動挨打的第四十軍。
現在,似乎看到了反敗爲勝的希望。
是趁勝追擊,將戰火燒得更旺?
還是,見好就收,穩住陣腳?
面對馬法五那封充滿了請戰意味的電報,楚雲飛並沒有立刻做出決定。
他將電報輕輕地放在桌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參謀長,錢兆友。
“務觀兄。”
他緩緩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我想,先聽聽你的想法。”
這既是詢問,也是一種考驗。
錢兆友心中一凜。
他知道,這是楚雲飛在考校他。
錢兆友不敢怠慢,立刻走到巨大的作戰沙盤前。
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有條不紊地,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鈞座。”
他的聲音沉穩而清晰:“馬軍長的請戰之心,固然可嘉。但卑職以爲,此時,並非我軍發起全線反擊的最佳時機。”
錢兆友拿起一根指揮棒,首先點在了日軍第五師團的位置。
“誠然,我東征縱隊的夜襲,打亂了岡村寧次的部署,也確實讓日軍的側翼,出現了一定的混亂。但是。”
他話鋒一轉,“我們決不能因此,就低估了日軍的戰鬥力。”
“第五師團,畢竟是日軍的甲種王牌。”
“其組織度和韌性,遠非混成第七旅團那種二線部隊可比。”
“我相信,即便他們現在暫時陷入了被動,也必然能很快就調整過來。”
“他們現在所謂的‘收縮防線’。”
錢兆友的指揮棒,在地圖上畫出了一道弧線:“在我看來,更像是一種‘收拳’的動作。他們這是在積蓄力量,準備打出更致命的後手拳!”
“一旦,我們命令第四十軍,貿然出擊,乘勝追擊。”
緊接着。
錢兆友的指揮棒,重重地點在了第四十軍和第七旅團之間那片開闊地上。
“那麼,等待他們的,必然是日軍混成第七旅團的瘋狂反撲!”
“甚至,還有可能遭到第五師團,從側翼發起的致命一擊!”
“以第四十軍現有的裝備和兵力,去硬撼日軍兩個主力旅團的反擊?”
“這無異於以卵擊石。”
“另外,此次我邯鄲會戰的戰役目標,是光復邯鄲,打通鄭縣到常山的鐵路沿線,將平漢鐵路沿線爲我所用。”
“真正的戰場重心,應當放在邯鄲方向,而不是安陽。”
“所以。”
錢兆友做出了最終的結論:“卑職認爲,這種主動反擊,看似勇猛,實則得不償失。”
“我們不僅撈不到任何好處,反而會將第四十軍這支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部隊,再次推入險境。”
一番分析,有理有據,條理清晰。
將在場的幾位年輕指揮官、以及作戰參謀們,都聽得是連連點頭。
楚雲飛靜靜地聽着,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讚許的神色。
錢兆友的判斷,與他心中的想法,幾乎是不謀而合。
就在剛纔。
他已經用自己的意識,快速地掃過了一遍腦海中的“三維立體作戰地圖”。
地圖之上。
代表着各部隊狀態的“組織度”數值,清晰地顯示着戰場上最真實的狀況。
馬法五的報告,其實並沒有問題。
日軍獨立混成第七旅團,在經歷了東征縱隊一夜的猛攻之後,其面板上的【組織度】,已經肉眼可見地,從戰前的85%,降低到了55%。
根據這幾年的作戰經驗來看。
組織度一旦低於60%,基本上都到了非常危險的臨界點。
代表着這支部隊的士氣和指揮體系。
已經瀕臨崩潰。
一旦再遭到一次強有力的打擊,很有可能會出現快速下降的情況。抗日戰爭進行到這個時間點。
不僅僅是國軍方面兵員補充困難,訓練週期拉長。
日軍。
同樣面臨着兵員素質嚴重下滑的問題。
雖然他們還有着數量龐大的預備役部隊,但這些早已成家立業的“老鬼子”,上了戰場,往往出工不出力。
對於所謂的“天蝗榮譽”。
遠沒有那些被軍國主義徹底洗腦的年輕“瘋子”們那麼在意。
獨立混成第七旅團。
確實是戰場上的一個巨大破綻。
從理論上來說,此時,無論是主動進攻,還是被動防禦,都沒有絕對的對錯。
進攻,風險和收益成正比。
如果,此時此刻,頂在第五師團正面的,是任何一支中央軍的主力部隊。
楚雲飛,都會毫不猶豫地同意協同發起反擊。
但現在守在安陽那裡的。
是第四十軍。
是一支裝備落後、士氣不穩的疲敝之師。
讓他們。
去執行如此高風險的反擊任務,那隻會平白無故地,增加巨大的傷亡。
即便這場會戰僥倖打贏了,也是一場慘勝。
楚雲飛在龐炳勳那邊也不太好說話。
總體而言,得不償失。
想到這裡,楚雲飛的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他從錢兆友手中,接過指揮棒:“務觀兄,你的分析,很對。”
他走到沙盤前,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下達了命令。
“立即,給馬法五回電!”
“駁回其反擊請求!”
“命令第四十軍,固守現有陣地,加強防禦工事,嚴防日寇反撲!”
“告訴他,他的任務,不是進攻,而是牽制!”
“死死地,拖住當面的第五師團和獨立混成第七旅團,爲我們邯鄲主戰場,創造時間!”
“是!”
……
安陽,第四十軍指揮部。
馬法五正焦躁地在地圖前踱步,心中七上八下。
那封主動請纓反擊的電報,已經發出去了兩個多小時,長治方面,卻遲遲沒有迴音。
這讓他感到一陣陣的不安。
他是真的想反擊嗎?
當然不。
他比誰都清楚第四十軍現在是個什麼狀況。
那就是一個被掏空了身子的老頭子,外面看着還像個人樣,裡面早就敗絮其中了。
讓他去跟日軍兩個主力師團硬碰硬?
那不是找死是什麼?
他之所以發那封電報,不過是做做樣子,演一出“忠勇可嘉”的戲罷了。
一方面,是向新來的“東家”楚雲飛表功,展現一下自己“積極抗日”的態度。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他是想借着“準備反攻”的由頭,名正言順地,與那支剛剛在他們側翼打了一場漂亮夜襲的八路軍“東征縱隊”,拉開距離。
他可不想跟那幫“泥腿子”攪和在一起。
萬一將來山城方面清算起來。
他落下一個“通共”的罪名,那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現在,楚雲飛遲遲不回電,這算怎麼回事?
難道他真的同意了?
真要讓他帶着這幾千老弱病殘,去跟日本人拼命?
馬法五越想,心裡越是發毛,後背都滲出了一層冷汗。
就在他坐立難安,甚至開始後悔自己“戲演得太過”的時候。
帳篷的門簾,被掀開了。
一名年輕的軍官,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
來人,馬法五認識。
是龐慶振,正在他的軍裡面擔任參謀長。
“賢侄。”
馬法五連忙迎了上去:“你怎麼來了?”
龐香沒有多言,只是從懷裡,取出了一份楚雲飛署名的電報。
馬法五接過命令,展開一看,只覺得懸在心頭的那塊大石頭。
“咚”的一聲,終於落了地。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命令的內容,與他預想中,最完美的結果,一模一樣。
“駁回反擊請求。令第四十軍,固守現有陣地,加強防禦,嚴禁擅自出擊。務必與東征縱隊,保持安全距離,避免發生誤會。”
“太好了,太好了。”
馬法五看着那句“保持安全距離,避免發生誤會”。
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知道,楚雲飛,看穿了他的小伎倆。
但,那又如何?
楚雲飛不僅沒有拆穿他。
反而,還順水推舟,給了他一個他最想要的“尚方寶劍”。
有了這道命令。
他不僅不用去冒着生命危險反擊日本人。
更可以名正言順地,不配合那支八路軍的任何進攻行動。
將來,就算東征縱隊在前面打得再熱鬧。
他也可以穩坐釣魚臺,以“固守陣地,牽制敵軍”爲由,按兵不動。
天大的功勞,他本就是一個軍閥出身的將領,撈不着也無所謂。
可萬一反擊失利,這天大的黑鍋,也絕對扣不到他的頭上。
這纔是亂世之中,最穩妥的自保之道啊。
馬法五將命令仔細地摺好,揣進懷裡,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忠厚老實的笑容。
“賢侄,替我去草擬一封電報。”
“就說請長官放心。”
“我馬法五,一定堅決執行命令!”
“我四十軍誓與陣地,共存亡!”
而就在安陽前線,再次陷入詭異的對峙之時。
數十公里之外的邯鄲正面戰場,戰火,終於被點燃了。
按照華北聯合指揮部的既定作戰計劃。
由陳澤軍指揮的預備第十四師,奉命,向日軍在邯鄲外圍的陣地,發起了正面強攻!
協同他們作戰的,還有第七十六軍。
第七十六軍,軍長李鐵軍。
黃埔一期將領。
長期在胡宗難手下任職,此前胡升一級,他就升一級。
胡宗南進一步,他就進一步。
是胡宗南最鐵桿的心腹。
其關係,就相當於錢伯均之於楚雲飛。
在國軍的黃埔少壯派(胡宗難系)之中。
也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
當接到方立功下達的“協同攻擊”命令之後。
李鐵軍。
這位向來以“中央軍嫡系”自居的將領。
心中,卻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他將麾下最精銳的第二十四師師長——廖昂.
叫到了自己的指揮部。
廖昂,是黃埔二期畢業,同樣是胡宗南系統裡,一員“能征善戰”的悍將。
“先誠(廖昂的字),”李鐵軍指着地圖上邯鄲的位置,開門見山地說道:“這次,是咱們七十六軍,在華北戰場上的第一場硬仗,也是咱們給胡長官露臉的一仗!”
“陳澤軍的那個預備第十四師,雖然是楚雲飛的嫡系,但日軍防禦的重點就是他們。”
“而我們這個方向,日軍僅僅只安排了一個步兵聯隊的兵力。”
“很顯然,小鬼子們輕敵了,他們並沒有把咱們的實力當回事。”
“趁着這個機會”
看李鐵軍那意氣風發的模樣,聊昂按捺不住出聲打斷:“軍座,讓陳澤軍率部主攻,恐怕頭功早已經內定,這大概率是楚雲飛和CC系之間做的交易,咱們這個時候搶頭功,恐怕會爲胡長官一下得罪兩幫人”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
“得罪?”李鐵軍冷笑了一聲:“胡長官素來與楚雲飛不睦,我們雖然和楚雲飛派系不同,但有一點值得指出,那就是楚雲飛做事向來公正,此前漢傑兄所率二十七軍的戰功,他也是如實向上稟報,這一仗,只要我們打的好,定然不會出現張冠李戴的情況。”
“至於得罪楚雲飛這種事情自然會有胡長官替我們扛着。”
廖昂緩緩點頭。
派系之中,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所有人的利益都緊密的結合在了一起。
廖昂此時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
“我命令你,親率二十四師向廣宗縣方向展開進攻,做出一副向日寇主力迂迴的戰略態勢。”
這個攻擊方向。
處於邢臺、邯鄲之間的東北方向。
進可以配合邯鄲攻勢,牽制日軍縱深主力。
退可以直接攻克廣宗縣城,進逼日軍腹地。
如果真的能夠突破日軍防線,那可就不僅僅是爭功。
也能夠給他們的上司胡宗難,爭一口氣!
胡宗難自淞滬、豫東、以及武漢會戰之後。
所部主力一直在經營西北,並沒有打過什麼像樣的仗。
統帥部此前抽調了第二十七軍,現如今配屬戰區直轄。
第七十六軍,歸屬於一戰區指揮。
就是爲了展現抗戰態度。
胡宗難也需要自己的下屬打上一場硬仗,去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好爲自己接替八戰區司令長官的位置,多積攢一些軍功。
廖昂自然明白這些道理,當即立正,啪地一聲敬了個軍禮。
“請軍座放心!”
“卑職,誓死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