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從北向南進攻，自然需要進攻忻口鎮。”
“根據此前我們獲取的情報，忻口鎮上面的日軍數量實際上並不算多，不過千餘人而已，以三團兵力圍攻千餘日寇，豈不是殺雞用牛刀？”
黃百韜自然是想要從壽陽方向發起攻擊。
從這個方向，距離太原最近。
方便他展露自己的指揮才華，也方便麾下部隊磨鍊自身。
更重要的是，同樣戰鬥也會更加密集。
協同進攻的情況下，也會得到十四集團軍的支援。
何樂而不爲呢？
“這千餘人實際上也是難啃的骨頭，根據昨日提交上來的偵查報告顯示，忻口鎮周邊地區盤踞的日軍部隊是日軍常設師團一部，並非此前判斷的潰兵，他們是一支滿編的日軍大隊，同時還加強了重火力。
不僅僅裝備了四門九二式步兵。
在忻口車站及周邊地區還修葺了大量的防禦工事。
目前我軍37毫米的直射火炮、以及九二式步兵炮在戰爭之中消耗較大，就連75毫米山炮也在此前的會戰之中出現了數門損失，我軍缺乏攻堅用重武器。”
說起重武器的話。
就不得不提二戰區最爲關鍵的一支力量。
那就是炮三十團。
現如今裝備了十門105毫米榴彈炮。
是楚雲飛所部-炮四旅最爲關鍵的力量。
這些重武器在戰場上能夠發揮出雙倍數量75毫米山炮的作用。
畢竟。
日軍野戰防禦工事的修葺標準也僅僅只是爲了能夠抵抗的住75毫米山炮的炮擊而已。
黃百韜又問：“那些105毫米榴彈炮的話，您打算把它們用於進攻太原城的戰鬥中？”
“是，實際上我是不想要在這個時間點發起對龍城方向的進攻，想要練兵其實還有不少其他的選擇，可以向晉東北方向蠶食、清理日軍一些突出部據點，相對而言要比進攻龍城容易許多。”
楚雲飛他下意識地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這個動作緩慢而沉重。
顯然此時的他頭疼不已。
緊接着。
楚雲飛緩緩嘆了口氣。
伴隨着這聲嘆息。
黃百韜邁步上前：“長官可是憂心山城方向與我軍的步調不一？”
“國力積貧積弱、日寇猖獗、可惜我們此時卻需要依靠外國援助才能將這場戰爭進行下去，而現如今日軍顯然已經識破了我二戰區戰略反攻的關鍵核心在困守龍城。”
“若是要等待我西北製造總局復產的話，又需要大量的時間，屆時日軍勢必會捲土重來。”
“煥然兄，其實我們本就沒有什麼選擇，就像日本人一樣，我們只能進攻。”
黃百韜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是啊，若是他們選擇突圍的話，我們的戰鬥反而更加輕鬆，現如今的日本人以百姓爲護盾，讓我軍投鼠忌器，着實可恨.”
“我打算略微向閻長官建議，略微放鬆一些對忻口方向的封鎖，看看能否先保存下來一部分的民衆，而後再看這場戰爭如何進行，在這之前，需要先幹掉忻口鎮上的日軍。”
楚雲飛，乃至參謀部實際上都並不支持黃百韜的主動進攻。
打，也不是不行。
在忻口方向打，這樣損失會降到最低。
同樣的，忻口乃是守備太原的關鍵防禦支點。
一旦攻克，就可以進行相應的輿論宣傳。
得到更多的支持，爭取更多的話語權。
對於指揮這場戰鬥的指揮官而言，自然也是好處多多。
黃百韜自從到了楚雲飛這邊之後，功勞確實也分潤了不少，但真正獨立指揮的戰鬥一場都沒有。
忻口鎮之戰，實際上也是楚雲飛留給黃百韜的舞臺。
“那山城方面的話，究竟秉持何種態度？”
黃百韜第一時間詢問在他看來最爲關鍵的問題。
他認爲打仗，打的就是綜合國力。
打的也是後勤補給，至於兵員素質以及戰術戰略只是次要。
缺少武器彈藥的部隊決難以發揮強大的戰鬥力。
在黃百韜看來。
山城方面若是不支持他們的後續反攻。
他們短時間想要光復龍城的話。
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煥然兄，我們這些領兵作戰的，和高居廟堂之上者的看法，自然會有所衝突。”
楚雲飛見黃百韜沉默，自然知道其憂心的是常瑞元的態度，索性笑了笑：“忻口遲早要打，早打還能爭取到委員長的一些支持，若是拖的久了，五戰區戰況持續惡化，恐怕連那所剩不多的物資補給都爭取不到了。”
“是啊，即便李長官和委員長再怎麼不對付，這種情況下該給的支持還是會給到他們的，更何況此次作戰的主力是湯恩伯集團軍呢?”
山西，太原。
華北方面軍第一軍總部。
作戰室會議室內，燈光之下那巨大的軍事地圖非常顯眼。
氣氛凝重無比。
日軍華北第一軍指揮官筱冢義男，現如今正身姿筆挺地矗立在地圖前。
而在他的身側。
則是尚未離開的日軍親王朝香宮鳩彥王，二十師團長牛島實常，以及參謀長楠山秀吉。
在數次請求東京大本營之後。
這羣軍政要員們也終於同意了朝香宮鳩彥王留在山西第一軍司令部協助指揮的請求，並且轉達了天蝗的意志。
筱冢義男猛地轉過身：“從目前得到的情報以及我們一線作戰部隊的彙報綜合研判之後。
我們的對手確實失去了短時間內的攻堅作戰能力。
他們正在運輸一批45毫米口徑的直射火炮，以求與我們的防禦工事對抗。
我們決不能坐以待斃！”
一名年輕參謀聞言，迅速上前一步，他的身形微微前傾。
略顯恭敬地行了個標準的鞠躬禮，聲音帶着一絲緊張與謹慎。
“將軍，若敵軍失去進攻能力，我方或可趁此機會向北發起進攻，進行突圍，這樣可最大程度的減少我方的後續作戰損失。”
尚未來得及繼續說下去，筱冢義男接着宣佈了一個讓在場衆人都震驚無比的決定：“是天蝗陛下希望我們能夠守住龍城”
楠山秀吉震驚無比，他作爲參謀長前來參會之前都不知道這個消息。
筱冢義男不太可能故意瞞着自己。
剩下的就只剩下了一個可能性，這是朝香宮鳩彥王的意思。
或許真的是皇室的意思。
朝香宮鳩彥王微微頷首，臉上瞬間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得意與傲慢，鼻孔裡輕輕哼出一聲：“這些運輸機的調配就是天蝗陛下的意思，大本營也希望我們能夠固守龍城，挫敗支那人的反攻。”
“二十師團的作戰兵力雖然不足，但龍城周邊地區防禦工事衆多，地形較爲複雜，易守難攻，堅守半年應當並不成問題。
我擔心的是，他們採用此前與突襲太原機場類似的戰術，以精銳小部隊作爲突擊矛頭，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滲透進我方腹地，再以迫擊炮對我各要點進行攻擊的話，勢必會對我方造成極大的困擾。”
牛島實常表達了自己的顧慮。
原本還主張主動進攻的他，現在也老實了。
不再重提那狂妄的想法。
只不過。
朝香宮鳩彥王和筱冢義男兩人的態度讓牛島實常一時間狐疑不易。
不要往遠了說。
一個星期前，兩人的狀態差到了一定的程度。
很顯然是擔心第二十師團遭到圍殲，乃至第一軍司令部都會因此覆滅。
而現如今。
筱冢義男的眼中滿是不屑與輕蔑，他冷冷說道：“根據我們目前獲得的最新情報。
我們天字號第一大敵飛虎攻擊軍所部損失頗爲慘重。
其麾下最爲精銳的突擊團、也就是非常規作戰部隊因爲三十七師團的進攻而傷亡慘重。
這情報已經得到了多角度的證實。
PS:日軍情報部門有很多，地方憲兵、軍警也是情報來源。
另外，也因爲華中方面軍第十一軍發動了“襄東作戰”的緣故。
這些武器裝備以及原定補給給楚雲飛所部的兵員。
現如今已經全部都調派前往了第五戰區。
這些武器裝備和兵員將會調派給予湯恩伯所部。
至於支那第二戰區剩下的這羣所謂敵軍。
在我看來，不過是一盤散沙、烏合之衆，根本不值一提！”
牛島實常見筱冢義男如此篤定。
一時間也是放心下來。
只要這支精銳的小部隊失去了戰鬥力。
僅僅是正面交戰的話，依託防禦工事和有利地形的他們還是能夠堅持許久的。
牛島實常此時也恢復了相應的自信，接着表態道：“我們大日本弟國蝗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戰力強悍！”
“面對支那第六集團軍、第十三、十四集團軍這樣的對手，我們勢必能夠取得戰爭的最後勝利。”
“司令官閣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打擊敵主力部隊爲我軍後續的作戰爭取足夠的喘息時間。”
“爲確保我軍兵力不至於過於分散，在進攻結束之後我軍應當重新退回工事之中。”
牛島實常的想法很簡單，趁着現在雙方都筋疲力竭的時候，進一步的消耗二戰區的有生力量。
比起國民革命軍的成軍週期、日軍方面顯然更具備優勢。
與其在困守之中等待着差距被逐漸拉近。
不如孤注一擲的選擇擴大。
這樣。
東京大本營方面或許會重新考慮發起對山西地區的攻勢作戰。
建立在此基礎之上的作戰計劃商討，就成了二十師團選擇進攻方向。
“西北方向晉綏軍第六集團軍的戰鬥力稍弱一些，三十七師團殘部成功突圍也是從他們的封鎖線突圍成功的，若是針對性打擊晉綏軍第六集團軍的話，或可直接改變當前戰局。”
牛島實常側頭看向了站在角落裡面默不作聲的林蒼輝：“但是我們卻不能夠將作戰目標定位他們，而是汾陽方向的第二十七軍。”
“晉軍對於我軍而言，實際上已經不足爲慮，而針對性的打擊範漢傑所部將會繼續加劇地方軍與中央軍之間的矛盾。”
林蒼輝沉默着點了點頭。
根據此前雙方的談判情況來看。
此時的二戰區基本上還是閻錫山主導，但中央軍方面佔據着極大的話語權。
而如果進一步的打擊地方軍閻老西所率領的第六集團軍，只會出現讓蔣政權提前一統山西，雙方也就完全沒有了進一步合作的基礎。
在一衆作戰參謀發表完自己的意見之後。
筱冢義男沉思片刻之後支持了牛島師團長的想法：“將第二十七軍作爲我二十師團接下來重點打擊的作戰目標。”
山城，下羅家灣
戴雨農看着面前依舊憔悴無比的樑乾喬出聲問道：“乾喬，他們到底怎麼你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緩過來。”
“楚雲飛着實可恥，他下令讓人全天開着電燈，沒隔着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制造噪音將我叫醒.”
戴笠有些無奈。
聽着樑乾喬咒罵了幾句之後才重新出聲：“校長的意思是你以後不要在接觸情報工作了，準備將你調往陝西一地、在胡長官麾下任職。”
樑乾喬聞言自然是欣喜不已。
在行動之前他就數次猶豫到底要不要去投奔胡宗難。
而現如今，事情已經辦砸鍋了。
一向刻薄寡恩的常瑞元沒有懲罰也就算了。
竟然還被安排了去處。
這種選擇，可要好過留在山城了此殘生要強的多。
“什麼時候動身？”
“你先休息休息，等待校長召見。”
“校長何時會召見與我？”樑乾喬的眼神之中閃爍着期待的神色。
戴雨農對此頗爲無奈，他微微搖了搖頭：“要等方立功拜見完夫人之後.”
另一邊。
常瑞元很快收到了彙報。
關於方立功申請面見夫人的事情他也是頗爲感興趣。
對於這個楚雲飛身邊的左右手。
他此前並未見過。
對於方立功的到來，他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一邊安排着時間、一邊派身邊人將方立功的資料拿過來。
簡單的瞭解一番之後，和此前閱讀過的報告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資料也差不多有半年左右的時間沒有進一步的更新。
讓常瑞元印象最深的，只有四個字，足智多謀。
這是作爲一名參謀長最爲尋常、也是最爲普遍的評價。
而在楚雲飛的身邊能夠獲得這樣的評價。
足以說明方立功的能力了。
“達令，方參謀長這次來好像是爲了楚雲飛的婚事前來。”
“嗯？”常瑞元此前心中已有猜測，他爽朗一笑：“雲飛這小子終於想通了？”
“二十九歲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和他年齡相仿的將軍們基本上都有了孩子，更何況錢伯均的妻子據悉已有了身孕.”
常瑞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心裡面其實還是有數的。
想結婚恐怕是假，進一步向他靠攏纔是真的。
閻老西現如今大勢已去、已經沒有什麼依靠的必要。
對於楚雲飛而言，他常瑞元纔是那顆蒼天大樹。
常瑞元輕笑了一聲，接着開口道：“雲飛年少成名，心比天高，心高氣傲，現如今山西會戰第一階段已經基本結束，所部蒙受損失遠超此前預估，現在圍困龍城卻無法進一步的行動，正是拿捏他的最好機會。”
“達令，雲飛是匹烈馬，需要找到拴馬樁才行，依我看，光復龍城這件事情便是最好的拴馬樁。”
“此前他已經身穿中央軍軍裝表明心意，此時再度向我們靠攏多半也是因爲明確意識到了西北製造總局的軍工產能無法支持他發揮自己的才能，無法進一步的打擊日本人。”
常瑞元點了點頭：“良禽擇木而棲，他能進一步的向中央靠攏也是好事。”
“有他在二戰區，也省的將胡宗難他們調過去，引得閻百川麾下這幫人不滿。”
“雲飛此舉對於我們而言，也是雪中送炭。”
語氣之中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宋美齡微微點頭，表情如常，只是眼神之中略微出現了那麼一抹的不自然：“我打算去晉東南一趟，去安排好這件事，也問問文英的意見，若是沒問題的話，儘快的安排他們之間的婚事。”
他在少女時期也想要嫁給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並且想要出人頭地。
宋大姐就是抓住了這一點。
這才促成了兩人的結合，也促成了蔣、宋兩大家族的聯合。
關於這種事情，宋美齡親身經歷過，自然得心應手。
常瑞元點了點頭：“爲表明重視，親自去一趟也自無不可，這是個大才，若是能運用得當我中華民族自當驅逐胡虜、自立自強永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轉眼間，就是兩天的時間過去。
忙碌無比的方立功終於得到了消息。
只是，他也沒想到的事。
他自己過來跑一趟見到不是宋夫人，而是委員長。
在動身前往委員長官邸之前。
方立功按照臨行之前楚雲飛的那些叮囑。
將自己收拾了一塵不染，看起來就精神無比。
在乘坐汽車抵達官邸之時。
方立功只是快步跟在了王世和的身後。
不該問的不問，不該看的不看。
能不主動開口，就絕不出聲的情況下。
王世和也是輕鬆無比，對方立功的好感度也幾乎拉滿。
“委員長在客廳裡面等着你，沒有別人，直接過去就可以了。”
方立功微微點頭：“王主任，多謝。”
他牢記楚雲飛的叮囑。
一臉的嚴肅邁步走向了常瑞元。
並且在距離常瑞元十步左右立正站好，規規矩矩的敬了個軍禮：“委員長，參謀長方立功向您報道。”
“嗯。”
常瑞元對方立功也表現出了應有的尊重，他微笑還禮。
他拄着手杖，邁步走到了方立功七步左右的距離站定，仔細打量起了方立功，微笑說道：“此前便聽雲飛談起過你，此前協助指揮的戰鬥打的都很不錯，你是有功勞的。”
“委員長謬讚。”方立功微笑迴應，不卑不亢。
“好了，談事情吧，關於圍困龍城之戰，我的看法是：以打促和，邊打邊談。”
楚雲飛告訴過方立功常瑞元說法方式比較直接。
但沒想到見面沒說幾句之後就開始聊起了二戰區當下最難處理的事情。
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方立功很快反應了過來：“委員長的意思，立功明白，只是我軍現如今狀況較差，各部友軍戰鬥力方面有些不足，即便當前已經形成了圍困龍城的態勢，也很難取得相應的進展。”
“你的意思是說，二戰區現如今已經沒有了繼續奪取龍城的能力？”
“委員長，我的意思是說。”
常瑞元並不給方立功說話的機會：“對日本人的態度必須強硬，胡宗難三十四集團軍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戰鬥準備，北上渡河即可參與到攻取龍城的戰鬥之中。”
方立功當即點了點頭，直接了當的表明了自身的看法：“楚長官的意思是，三十四集團軍不具備這樣的攻堅作戰能力。”
果然，話剛說出來，常瑞元的眉頭便擰在了一起：“雲飛覺得三十四集團軍攻不下龍城？”
方立功依舊堅定點頭：“是，不僅如此，楚長官堅定認爲三十四集團軍入晉，勢必會引起閻長官等地方實力派的反感。”
三十四集團軍的戰鬥力如何，常瑞元說不好。
但僅僅只是過去了半年，便從當地徵募了數千兵員，並且進行了相應的產業建設。
“種田發展”這一方面，胡宗難確實乾的不錯，而且組織能力也強。
但指揮作戰方面，一直以來都是弱項。
楚雲飛對胡宗難秉持這樣的看法也是有跡可循的，在圍殲十四師團的時候。
他們選擇與王耀武，與宋希濂合作也是基於此方向的判斷。
“龍城之戰關係二戰區整體得失勝敗，如果不能迅速解決掉的話，日軍裡應外合勢必會造成局勢進一步的糜爛。”
常瑞元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我決定進一步提供相應的兵員及武器裝備、預計將會在兩月內送抵，半年內，務必全殲龍城周邊地區的日軍，確保山西之地掌握在我國民政府之手中。”
方立功尚未來得及出聲詢問。
常瑞元接着說道：“我只談戰略原則，具體細節還需要協調去辦，世和，這件事情你來跟進，務必確保二戰區此次戰略反攻順利，絕不能出現虎頭蛇尾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