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官閣下，卑職願意以軍人的榮耀以及生命來進行擔保，此次獲取的情報絕無可能出錯。”
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林蒼輝的語氣頗爲篤定。
他頗爲自信的站在一衆將領們的面前。
這不是一場普普通通的作戰會議。
這場會議。
將關係整個華北方面軍，未來一年，甚至幾年戰略的規劃。
所以不得不慎之又慎。
隨着多田駿執掌華北方面軍已經超過月餘。
對於這個原本看好無比的林蒼輝也是多出了幾分的嫌棄。
能力雖然有，只是性格迫使他的情報提供太過趨於保守。
這對於亟需破局且無太多選擇的多田駿頗爲不滿。
而今天。
正當多田駿準備將未來作戰重心完全放在八路軍方面之際。
林蒼輝主動站了出來，拿出了一份讓所有人都爲之震驚的情報。
附帶着一份長長的分析報告。
林蒼輝準備的頗爲充分，充分到即便是他這個華北方面軍司令官都找不到這份情報分析的問題。
情報部門不僅僅通過各種蛛絲馬跡、以及情報彙總。
分析出了楚雲飛所部的重武器彈藥、輕武器彈藥補給週期爲一個月零七天。
並且還確定了西北方向的轟炸機基地位置，以及規模、來源。
這還不算。
情報組織聯動了華中方面。
對西北地區的兵站，以及川陝大道進行了一波滲透，並未獲取了相應的情報。
基於此。
日軍計算出了西北地區的後勤補給上限。
並且根據楚雲飛之前所使用的戰術戰法。
得出了一個初步的結論。
那就是楚雲飛所部一旦轉入戰略守勢，必然是因爲作戰補給之不足。
現如今，晉北一線進攻十四集團軍的戰術方向選擇，是錯誤的。
應當趁着楚雲飛所部的補充週期，發起最爲迅猛的進攻。
只不過。
在作出這點建議的同時，林蒼輝同時建議華北方面軍司令部，不要妄圖想要進行殲滅戰。
因爲這支部隊的韌性決定了他們絕不可能輕鬆的將其殲滅。
與其消耗大量的兵力進行這種性價比不算高的戰鬥。
還不如老老實實的打上一場擊潰戰。
正是因爲林蒼輝的人間清醒。
才讓這羣叫囂着想要一場戰鬥就扭轉大局的日本軍官們只能夠保持沉默。
“林蒼君爲弟國棟樑之才，辛苦了。”
多田駿不疑有他，接着道：“諸位，可還有其他補充意見？”
參會將領們面面相覷。
默默無言。
很顯然，林蒼輝可以確定的情報來源，足以支撐的起他的分析。
這就像是一場辯論賽。
一方的選手已經基本上做到了無可辯駁的程度。
自然沒人會反對林蒼輝的意見。
何況，這羣將領們實際上都清楚。
想要徹底殲滅楚雲飛所部的話，已經不可能了。
當他們還是一支團級作戰部隊之時。
第二十師團這樣的常設精銳都無法將其殲滅，甚至是重創。
現如今。
規模擴大了數倍，在想要將其殲滅，本就不現實。
大本營方面給出的指導意見是。
與其在軍事上將其殲滅，不如在政治上令其消亡。
他們對於常瑞元這個國民政府大頭目頗爲了解，知道他的心結之所在。
在這場雙方暫時都看不到頭的戰爭之中。
與其消滅楚雲飛，不如延續梅津美治郎在任時期的政策。
想盡一切辦法去激發雙方之間的矛盾。
迫使其與山城方面決裂。
在此基礎之上，以軍事打擊爲輔助，方可取得勝利。
多田駿的腦海之中想到了許多許多。
轉而當即按照原定計劃宣佈：“我們原定的治安肅正作戰計劃已經得到了大本營的批准。
我宣佈，將會在整個華北地區劃設治安區，準治安區，以及非治安區三種地方趨於類型。
治安區內，施行懷柔政策，宣揚日中親善，並且扶持相應的傀儡政權。
準治安區內，同樣施行懷柔政策，但需集中兵力定期進行相應的掃蕩，並且禁止當地民衆與地方游擊隊進行接觸。
非治安區，修建碉堡、封鎖溝和公路網，分割抗日根據地，限制游擊隊的活動。
集中兵力，高頻次掃蕩。
一旦察覺當地民衆與地方武裝、游擊隊，主力部隊等有聯繫。
即在掃蕩過程之中執行三光。”
三光？
前面都能夠聽得懂。
三光是什麼意思呢？
多田駿迎着一衆將領的目光，臉上掛着殘忍的微笑，陰冷無比：“殺光、燒光，搶光。”
“進行震懾性屠殺作戰，燒燬他們的居住地，並且將一切可利用資源全部搶光。”
“深入貫徹以戰養戰之政策，提高傀儡政權之行政效率，儘可能的爭奪地方民心，徵募軍糧以補充我軍作戰之損耗，減少對國內稻米供應之依賴。”
當來自華北方面軍的作戰命令下達之後。
筱冢義男頗爲順從了下達了主攻方向調整的命令。
第二十師團，以及第四十一師團的主要作戰目標迅速進行了轉換。
在炮火以及航空兵部隊的支援之下，迅速展開了猛攻。
第十四師團的主要作戰單位只剩下了一個混成第四旅團。
突如其來的戰略調整。
確實讓楚雲飛一時間難以應對。
即便是提前發現了日軍的部署調整，嚴令前線作戰各部隊做好準備。
也沒能夠擋住日軍宛如潮水一般的猛攻。
丟掉了前沿陣地以及一線防禦陣地之後的作戰部隊。
迅速按照楚雲飛下達的命令。
進一步的收縮防線。
短短三天的時間。
整條防線向後退了十二公里。
就連楚雲飛自己的指揮部。
都向後挪了十公里。
整個懷來縣城，此時都暴露在了日軍的進攻方向上面。
“根據前線戰報情況來看的話，目前我前線守軍難以招架。”
“第七步兵團昨晚彙報，他們已經在調整防禦思路。”
“以小規模精銳部隊進行牽制性反擊，爲大部隊的後撤爭取時間。”
“目前最要命的是十四集團軍的側擊基本上沒有太大的效果，如果繼續退下去的話，只能夠棄守懷來縣城周邊地區，甚至要退守長城防線。”
幾人正低聲討論戰局之時。
羅衛國腳步匆匆，臉上帶着焦急，語速也是非常之快：“陳澤軍來電詢問，是否棄固守岱嶽車站及山陰縣城？”
楚雲飛擺了擺手，語氣平淡：“疏散民衆之後，當即棄守縣城，毀掉所有的軍事設施，包括我們此前預設的防禦陣地。”
方立功也是眉頭緊鎖，憂心忡忡：“這樣的拉鋸戰打起來真的是沒完沒了，即便是事後再反攻回來，也很傷下面作戰部隊的士氣，就連老百姓剛剛燃起的希望很有可能也會隨之破滅這對於地方民心也有很大的影響”
別說下面的士兵了。
就連他這個參謀長，現如今也覺得心累無比。
現在看來。
他們此前所想的一戰定山西。
似乎成爲了他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
即便現在光復了晉中等地區。
並且開始爭奪晉北地區。
可雙方的實力硬實力差距，難以忽視。
也讓方立功這個參謀長頗爲無力。
因爲他們即便知道接下來應當怎麼進攻。
如何進攻。
可他們沒有兵力，沒有武器裝備，甚至沒有多少的彈藥儲備。
若是繼續小規模持續作戰。
那自然沒什麼問題。
可是日軍已經先一步做好了擴大戰爭規模的準備，並且發起了全面攻勢。
這仗應當如何打下去呢？
方立功心中其實也沒有答案。
見衆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楚雲飛此時也是艱難進行選擇。
日軍的進攻，沒有了之前的花裡胡哨。
有的只有穩紮穩打。
佔據陣地，穩固防線之後再繼續向前。
現在的華北方面軍絕不貪功冒進，也不急功近利。
即便是楚雲飛從三維立體作戰地圖之中的上帝視角去看兩支部隊的協同配合。
也根本沒有可以利用的破綻。
日軍的打法，完全是硬實力碾壓式打法。
好處就是穩妥，並且容錯率極高，隨時都能夠調整。
缺點也很明顯，進攻速度要遠遠低於正常作戰。
這就導致，他們的作戰資源資源方面會大量的消耗，
前線部隊三天下來傷亡了一千餘人，日軍方面同樣也付戰死了小兩千的小鬼子。
戰鬥的烈度進一步的提高。
援軍，還在路上。
整理，還在進行。
“鈞座。”
“鈞座？”
楚雲飛緩緩擡起自己的右手，示意衆人不要吭聲。
“鈞座！”
擦了擦鼻孔裡面流出的鮮血。
楚雲飛的腦海之中各種戰局仍在不斷推演、交織，變化。
最終定格。
“轉變當下作戰思路，棄守懷來周邊地區一切陣地，破壞鐵路沿線，並且主動收縮防線向後方撤離，主動切斷與十四集團軍之間的聯繫，迫使日軍分兵。”
楚雲飛頓了頓：“另，命令郭寄嶠部，邊打邊撤，撤往茹越口周邊地區，依託長城防線重新佈防，做好民衆疏散工作，戰區羣衆全部遷入關內。”
張大雲出聲問道，語氣之中滿是疑惑：“可這我們不就成了突出部了嗎？”
“只是撤退速度稍緩一些，剛好利用這個機會，搞清楚日軍的根本意圖。”
“如有必要，哪怕是將日軍再度放進關內亦無妨。”
現在的戰爭局勢。
楚雲飛不得不做出了相關的決定。
正面對抗，扛不住。
消極避戰，不可取。
只能夠轉變戰爭思路。
擴大日軍的佔領區，再找尋其他的辦法。
“鈞座，你之前不是總說我們不能退嗎？”
楚雲飛解釋道：“是啊，可今時不同往日，具體問題總歸要具體分析的，日軍一整個常設主力師團、外帶着一萬多號的精銳日軍向我們發起進攻。”
“而我們一線的作戰兵力勉強萬餘人，在此基礎之上硬抗無異於以卵擊石。”
“既然我們的援軍已經在路上，此戰當以爭取時間爲主。”
“諸位應當牢記一個道理，這是紅黨方面的主張，我聽着也很受用，那便是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二戰區戰爭局勢惡化。
常瑞元卻沒有絲毫的精力去關注晉北戰場。
因爲他剛收到密報。
第五師團已經秘密抽調，不知前往了何處。
按照統帥部一應將領們的判斷。
不管是哪個方向的部署，對於當前各戰區的作戰都是阻礙。
對於本輪的冬季攻勢的作戰部隊，都將是一次毀滅性的打擊。
結束了軍事會議的常瑞元腳步匆匆，迅速返回自己的官邸。
因爲作爲此時的財政部部長宋子文，已經抵達，還需要他去交辦任務。
汽車一路疾馳。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
常瑞元眉頭微皺，一向注重這些的他罕見的沒有斥責自己的衛兵。
只是迅速推開了車門，拄着手杖邁步走向自己的官邸。
王世和陪伴在身側，右手在後方迅速示意衛兵將汽車挺好。
跟隨着常瑞元走進了客廳之中。
宋子文此時正在自己的小妹陪伴之下，閒聊着家常。
隨着王世和一聲。
“委員長到！”
宋子文急忙起身相應：“委座。”
常瑞元扯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握了握手：“大哥來了。”
“達令，那你們談事情吧。”
之所以這麼着急就將宋子文叫來。
也是因爲他們大張旗鼓的準備發起全國性的反擊。
使得英美等西方國家深刻認識到了國民政府堅決抗戰、抗戰到底的決心。
說的好聽。
實質上是覺得他們能夠拖住日本陸軍絕大多數的兵力。
避免日本能夠抽調兵力配合德國人作戰。
本質上還是想要將國軍當成僱傭兵部隊來使用。
正基於此。
一直以來都頗爲吝嗇的英國人。
決定提供各五百萬英鎊的“平衡基金借款”及“信用借款”。
一千萬英鎊聽起來數量不多。
但在二戰前後，英鎊非常的值錢。
39年末的這個時間點。
英鎊和美元的兌換比例是1:4。
而美元兌換法幣的比例是1:3（法定恆定，時機購買力減少）。
算下來的話，這一千萬的英鎊，就相當於一億兩千萬的國幣援助。
再加上美國佬有意提供一億美元的信用借款，以幫助國民政府重建國民經濟體系。
這接連的舉措，使得深陷危機之中的國民政府看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希望。
這次美國佬提供的並非是軍事裝備、物資貸款，而是切切實實的提供經濟支援。
常瑞元現如今最擔心的是什麼？
軍事上的失利，只是暫時的。
但經濟上的崩潰，以及農村經濟的衰敗，乃至破滅是可持續性的。
若是能夠爭取到這一億美元的信用借款。
自然能夠有效的改善國民經濟體系。
至於宋子文。
那是更加着急。
其對英美的態度，客觀點的形容就是嚮往之中充斥着慕強。
對於常瑞元的態度轉變，他是非常高興的。
因爲他並不主張和蘇聯人進一步的接觸。
尤其是在有滇緬公路作爲外援輸入通道的情況之下。
“委座，二戰區閻長官那邊，尚未展開新一輪的談判，關於地方債券的發佈.”
常瑞元此時也是急的焦頭爛額：“大哥，我們現在沒有時間將精力放在二戰區了，二戰區那邊他閻百川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只要不把晉中丟給日本人，就足夠了。”
“那雲飛那邊？”
提起楚雲飛，常瑞元面色稍緩：“他願意怎麼打就怎麼打，論指揮水平、戰略思維這方面，我這個校長已經遠遠不如他這個學生了。”
“可是，我聽說二戰區方面局勢也在惡化？”
“嗯，這件事情他向統帥部做出了情況說明，結合我們獲悉的情報來看，日軍確實新組建了不少的作戰部隊，這些原定在年初九組建完成的作戰部隊現如今一股腦的投入到了各地的戰場之上，只要我們撐住日軍的這波反撲，日軍斷然再無侵華之餘力。”
即便局勢惡化。
常瑞元依舊錶現的樂觀且自信。
在他看來，現如今即便局勢進行惡化，但與英美結盟的勢頭已經頗爲明朗。
一旦強大無比的美國人加入到這場戰鬥之中。
勢必會取得這場戰爭的最後勝利。
正當常瑞元與宋子文商量援助細節之際。
王世和邁步站在了遠處。
宋財長心領神會。
繼續聊了幾句之後便起身告辭。
送走了自己的大哥之後。
這才轉身看向了王世和：“什麼事情？”
“下面的人發現軍糧之中摻雜了不少的砂石，並且出現了發黴的情況，再向上反應無果之後，黃維便直接越級反應，捅到了何部長那裡。”
“誰？”
“黃維。”
常瑞元眉頭緊皺：“他不是剛調任五十四軍軍長嗎？”
黃維是深受陳辭修、常瑞元的器重，是土木系的一員大將。
五十四軍。
也是土木系的核心部隊之一。
但是！
現如今五十四軍。
又隸屬於關麟徵所部指揮。
這也是常瑞元本人的手筆。
陳辭修和何敬之的矛盾，是他有意爲之。
陳、關矛盾由來已久。
有機會的話。
關麟徵自然要整一整黃維。
供給上面出問題。
只是最簡單的手段了。
常瑞元眉頭一挑：“算了，讓他們自己鬥吧，出了結果之後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