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就像是置身冰窟一下,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被冰凍住了。
胸口有如壓着一塊千斤大石,呼吸急促而短暫,彷彿是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樣,“嘩嘩”幾聲,宋小愛就像是木頭人一樣從水中游向岸邊,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總算恢復了一點意識。
沒死?
這是她有意識以來的第一個想法,太詭異了,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竟然沒死,下面就是一個寒潭,潭水清澈瞟碧,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流出來的,冒着森森的寒氣,潭邊的草木石頭上面都結了一層寒霜,即便是待在岸邊,那寒氣也都能將人都凍僵住。
宋小愛活絡了一下手腳,勉強可以站起來,只是這個時候她氣力基本上都流失殆盡,生理機能也到了一個極限,暫時不死,卻也絕對活不長了。
宋小愛此時沒有怨天尤人,能夠多活些時間已經算是上天的恩賜了,也不知道溫冷怎麼樣,恨無痕那個老不死的有沒有落井下石?
也不知道那個時候爲什麼會那麼偉大,竟然捨棄溫冷一個人跳了下來,現在想起來,宋小愛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只是她現在沒多少時間思考問題,實在是太冷了,皮膚都凍的皺起來,臉上凍的烏青烏青的,嘴脣一直在哆嗦,牙齒上下打顫,手腳不聽話的在發抖,連發聲的功能都幾乎消失了。
她看到不遠處有一個洞穴,撐着身子慢慢走過去,就死在那裡面吧,她在心裡想,至少也算是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了。
渾身骨骼都幾乎都被凍住了一般,每走一步,骨骼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隨時都會斷裂一般,宋小愛拖着疲憊的身子,費時大半天,才走到百米開外的洞穴口。
洞穴口結了一層寒霜,隱隱有白色的霧氣往外冒,裡面定然也是十分的冰冷,說不定就是一個天然的冰窟,宋小愛猶豫了一下,還是一頭紮了進去。
因爲這個寒潭的緣故,遠遠近近光禿禿的一片,這個洞穴是她唯一的選擇了。
又費時小半天,終於走進了洞穴,身上的衣服都結了冰,時不時有冰塊往下掉,身子的熱量一直在流失,再也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宋小愛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只求能夠更深入一點,找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安靜的死去。
經過一段昏暗的甬道之後,裡面忽然變得開闊起來,洞穴四周的牆壁上,嵌有幾顆夜明珠一樣的石頭,發出淡淡的光芒,隱約可以看清楚洞穴裡的一切,再也沒有路可以走,宋小愛氣勢一泄,對自己道,“就是這裡吧。”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靠着石壁慢慢坐下,不至於讓自己死的太狼狽,宋小愛心想,靠,這人都要死了,老孃才發現自己是一個這麼要面子的人,這要是早發現這點,就這一張殘敗的破臉,自己不死一千遍一萬遍啊?
揶揄了自己一頓,再也沒有半點力氣,眼皮子沉重的撐不開,呼吸漸漸有出無進,氣若游絲。宋小愛想,原來死是這樣的感覺啊?
驀然感覺眼前有一道亮光閃了一下,宋小愛眼皮子猛然睜開,不知道是不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力氣恢復了一些,這睜開眼睛往前一看,發現視線都比平時好了不少。
前面不遠處,洞穴的正中間,擺放着兩口棺材,一口是紅色的,一口是白色的,之前進來的時候頭腦昏昏沉沉也沒發現,宋小愛小時候一直都很害怕這東西,大口吞了口口水,又一想,自己都快要死了,還怕個毛,有棺材也不錯,簡直就是爲自己量身準備的啊。
這般想着,害怕的情緒消散不少,宋小愛站起身,踉踉蹌蹌的走至棺材邊上,看清楚了一點,這才發現那口白色的棺材竟然通體清透,隱隱可以看到一層東西在表面上流動一般,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這一摸,那種冰到骨子裡的寒冷,幾乎要在瞬間將她的一隻手廢掉,慘叫一聲,一連後退幾步,“砰”的一聲,腦袋磕在了那口紅色棺木上。
這是一口普通的棺木,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做的,竟然散發出一股馥郁的香氣,更讓宋小愛吃驚的是,這口棺木是被打開的,棺葉落在一邊,可以清楚的看清楚棺木裡面的東西。
並沒有恐怖的屍體之內的東西,而是一件豔紅色的衣裳,紅的刺目,彷彿可以滴出血來一般。
宋小愛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紅色,不過看了兩眼,就感覺眼睛刺痛的不行,趕緊轉移視線。
……
洞穴內的夜明珠發出的光線並不強烈,但是這一紅一白兩口棺木卻是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宋小愛心裡一個咯噔,自己該不會是撿到寶了吧?
按照武俠小說裡的套路,主人公吃盡苦頭之後,被仇家一掌打下懸崖,然後撿到武功秘籍,勤奮苦練,幾年之後重返人世間,成爲絕世高手。
宋小愛大笑一聲,道,“難道老孃也有這麼好的運氣不成?”
笑過之後圍着洞穴轉了一圈,洞穴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個清清楚楚,什麼東西都沒有……好運並沒有如期降臨,反而是那種疲憊感再度襲來。
宋小愛明白自己大限果然將至,內心反而並沒有那種期待許久的恐懼感,反而有一種即將解脫的喜悅。
她從紅色棺木裡將那件紅色的衣服撈出來,抖抖索索的換在自己身上,衣服質料異常柔和,薄若蠶絲,穿上去之後,卻出乎意料的將所有的寒意全部阻隔在了身體之外,身子漸漸回暖。
是一件寶衣啊,只可惜人之將死,就穿着它死去吧,也算是臨死前風光一回。
宋小愛用盡身上最後一點力氣,爬進棺木裡,躺好,閉上眼睛,靜靜的等待死亡的降臨……
……
“是你嗎?你終於來找我了?”
“你知道嗎?卿兒在這裡已經等了你一千年。”
“你說過會來找我,我以爲……你在騙我……可是,既然不是騙我,爲什麼要讓我等那麼久。”
“一千年啊,卿兒等的好苦好苦……這次,你來了,就不要再走了好嗎?”
……
一雙溫涼的手撫摸上她的面頰,極爲小心翼翼的撣了撣她的頭髮,然後,捧起她的臉,在她的脣邊輕輕吻了一下。
這感覺,是如此的真實。
宋小愛猛然睜開眼睛,從棺木中坐了起來,瞳孔深處,全部被一白衣勝雪的男人所脹滿,雪白雪白的一片佔據了她全部的視線,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她發誓,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可以長成這樣子的,長長的瓜子臉,粉面朱脣,斜飛入鬢的桃花眼,眼中滿是深深的幽怨,妖媚如狐狸,純淨如嬰兒……複雜而又神秘。
此時那雙眼睛,就那麼一眨一眨的看着她……
“啊……見鬼了。”宋小愛尖叫一聲,一把將男人推開,從棺木中站了起來,這一看,就看到那口原本密封着的白色棺木,竟然打開了。
這個人……這個人……她不敢想了,她甚至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還是鬼?
那人踉蹌後退一步,海藻一般的黑髮撫過宋小愛的面龐,宋小愛一時竟然有種愧疚的情緒流過。
“蜜兒,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卿兒啊?”男人一臉痛苦的看着她道。
宋小愛怔了一下,蜜兒,他怎麼知道她的小名是叫蜜兒的?
而且,他那幽怨的眼神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像是被自己拋棄了一樣。
宋小愛腦袋一陣脹痛,好半天,都沒辦法想起記憶中有這麼一個人……而這個時候,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竟然沒死?
一個將要死的沒有死,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卻已經活過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腦海中縈繞着的那個夢境漸漸清晰,一千年,他說他等了自己一千年?
……
“啊啊……”越想越亂,宋小愛忍不住大聲尖叫起來。
白衣男人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上前一把將他抱在懷裡,顫聲道,“蜜兒,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情緒失去了控制,活過來的恐懼竟然遠遠蓋過了死去的絕望。
“我是卿兒,我是卿兒啊,蜜兒,你忘記了嗎,我是你的卿兒啊……”男人抱着她悽慘欲絕的道。
“我不認識卿兒……不……我也不認識你……你放開我,你到底是人還是鬼?放開我……”一把將男人推開,宋小愛躲開幾步,但一看到男人臉上那絕望灰敗的神色,宋小愛不知道爲何,內心深處彷彿被人在用刀子惡狠狠的割着一樣,鮮血淋漓。
爲什麼,明明是如此陌上的面孔,竟然有着如此熟悉的感覺?
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蜜兒,你真的不認識卿兒了?你不要卿兒了嗎?卿兒等你等得好苦好苦,蜜兒……”一聲一聲的呼喚,聲音清澈,不帶一絲雜質。痛徹心扉的叫喊,讓宋小愛的心慢慢軟化下來,她蹲在地上,情緒失控到哭。
【第一更,終於寫到我想寫的情節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