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書房。
一個黑衣密探跪拜在軒轅宸的面前,軒轅宸神情陰鬱的將他所傳來的消息看了一遍,問道,“有澈王爺的準確消息了嗎?”
“回皇上,屬下無能,澈王爺過了樊城之後,兩天以來,音訊斷絕,一點消息都沒有。”
“沒消息?朕豢養的這麼大一個情報部門是做什麼吃的,居然會說沒消息,於樑,你這個蠢貨,還有什麼臉面來見朕。”軒轅宸怒道。
這叫於樑的密探嚇了一大跳,匍匐於地,顫聲道,“皇上,幽冥八駿行走如風,其胯下之馬更是純種的汗血寶馬,根本就不是我們可以追上的。而且幽冥八駿武功卓絕,兇悍異常,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殺人滅口,這一路南下,我們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卻始終沒辦法將他們給攔截下來。”
“廢物!”軒轅宸惡狠狠的將手裡的奏章砸在了於樑的臉上,怒聲道,“朕召喚你過來,不是聽你訴苦的,你身爲密探首領,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難不成還需要朕一一說給你聽不成?如若你覺得以自身能力無法擔任此職位,不妨早點滾蛋,不要在這裡礙眼。”
“皇上,屬下該死。”於樑哀嚎一聲,知道自己無形之中已經觸犯了軒轅宸的忌諱。
朝中一直傳言軒轅宸和軒轅澈關係不合,這才導致他們在探查的時候有幾分縛手縛腳,不敢全力施爲,卻沒想到,眼前所見和傳聞中的大不一樣,君心難測啊,皇上的心思,又有幾個人能夠猜透的。
“哼,你的確該死。”軒轅宸語氣冰冷,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於樑,朕再給你一天的時間,如果還查探不出澈王爺的下落,就提着你的頭來見朕吧。”
“是!”於樑內心無比惶恐,他這個被軒轅宸一手提拔出來的親信自然是知道軒轅宸發起火來是如何的恐怖,不敢稍作停留,立即退出了御書房,隨後,一道又一道的命令,經由他的手,經由大內密探的每一張編織的網絡,迅速的從陵城傳了出去。
……
於樑退出去之中,暗中的雷動悄無聲息的走了出來,道,“皇上,這次幽冥八駿千里擊殺澈王爺,這於樑要攔,卻也是攔不住的。”
軒轅宸懶散的靠在龍椅上,淡淡的道,“朕豈會不知道。”
“那皇上的意思是?”雷動內心微微一沉,感覺事情並非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此次恨無痕已死,追殺溫冷的黑白無常亦是徹底的失去了消息,朕料定,定然是被溫冷給殺了。照目前這情況看來,楚狂絕手底下可以用的人物,也就只有幽冥八駿了。所以只要八駿一死,楚狂絕就徹底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朕對澈向來極有信心,之所以需要第一時間得到關於八駿和澈的消息,是因爲有消息稱,北狄國在認定碎雲城的實力被架空之後,隱隱有提前進入征戰的預謀。這個不算是好消息,但是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壞消息。如若朕沒有猜錯的話,北狄的巴穆爾第一件事情就是聯合朕的大軍一舉將碎雲城滅掉,然後再決戰碎雲城之外。所以此時,幽冥八駿死、或者是不是,對雙方來說,都非常重要。”軒轅宸緩緩道。
雷動心下一凜,道,“皇上的意思是,配合北狄國此次的軍事出動。”
“爲什麼不配合呢?朕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剷除敵人的機會,須知,機會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軒轅宸極爲自信的道。
“可是皇上,巴穆爾反覆無常,性情卑劣,如若在途中耍什麼手段,可是防不勝防。”雷動擔憂的道。
軒轅宸哼了一聲,“巴穆爾雖然是小人,但是也是個聰明人,這次聯合圍剿碎雲城之事,雖然沒有下書面文件,但是彼此都是心知肚明極有默契,合則兩利,分則兩弊。碎雲城地勢得天獨厚,北狄國早就想染指於內,這次大好機會,又豈會眼睜睜的錯過。再者,朕百萬大軍壓境,就算是巴穆爾想反悔,又能掀起什麼浪花來。要知道現在不過是夏初,在征戰之時,彼此天時地利人和方面都旗鼓相當,打起來誰也撈不到好處。”
雷動順着軒轅宸的話語思咐了一會,這次發現所有的事情都被軒轅宸給算進進去了,他日日夜夜作爲影子陪伴在軒轅宸身邊,可謂是最瞭解軒轅宸的人,可是此時他卻有一種怪誕的感覺,感覺他靠的最近,卻反而是最不瞭解軒轅宸的人。
……
白虎大道,閣樓內。
年輕人給龔自閉倒了一杯涼茶,恭恭敬敬的束手站在一側。
龔自閉喝了一口茶,微微閉着眼睛回味了一會茶香,才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不太妙,幽冥八駿不愧是以暴戾兇殘出名,一路截殺過來,我們監察院可是死了不少人,最爲詭異的是,他們這一行人,如此浩大的聲勢,偏偏在過了樊城之後,失去了蹤影,怎麼也找不到了。”年輕人道。
龔自閉淡淡一笑,“這不算奇怪,幽冥八駿自來擅長追蹤之術,這反追蹤的把戲自然不差。”
“可是澈王爺,竟然也憑空消失了,豈不奇怪?”年輕人好奇的問道,“難道澈王爺也擅長此道不成?”
“澈王爺懂不懂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他這人是個天才,假以時日定然是大宗師級別的人物,會一點障眼法也沒什麼?”龔自閉嘿嘿笑道。
“院長竟然如此看重澈王爺?”年輕人微微詫異。
“這軒轅皇室,除了那個薄太后之外,老夫最看重的就是澈王爺,反而不是皇上,你知道爲什麼嗎?”龔自閉反問道。
年輕人搖了搖頭,虛心求解,龔自閉道,“澈王爺多年來一直在陵城被傳的神乎其神的,可是他自己,卻一點都沒有將傳言的謬讚放在心上,更何況他以宗師的氣度自創而修習沐春風心法,心性之淡,天賦之高,就連老夫都自嘆不如……有如此心性和天賦之人,卻是多年來不顯山不露水,多年以來一直屈居於軒轅宸之下,卻並非是阿諛奉承,而是真心實意的屈居,這樣的人,想不讓人當成對手也難啊。”說到最後,龔自閉眼睛都不由自主有點發亮,感嘆道,“如果澈王爺要做某人的對手,那某人的地位就瞬間岌岌可危啊。”
年輕人自然知道某人指的是誰,暗中擦了一把冷汗,也不敢多話,而是避重就輕的問道,“雖然澈王爺驚才豔豔,可是縱觀幽冥八駿這一路追殺,繞了幾千裡的路程,明顯是不死不休。這幽冥八駿全盛之時,就連楚狂絕都要退避三舍,如若一不小心和澈王爺硬碰硬的話,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吧?”
“是啊,幽冥八駿乃亡命之徒,暴戾兇殘,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果碰到澈王爺,以硬碰硬的話,的確情況不太樂觀,這點,也正是老夫都擔心的啊。”龔自閉的臉上,也是露出一絲惋惜的神情。
“那院長的意思是,我們監察院是不是要加大力度?”
“這幽冥八駿,可沒那麼好殺,監察院的人雖然在外人看來無比陰森恐怖,但是本身的實力卻並不如何強悍,就這樣吧,讓前方的探子注意掩護好自己。別忘記了,這個關口,最緊張的人當不是我們,而是皇上纔對。”
“皇上向來言傳和澈王爺不合,會出手嗎?”
“畢竟血濃於水,別忘記還有後宮的那個太后在壓陣。”龔自閉輕笑兩聲,接着道,“不過老夫還在想着另外一個可能,等等,再等等,應該就會有消息了。”
“是。”
就這樣,這一老一幼,一個坐着,一個站着,彷彿是石化了一樣,在這閣樓內,小半個時辰沒有誰發出任何聲音。
半個時辰之後,就聽到閣樓那木質地板,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腳步聲,一個僕人將一個小紙筒遞給龔自閉之後,飛快的離開了房間。
龔自閉打開直筒看了看,然後感嘆一聲,“果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樣,這下,可真是要大變天了。”
年輕人臉色微微一變,“院長,是什麼事?”
“你自己看。”龔自閉隨手將紙條扔給了年輕人,彷彿一點都不覺得這個是重大機密一樣。
年輕人看了一眼,頓時感覺那紙條無比燙手,差點扔了出去,好半響,才定住心神,不敢置信的道,“雖然皇上打算和北狄國聯手對付碎雲城,但是爲什麼讓屬下有一種藥犧牲澈王爺的錯覺。”
龔自閉撫掌,“這不是錯覺。”
“屬下愚鈍,想不明白這裡面的關係。”年輕人恭敬的請教道。
“當是一石二鳥之計。”龔自閉道。
“難道是皇上想利用澈王爺殺了幽冥八駿,爲這次出戰掃平道路?可是,這幽冥八駿又豈是那麼好殺的。”年輕人吃驚的道。
“所以,這裡面就要看澈王爺的運數了。”
“可是如果澈王爺未能達到皇上的預期目的,那幽冥八駿潛伏在軒轅朝,豈不是隨時都會有疾風驟雨一般的反撲。”年輕人不明白的道。
“錯,澈王爺是個聰明人,定然明瞭皇上的心思,所以無論如何,幽冥八駿,一定會死。”龔自閉搖了搖頭,好半響才接話道,“現在的關鍵是,兩敗俱傷的打法,澈王爺到最後還能不能活下來……當然,或許更多的人,不希望他活下來吧。”說到這裡,龔自閉淡淡一笑,笑的極爲諷刺。
而年輕人後背則是驚出了一聲冷汗,真是,最毒君王心啊。
……
原本豔陽高照的天氣,不知道何時,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某處不知名的盤山山路上,十一和宋小愛一前一後,穿着蓑衣打着雨傘,緩緩行走着。因爲地勢險峻的緣故,馬匹在山腳就被放棄了,不得不步行前進。
宋小愛擡眼看了看天色,烏雲壓頂,明明不過是午時剛過,卻是昏暗有如夜晚,瞧這雨勢,估計要下好長一段時間吧。
十一本身玄功通神,神鬼莫測,宋小愛雖然很弱,但是一身輕身功夫還算不錯,這般行走在泥濘的山路上,也不算艱難。
“前面還有多遠可以有歇腳的地方?”宋小愛問道。
“大概走兩個時辰,會看到路邊有一個小酒家,不過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還有沒有我也不是很清楚。”十一道。
宋小愛面色一苦,“你說前方不遠就是天香城,可是我們都已經走了大半天了,卻連影子都沒看到,現在你又告訴我再走兩個時辰才能看到一個小酒家,老天,敢情你之前是騙我的啊。”
十一看她一眼,解釋道,“按照我的腳程來算,自然是不算太遠。”
宋小愛在盤龍山上的時候見過十一以一種詭異的速度上山下山,自然知道自己與他的差距,一陣無語,卻也沒有多問,節省點力氣趕路吧。
這雨勢果然很大,而且綿綿不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停下來,兩個人一路趕到小酒家的時候,差不多天快要黑了,不過烏雲壓頂,天黑或是不黑都沒什麼差別。
“小二小二,來一壺熱茶。”纔到門口,宋小愛就叫嚷道。
可是她叫了半天,裡面也沒一個人反應,宋小愛正自奇怪,十一卻是伸手一推,將門給推開了。
小酒家不大,只有三四張桌子而已,因爲年代有些久遠的緣故,那些木質桌子上都沉積着一層厚厚的油漬,烏黑髮亮。不過儘管很小,卻很乾淨整潔,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
“我叫那麼大聲怎麼也沒人出來?”宋小愛奇怪的道。
“這個小店只有一個人,既是掌櫃也是店小二,最主要的是,他是一個聾子,還是一個啞巴。”十一道。
宋小愛臉上神色一時極爲精彩,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到櫃檯後臺,一個老頭佝僂着身子緩緩走了過來,看年齡至少是六十開外,因爲長年風吹雨打的緣故,臉上的皮膚乾癟有如發黃的橘子皮。
那老頭面無表情的將菜譜扔到桌子上,然後轉身鼓搗自己的事情去了。
“好大的架子啊。”宋小愛道。
十一輕笑道,“沒辦法,從這裡出發,方圓幾十裡都沒有酒家,如果不在這裡吃點東西的話,估計只能到幾百裡之外的天香城了。這老頭的脾氣雖然臭了點,但是飯菜的口味絕對一絕,我很多年前吃過,到現在一直難以忘記。”
“就他老成那樣子,估計連菜勺都拿不動了吧?還能做菜做飯?”宋小愛驚訝的道。
說完這話,似乎感覺到那老頭的一雙渾濁的眼睛看了過來,宋小愛頓時感覺一陣不自在,十一回頭看那老頭一眼,輕聲道,“不要亂說話,我十年來來這裡吃飯的時候這裡就是這樣子了,十年後還是這樣子,這老頭,雖然已經老的不像樣子了,卻是十年之內,沒有什麼變化。”
“那是因爲再變化就要成爲死人了。”宋小愛扁了扁嘴,絲毫不會覺得這老頭就像是天龍八部那掃地僧一類的絕世高手,要真的是的話,那也太扯了吧。
十一笑了笑,點了幾個菜,用筆寫在一張紙條上,然後遞給了老頭,老頭看了一眼,用筆劃掉一個沒有的菜,給他們看了一下,十一點了點頭,然後老頭就慢悠悠的到廚房裡忙碌去了。
“真是好大的脾氣啊。”宋小愛嘖嘖稱歎。
“不要抱怨了。”不知道爲何,十一總是覺得那個老頭不簡單,雖然看起來羸弱不堪,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一般,但是偶爾老頭擡起眼睛,那渾濁的眸子中精光一閃,竟然有一種連他也無法看透的東西在閃現,雖然他也不覺得這老頭會是什麼高手,但是還是不要惹是生非爲好。
……
廚房裡一直傳出叮叮噹噹的聲響,顯然是老頭正在做吃的,但是過了好一會,一道菜都沒有端上來。
宋小愛就是今早出發的時候吃了點東西,這個時候早就餓的前心貼後背,懶懶的,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而十一呢,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的筆直,眼睛微微閉着,似乎在入定。
宋小愛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一時極爲無聊,拿根筷子在左手把玩着,她右手一日~比一日萎縮,基本上不能再用了,這些天來,閒着無聊的時候,就鍛鍊左手的柔韌度和靈活度,到現在,一根筷子在左手轉個幾圈,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只是因爲習慣的問題,還是不太適應。
小酒家的門是開着的,偶爾一兩陣涼風吹起來,帶着一陣山間清香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因爲在酒家門口就有兩棵大樹遮擋的緣故,那雨水卻是飄落不進來,所以此時坐在這裡,倒是可以看看外面的雨景。
猛然間,宋小愛“咦”了一聲,因爲她看到外面不遠處,有人冒着大雨,慢慢的朝着這家酒家走來。雨勢密集,天昏地暗,也看不清楚那人是什麼樣子,但是在這個時候,還在外面趕路的人,總是不免讓人有點遐想。
她睜大眼睛,很努力的想看清楚來人到底長什麼樣,一時被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連那老頭將一盤菜端到桌子上來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而她此刻,更加不會知道,那個老頭,在看到她的那隻萎縮的右手的時候,眼中竟然有一絲銳利的鋒芒一閃而過,不過這也只是瞬間的事情,老頭的眼睛很快低斂下去,恢復到那副老態龍鍾的模樣,轉身,慢慢離開,朝着廚房走去。
宋小愛聞到一陣菜的香味,纔回過神來,左手不太熟練的拿起筷子,夾了一點塞到嘴裡,嚼了兩口,馬上目露精光,大讚道,“十一,真的很好吃啊,沒想到那老頭居然能夠做出這麼好吃的菜來。”
十一跟着吃了點,卻並沒有這麼吃驚,這菜的味道,他十年前就吃過了,不過讓他奇怪的是,明明一晃十年過去,這老人應該更老了纔對,一般來說,老人的口味比年輕人要重一些,油鹽等東西的量就應該放的更多一點纔是,可是這菜的味道,沒有進步,卻也絲毫沒有退步。
這世間上的事情,十年二十年間沒有進步是很正常的,可是如果一個人,保持十年,乃至更長時間,可以讓自己做菜的功夫絲毫的不退步,就有點困難了。想到這裡,他不由眉頭微微一皺,看向廚房裡那個佝僂着身子忙碌的身影,一陣若有所思。
【第一更,晚上再更一章。另外,最近在看重讀《星辰變》,受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