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了結

宋小愛醒來沒多長時間,因爲太過激動,又昏迷過去。

不過此次醒來,代表已經沒了生命危險,雲卿也沒那麼擔心了。他小心翼翼的將宋小愛放到牀上,蓋好被子。

溫柔的多看了兩眼,雲卿直起身,正欲離開,可是忽然,臉色轟然慘變,一股血氣不受絲毫壓制的“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糟糕。”雲卿暗叫一聲,飛速後退,很快消失在房間內,朝着隔壁的一個廂房掠去,一到房間內,雲卿馬上就入定調息。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神經緊繃着在照顧宋小愛,自己的身體則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加上失去精血過多,本身已虛弱不堪,完全是靠着一股血氣在支撐着,可是現在宋小愛醒過來了,他神經一鬆,五臟六腑的氣機自然難以控制,翻江倒海一般的翻騰,到最後這一刻,終於爆發了。

嘴角不時的有血跡溢出,雲卿坐盤膝坐在地上,周身慢慢有一層白色的霧氣縈繞,將他包裹進去,可是這層白色霧氣,對他的身體修復極慢,要知道身體越強悍,一旦受傷的話就越難以復原,雲卿本身的身體,在凡人間,已經強悍到了一個極致,是以這些療傷的效果,反而非常的差。

……

宋小愛甜美的睡了一覺,好久沒有睡的這麼舒服了,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睜開眼睛,房屋內昏昏暗暗的,什麼也看不清楚,想起自己昏迷的時候睜開眼睛那一次,也是看到這樣的天光,還以爲自己根本就沒睜開眼睛,現在一想起來,就哭笑不已。雲卿體質特殊,不能接觸到陽光,會佈置這樣一個房間一點都不奇怪,可嘆的是,她之前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她醒來沒多久,雲卿就從門外走了進來,他雖然看上去還是很瘦,一身不合體的白色衣袍罩在身上,荒誕而滑稽,但是他的氣色好了不少,臉色不似初時那麼蒼白。

“卿兒。”宋小愛笑着道。

雲卿微笑着走到牀頭,將手裡的一碗紅色粘稠藥水遞給宋小愛,輕聲道,“蜜兒,這是藥,你喝了吧。”

宋小愛眉頭微微一皺,“卿兒,我都好了,還要喝嗎?”

“放心,這藥不苦的。仔喝幾次,就不用喝了。”雲卿輕聲哄道。

宋小愛不相信,接過碗放到鼻子邊聞了聞,果然沒有絲毫的中草藥味道,反而有一股馥郁的芳香,這芳香很奇怪,不同於任何一種香味,很獨特。

但是這碗藥水的顏色在宋小愛看起來很奇怪,就像是血一樣,粘稠,還有一息淡不可聞的腥味。

宋小愛端着碗,遲疑不決,雲卿擔心她會發現什麼,催道,“蜜兒,趕快喝了,你現在身體還太虛弱,需要進補,挑食可不好。”

“嗯。”宋小愛對着雲卿甜美一笑,閉上眼睛將碗湊到嘴邊,試探性的喝了一口,味道好的出乎想象,和她昏迷的時候喝的那個一模一樣,才喝一口,就像是吸食鴉片一般,捨不得放手了,一口氣將一碗藥水全部喝乾淨,宋小愛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脣,將碗遞給雲卿,她沒有看到,喝完這碗東西之後,她的嘴邊,赤紅有如鮮血染過。

雲卿滿意的點了點頭,接過碗,出門順手扔掉,進了房間,發現宋小愛在盯着他癡癡的笑,愣了一下,問道,“蜜兒,怎麼了,我身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沒。”宋小愛搖了搖頭,道,“卿兒,可以活過來,可以看到你,真好。卿兒,謝謝你。”

“小傻瓜,有我在,你怎麼可能死。”雲卿走到牀前,寵溺的颳了刮宋小愛的鼻子。

宋小愛鼻子微微一皺,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可以這麼對我。”

“在我心裡,你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值得憐惜。”雲卿嘆道。

宋小愛一想,這雲卿可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了,說這話也對,就沒反駁,不過看雲卿氣色很差,她就很擔心,要知道,雲卿爲了他而殺人,自然是要遭受懲罰的。

這時忐忑不安的問道,“卿兒,在皇宮的時候,我看到你受傷了,你現在怎麼樣了。”

“我已經沒事了,放心吧。”雲卿道。

“真的嗎?讓我檢查一下。”宋小愛不相信。

“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檢查身體。”雲卿滿臉都是笑,促狹道,“蜜兒,你要給我檢查身體可以,不過如果你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可是要負責任的哦。”

“不該看的啊……”宋小愛臉頰緋紅,自然知道雲卿這話是什麼意思,嗔怒的唾了雲卿一口,推了他一把,佯裝發怒道,“誰稀罕看你啊,我纔不看呢。”

她沒看到當她的手推到雲卿身上的時候,雲卿皺眉的反應,雲卿的臉上,帶着風輕雲淡的笑,好像真的什麼都過去了,很輕鬆,很快樂。

……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的很愜意,宋小愛身子好了點,一個人去外面轉了一圈,買了點吃食回來,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要打探消息。

軒轅宸舉全國之力通緝雲卿,鬧的沸沸揚揚,這件事情雖然過了一個月多了,但是仍舊是民衆嘴裡津津樂道的話題。

好在皇榜上只有雲卿的頭像並沒有她的,宋小愛這才微微放心,只是看樣子,軒轅宸這次真的徹底被激怒了,大有一副不抓到雲卿誓不罷休的架勢。

宋小愛對此很是擔心,提了東西急匆匆的往梨園方向走。梨園後面有一條石子小路,那是她和雲卿進進出出的地方。梨園鬧鬼的事情雲卿和她說過,雖然覺得雲卿有點兒戲了,但是爲了避免驚世駭俗,回到梨園,她還是會轉一個小彎,從那條隱蔽的石子小路進去,以免被人看到,留下麻煩。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今天,在石子小路的盡頭,有一位故人,已經在等着她了。

宋小愛微微吃了一驚,但是隨即變得無比冷漠,冷笑道,“風暝,你來這裡幹嗎?”

“皇上張貼皇榜於天下,我自然是要跑跑腿的。”風暝當做是沒看到宋小愛臉上的怒火,說的很輕鬆。

他這次能在白獅城見到宋小愛也是偶然,這次他奉命出行,目的並不是緝捕雲卿和宋小愛,只是經過白獅城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一個多月前,有兩個人出現在了梨園,梨園鬧鬼,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進去過了,突然多出兩個人,並且時間和雲卿從皇宮中將宋小愛帶走的時間是如此的契合,他就不免留了心思。哪裡知道,無意中來這裡查探一番,果真見到了宋小愛。

“哼,就算髮現了我們又怎麼樣,難道你覺得能夠從雲卿手裡帶走我不成。大不了,我們殺了你。”宋小愛惡狠狠的道。她對風暝的舊情誼,早已隨着往事,吹散的乾乾淨淨。

“殺了我,你們也走不了的。”風暝眼睛微微一眯,隨即笑了笑,他緩緩朝宋小愛走來。

左邊的袖子空蕩蕩的,宋小愛雖然看到了,但是並沒有很在意,風暝一直走到近前,纔再度道,“娘娘,皇上暴怒,朝中文武百官皆是惶恐不安,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和雲卿回到陵城,負荊請罪……”

話沒說完,宋小愛就大怒,宋小愛憤怒的像是一頭獅子,瞪着風暝怒吼道,“風暝,你是不是瘋了,我有沒有聽錯,你要我們回去負荊請罪?”

風暝卻不理會宋小愛的怒火,接着道,“娘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要逃,逃的過一時,也逃不過一世,這樣對你們而言,沒有一點好處的,更何況,這次罪不在你,而是在於雲卿。”

“瘋子,你們都是軒轅宸手下的瘋子。”宋小愛咆哮了,指着風暝的鼻子道,“你不過是軒轅宸手裡的一條狗而已,你懂什麼,你懂什麼。”

風暝身子有過片刻的僵硬,道,“娘娘,微臣也是爲了你好。”

“我死也不會回到軒轅宸身邊的,爲了我好,你知道什麼叫爲了我好嗎?”

“回到皇上身邊是唯一的選擇。”風暝道。

“如果軒轅宸死了,那是不是就不用選擇了。”宋小愛咬牙道。

“娘娘,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風暝目瞪口呆。

宋小愛冷哼一聲,道,“雲卿的實力你是見過的,如若刺殺軒轅宸,軒轅宸是一成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娘娘,你瘋了,如若你那樣做的話,你們勢必遭受全天下人瘋狂的狙殺,到時候,你們也是死路一條。”對於雲卿的實力,在親眼見證過之後,他自然是深信不疑。

“難道你以爲,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宋小愛反問道。

風暝眼中閃過一抹痛苦,轉過身,看了看幾處房門緊閉的廂房,緩緩道,“娘娘,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雲卿就在某一個廂房之內。雲卿身體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你也是明白的,如果你們要殺皇上的話,就怪不得我下毒手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風暝森然一笑,“我的衛隊就在白獅城內,趕過來的話,不過盞茶功夫,如果數百人順着風勢,從四面八方點火的話,雲卿就算是神功通神,想必會被燒的灰飛煙滅吧。”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宋小愛臉色一變。

風暝搖了搖頭,“不,娘娘,我只是在提醒你,無論如何,皇上不能死。”

“你這麼做都是爲了他,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你就不怕我出手殺了你。”說出這話,宋小愛就知道,她與風暝之間,徹底決斷了。原本對風暝的到來,她還是抱有一點幻想的,但是她沒想到,終究是她錯了,她把一切都想的過於美好了。

“微臣可以死,但是皇上,絕對不能死。”風暝冷硬的道。

“好,好……這話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你死了,可怨不得我。”宋小愛不再跟風暝廢話,越過他,徑直朝廂房走去,只是沒走兩步,就被風暝叫住,風暝的表情,似乎又矛盾又茫然,總之很不對勁。

而宋小愛就像是一隻刺蝟,一根根尖刺都倒豎起來,無論是誰,一旦接近,就勢必被刺傷。

“什麼事?有話快說。”宋小愛不耐煩的道。

風暝深呼吸一口氣,將自身的情緒壓制下去,解釋道,“剛纔是我疏忽了,我忘記告訴你,我的衛隊現在正在朝這邊趕來,估計不用多長時間就會過來了。”

“你……”宋小愛恨的牙癢癢的,對風暝,絕望了。

“你聽我說完。”風暝搖了搖頭,道,“我這次出陵城的時候,雖然本身的任務並不是爲了緝捕雲卿,但是臨走前,皇上還是交代我一件事情,皇上當時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可以讓我保住自己的性命,也可以讓你們滿意。我原本以爲自己不可能遇上你們,也沒將這個事情當真,但是既然遇上了,出於臣子本分,我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宋小愛看風暝神情凝重,不似在開玩笑,也就認真起來,道,“什麼事?你說。”

風暝道,“想必娘娘也是知道前段時間,軒轅朝和北狄朝聯手攻陷碎雲城之事,碎雲城最終被攻破,楚狂絕的老巢也被剿滅,但是楚狂絕卻是逃脫了。楚狂絕當年在通天閣上,那一刀之威直至現在,還是讓人忌憚不已。雖然皇宮之中守衛森嚴,但是楚狂絕那等人物,手段通天,就算是不能傷害到皇上,傷害到妃子太后也是軒轅朝的損失。所以皇上的意思是,只要雲卿能夠殺了楚狂絕,就恢復雲卿自由。”

宋小愛聽完,神情並不輕鬆,冷冷道,“好一個一石二鳥的把戲。恢不恢復雲卿自由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但是讓雲卿去殺楚狂絕,卻無異於將雲卿推向了火山口,楚狂絕一刀之威,你也見過,這世上,有幾個人可以抵擋的住。”

“別人不行,但是雲卿一定行。”風暝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宋小愛板着臉道。

風暝淡淡一笑,“當時皇上和我說這話的時候,皇上的意思是,只要我說出來了,你們就沒有選擇,所以不管怎麼樣,雲卿必須殺死楚狂絕。”

“你這是在逼我,不可能,雲卿絕對不會去。”宋小愛堅決道。

“娘娘,此事對你們而言,百利而無一害,雲卿如果敗了,也算是一種解脫,如果殺死楚狂絕,就換取了自己的自由,這又有什麼不好。而且,皇上還說,楚狂絕一旦身死,你回不回宮,都將是你的自由。”

宋小愛聽到這個條件的時候,才稍稍訝然了,不得不說,如果她也可以不回宮的話,那麼這些條件,足以讓人心動了。

可是一想起雲卿那模樣,宋小愛就知道這條路行不通,雲卿一定是受傷了,而且是重傷,不然就算雲卿真的不眠不休陪伴她一個月,以他的謫仙之軀,也不可能變成這樣子。以雲卿現在的實力,要殺楚狂絕,難,太難了。

她正要拒絕,就聽到房間內一個溫潤的聲響響起,“十一,你回去告訴軒轅宸,我答應了。”

風暝面色一喜,看宋小愛一眼,朗聲道,“自當相告。”

雲卿的聲音再度傳出,“十一,你走吧,上次我沒殺你,但是下一次,如果你還被我看到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殺了你。”

風暝臉色一變,也不廢話,當即離開。

宋小愛不明白雲卿爲什麼要答應,哪裡有心思理會風暝,將手中的東西扔開,大步跑進房間。

雲卿看到她進來,站起身來,微微一笑,宋小愛則着急的道,“卿兒,你爲什麼要答應軒轅宸的要求,你明明知道這件事恐怕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知道,但是我必須答應他。”雲卿點頭道。

“爲什麼。”宋小愛追問。

雲卿笑了笑,卻不說話,宋小愛一看雲卿這模樣,哪裡會想不到是爲了自己,可是正是如此,才讓她更是焦慮。

“卿兒,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我該怎麼辦,楚狂絕那人你沒見過,但是他就是一個瘋子,而且他的武功很高,基本上沒人是他的對手。”

“放心吧,不會有意外的,我有把握。”

“可是你受傷了。”宋小愛擔憂的道。

“只是一點皮外傷,現在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更何況軒轅宸並沒有給我們一個時間限制,還有時間的,我們慢慢來,不着急。”雲卿將宋小愛摟到懷抱裡,思緒卻飛的很遠很遠。

……

月上中天,宋小愛喝了那奇怪的紅色粘稠藥水之後,很快睡去。

而云卿,則在自己的廂房內,盤膝坐在牀上,運功療傷。

他的周身,很快縈繞一層白色的霧氣,這霧氣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濃一些,將他包裹進去,由外往內看,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那白色霧氣在他周身急速的旋轉着,房屋內,不少小的物件都跟着嗡嗡的震動,一些瓷器品之類的東西禁受不住大幅度的振幅,“啪”的碎裂。

而坐在牀上的雲卿,眼中精光越來越盛,他一隻手結着奇怪而繁複的手印,絲絲黑氣從指尖冒出,很快,散逸到白霧之中,這黑霧帶着強大的腐蝕性,那白霧包裹的範圍越來越小,到最後,竟然被吞噬的乾乾淨淨。

而云卿的眼睛,包括眼白在內,也變得漆黑如墨。絲絲黑氣縈繞在周身,房間內,也充斥着一股死亡之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噗嗤”一聲,雲卿噴出一大口黑血,緩緩從牀上坐了起來。

此時的他,看上去說不出的妖豔,原本消瘦的臉頰,深深凹陷進去的眼睛,甚至連乾癟的身體,短時間內,完全恢復了。

可是,他身上的氣息,卻和以往大不一樣,如果以往的他用冰肌玉骨來形容的話,那麼現在的他,就像是行走在地獄的修羅,渾身上下都充斥着陰暗的氣息。

雲卿打量了自己一眼,很滿意現在的樣子,他雙手微微一抖,身上氣息豁然大變,和之前沒什麼兩樣。

他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明月,喃喃自語道,“師尊說這套禁忌之術,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用,可是,爲了讓蜜兒自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這禁忌之術期限是一個月,一個月內,不管之前受過什麼傷,都可以完全修復。蜜兒,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希望楚狂絕不會藏匿的太深。如果一個月之內,我能夠趕回來見你的話,自然最好。如果趕不回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雲卿說完這話,緩步走到宋小愛的那個廂房內,蹲在牀頭,輕輕的撫摸着宋小愛的臉龐,神色癡迷。但是很快,他就站起身來,大步往外面走去。

他沒有看到,他一走,宋小愛眼角,就流下兩行淚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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