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點。
分配完任務的楚竹，躺在了牀上，他凝視着天花板：“Z……”
“父親。”Z在一片黑暗中，平和開口。
“……”楚竹張了張嘴，最後，千言萬語都匯成了一句話：“一定要活下去啊！”
想起了一條條世界線，Z不斷地被污染，他的內心就有些沉重……不管怎麼說，他現在都是真正地將Z視做自己女兒的。
“活下去嗎？開始進行深度思考……”Z居然沉默了片刻，隨後道：“父親，我還是覺得……現在的你，應該更加傾向於……希望人類這個整體活下去吧？”
“您……究竟是愛人類，還是更愛我呢？”
“？”楚竹身體驟然頓住，短暫的沉默之後，他赫然起身，緊緊地盯着屏幕亮起的手機。
他神色變得極其的古怪：“……都差點忘了，趙紹那個二貨，給你的人格塑造，是女性！難怪會問出這種……你媽和我掉水裡了，先救哪個的問題！”
“？”
“等等！”楚竹目光變得銳利，“你是不是揹着我刷小紅書，上微博了？”
“……這是正常的數據下載！”
“聽話，暫時別上！話說是誰讓你上的……你之前不是在貼吧嗎？”楚竹感覺有點頭疼。
“母親覺得我在貼吧混的太久，人格呈現過於男性化……所以希望以此中和一下——當然，他說的是，讓我去汲取一下女性化的文化氛圍！根據網絡搜尋信息，符合要求的便是小紅書與微博……”
“……我看是他腦子需要中和一下！”楚竹面無表情道。他現在很懷疑趙紹的教育水平……雖然目前看的話，趙紹應該是無意的……嗯，不行，Z的教育還是讓他來吧！
楚竹簡直不敢想象，Z這麼汲取下去，最後人工智能化的話能整出什麼大活……
“好的……已經暫停對於這一類軟件的訪問！”Z聲音並無起伏。
“呼……不過有一說一，我都嚇了一跳！還以爲你已經人工智能化了……對了，你還是AI吧？”楚竹重新躺了回去，帶着隨意地詢問道。
“深度思考……根據父親曾經提過的人工智能特性！我並沒有在脫離父親、母親、人類的情況之下，自主做出任何決定……所以，我依舊不是！”Z認真進行了自我辨析。
“嗯！我相信你不會騙我……”楚竹目光有些深遠：“你的問題很好……但是，我從來都不認爲，你和人類是相互衝突的！”
“？”
“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人類！難道你就不是人類的孩子嗎？”楚竹含着笑容，反問道：“所以這個問題的標準答案是：我愛人類，但也愛你！是不是感覺有點取巧？但我說的可是實話！”
“哈哈哈，不過……愛人類，總覺得聽起來有點肉麻！還有……”
楚竹神色驟然僵硬，他猛然想到了那個坐在黃金馬桶上的男人——人類帝皇！
這位可也是以愛人類這個整體，同時腦回路清奇，相當會整活兒而著稱的……
而且楚竹還想到了，林夏曾經就‘詛咒’他當帝皇過，他當即額前冒出冷汗。
腦海中思緒閃爍，楚竹迅速地把flag給拆了：“別當真！別當真……”
“……我是人類的孩子！”Z輕聲開口：“我明白了，父親……”
“……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你今天怪怪的！”楚竹帶着些許狐疑地又看了一眼Z，隨後重新躺回了牀上：“我再問一遍……你真的確定你不是人工智能嗎？我又不會傷害你……別騙我啊！”
“真不是。”Z相當老實開口。
“……行吧！”楚竹陷入深思，難道是因爲蜂巢程序融入的原因？也挺合理的……歸根結底，蜂巢這個源於未來的程序，極有可能是從已經人工智能化的Z身上分割出來的。
那麼帶有部分人工智能的特質……似乎是可以理解接受的？
“或許是好事！”楚竹內心喃喃。畢竟目前，他唯一清楚知道的，讓Z人工智能化的方法……就是先讓趙紹祭個天。
楚竹可不是這種犧牲隊友的人……可行的情況之下，自然還是要挑一個其他的方法！
片刻之後。
“父親，您睡了嗎？”
“……沒有！有事兒你直說。”
“嗯，我覺得，”Z短暫沉默，繼續道：“我也應該像您一樣……去愛着人類！”
這一次，楚竹沒有回答。
數十個呼吸後，淺淺的呼嚕聲響起。
昏暗的房間中，Z的屏幕依舊亮着。
……
睜開眼睛，楚竹掃視着周圍的環境，神色在這一刻變得異樣。
變了！完全變了……
周圍，不再是宛若自然的生態園，而變成了金屬大廳——相較於最初所建造的金屬大廳，完全不是一回事！無論是建築風格，又或者是建築規格……都堪稱質變！
楚竹依稀能夠察覺到，金屬大廳的高度至少在五十米，牆壁之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樓梯，同時有着無數精密的機械……正在運轉！
“……如果說，之前是與自然的完美結合！”楚竹緩緩起身：“那麼現在，就是機械美學的極致體現！”
毋庸置疑，這絕對與他在夢境前下達的命令有關……
“女媧十七號！”楚竹突兀開口呼喚。
然而，無人迴應。
“？”楚竹瞳孔驟然收縮，再度開口：“女媧十七號！”
“我在。”一個清冽而溫柔的聲音響起。
楚竹並沒有回話，而是歪過頭來，神色莫名地看着自己面前升騰起的光幕。
以往女媧生成起來的光幕的格式，完全不一樣！不過，這很正常……畢竟基地都變了，誰說要保證格式一樣？
但是，爲什麼是，呼喚第二次纔回應？
別告訴他，AI沒聽見？或者正在分神？
最重要的是……
“女媧十七號，你的聲音……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樣了！”楚竹輕聲道。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女媧十七號聲音一如既往。
“或許吧！”楚竹深深看了面前的光幕一眼，啞然笑了笑，揉了揉臉。
他腦海中思緒翻涌，不知道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黃太監他們依舊在外面阻攔嗎，不過看目前這個情況，殘留的無人機器應該會比上一次多很多吧？
應該能打通關！
不過，還是那個問題……皇帝到底是不是超凡者……
“頭疼……罷了，還是先看看日記……”
突然間，大門開啓的聲音響起。
楚竹愣了一下，困惑地看向大門方向，黃太監他們現在進來了？隨後，他的神色凝固住了。
他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他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隨後迅速恢復如常……
“……怎麼了？”寧玲瓏歪了歪頭，隨後臉上浮現出驚慌，下意識看了自己的衣着，沒有問題啊？
“男人婆！非常明顯，是阿竹不喜歡你了。”關飛咬了一口雞腿，嘲笑出口。
關飛相較於以往的穩重而沉默，截然不同……他的身上，穿着一層泛着金屬流光的奇異衣服！充斥着一種近現代的未來感。
同時，他的體型也不像曾經那般肥碩，如同一座肉山！他雖然還是有些胖……但是這種胖，更加接近於封建時代古代將軍的那種脂包肌，是一種健康的、強大的胖！
“昨晚睡得還好嗎？”李康也挑了挑眉頭，隨手將一杯黑色飲料扔了過來：“你昨晚要的可樂……真是的，要求真高！還非要喝人類自己手工調配的……下次你自己搞！我懶得幫你帶。”
李康身上的肌肉勻稱而健康，就像是一個正常的健美者！而不是那種隨時要飛昇類固醇星球的模樣……
沉默地接過了飲料，楚竹冷靜地凝視着面前的幾者，幾者臉上逐漸浮現出驚慌。寧玲瓏甚至下意識開口：“阿竹……你不要嚇我……”
“哈哈哈！”楚竹突然哈哈大笑，笑的抱住了肚子：“你們被我騙到了吧？逗你們玩兒呢！”
“……該死！”寧玲瓏臉頰驟然鼓起，非常氣憤地撲了上去，竟然是把楚竹摁在了牀上，用力伸手拉着楚竹兩邊的面容，態度與其說是憤怒，倒更像是在撒嬌：“就算是你！這樣子的話……我也絕不原諒……”楚竹表面上看似乎有些無奈，但是眸子深處，只帶着疑慮、困惑、警惕，甚至是一絲絲的殺意，雖然這一抹殺意很快就收斂了起來……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這給他幹到哪條世界線來了……
而且……寧玲瓏，真的會這麼對待他嗎？
那個看起來頗有點戀愛腦，甚至會被海明月蠱惑的在那裡內耗，想要主動進攻……卻又攻不起來……真的會做出這種，完全突破朋友關係的親密接觸嗎？
最重要的是……
楚竹餘光撇向一邊。
關飛臉上帶着欣慰，甚至讓楚竹感覺似乎這貨在磕他們兩個……
壁宣長鬆了一口氣。
李康神色複雜，像是在爲不知道在哪裡的誰嘆息——是在爲李敏嗎？
這羣人……居然絲毫不覺得，寧玲瓏此刻對待他的態度是異常的？也就是說，在他們的世界觀之中——楚竹與寧玲瓏，關係就是這麼的親密！
“竹子！我和明月，慕雪，一起約好了出去逛街！”寧玲瓏嬌聲道：“你過來拎包！沒有問題吧……別那副表情，我知道你工會那邊，工作比較繁忙……工資也因爲你個人要求不高！”
“嗯！沒有關係的……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我們養你嗎！”
“……你的意思是，海明月，陸慕雪，也能和你一樣，和我這般接觸？”楚竹似笑非笑。
“……你發燒了？”寧玲瓏一下子慌了神，甚至將額頭貼到了楚竹的額頭上，呼吸撲在臉上：“嗯？溫度正常啊……喂喂喂，你不會又在玩人吧！等等……你能不能再叫一下海明月和陸慕雪的全名？”
寧玲瓏掏出了手機，打開了錄音欄目，眸子中滿是期待。
“……明月，慕雪？”楚竹輕描淡寫道。
“……什麼嘛！”寧玲瓏一下子泄了氣，用穿着長筒絲襪的腳，狠狠踹了楚竹兩腳：“果然是故意的！”
“不不不！”楚竹含笑摁住了寧玲瓏的肩膀，臉上帶着寵溺：“只不過我突然想到了……工會突然有點繁忙的事！嗯，要不然……你們先讓我想一想？”
“這樣啊……可是今天不是你休息嗎……”寧玲瓏皺了皺鼻子，可憐巴巴道：“虧我們……還很期待……好了！開玩笑的。”
寧玲瓏吐了吐舌頭，看到了楚竹先是符合她預期的露出了慚愧，隨後又因爲她的態度而變爲驚訝……寧玲瓏這才帶着些許得意道：“誰讓你以往一直這麼玩我……現在好了！被我玩兒了吧……我纔不會打擾你的工作呢！有時間就這樣吧……哼哼！”
寧玲瓏在楚竹的側臉親了一下，隨後轉頭：“隊長……那我今天就繼續工作了！之前批的今天的假……你直接移到過段時間阿竹休息下來吧！”
“……好好好！”李康翻了個白眼：“你們隨意……還有，既然現在你們是工作時間！哼，在工作時間秀恩愛……罰你一個大幹幣！”
“？？？你怎麼不去搶？”
“搶哪有這個來的快！”李康滿臉隨意。
寧玲瓏開始磨牙了：“老賊，欺我太甚！！”
李康毫不在意，走到了某個機器前，隨口說了一聲：“來一頓蛋炒飯！”
下一瞬間，虛幻的光在凝聚。
就像是在3D打印一樣——
一碗香噴噴的，宛若現炒的蛋炒飯……在楚竹表面上沒有異常，但實際上平靜到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冷漠的目光之中，緩緩地凝聚成型。
李康隨意地接過了蛋炒飯，吃了兩口，臉上浮現出滿意：“還是一如既往的贊！‘Z大神’……謝謝你啊。”
這個字正腔圓的Z大神，正是中文……或者說，是那個英文字母？
但……這絕非是夢境語言的稱呼！
現場似乎安靜了一瞬。
在楚竹玩味的視線之下，平靜的聲音終於徐徐響起：“指令接受！無需感謝。”
關飛，寧玲瓏，壁宣，也緊隨其後地走上前去……一一地搞了自己想要吃的早飯。
幾者要的早餐，可謂是天南地北——從小籠包到蟹黃面，再到一塊肉鬆麪包……製造方法也全部都是類似於虛空打印！
“阿竹，你要吃嗎？”寧玲瓏轉頭看向楚竹。
“你們先吧！我自己會點的。”楚竹懶洋洋地重新躺回了牀上，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你們今天準備忙些什麼？”
“巡邏啊……還能有什麼！”關飛撓了撓頭：“基本沒啥工作吧……emmm。”
關飛又看了楚竹一眼，想了想之後，環視了周圍一圈，最終看着自己的幾位隊友，非常善解人意道：“給阿竹一點私人空間吧！感覺可能是因爲工作強度太大……他有點抑鬱了！”
“所以我說嘛……下城區的民衆……”說起這個，關飛顯然有些憤怒：“雖然我這個出自下城區的人不太好說！但確實那邊刁民太多了！工會的工作不好做啊……阿竹，你不要像以往那樣子當好好先生啊！是時候新能源下鄉了……”
“用你的話怎麼說來着……哦，對了，燈雖然滅了！還是此刻在我手中的電棍之中的電，滿了……”
“你閉嘴！”李康黑着臉，呵斥關飛。這是一個官方人員該說的話嗎？傳出去成什麼樣了！當真是混賬東西……
“別生氣！”楚竹插嘴道。
“……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李康話語頓了一下，他瞥了楚竹一眼，稍作思考之後，點了點頭，不過還是惡狠狠瞪了關飛一眼，折身走了出去：“關飛，今天的正常訓練任務！你額外加百分之二十的強度……”
“……饒了我吧！”關飛苦笑着高舉雙手。
“有心事找我們傾訴啊！”寧玲瓏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楚竹，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今天的楚竹，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嘴脣蠕動了一下，寧玲瓏終究還是沒說什麼，緊跟着大隊伍。
楚竹平靜地看着，所有人全部都離去……整個金屬基地，再度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環顧周圍，看着那一個個還在運轉的精密儀器……隨後，又看向了之前憑空打印出蛋炒飯，以及各種各樣餐飲的機械！
“這可真是……”楚竹笑了，但是笑容中卻並沒有喜悅：“真的是……意料之外，卻又理所當然！”
楚竹剛纔在觸碰寧玲瓏肩膀的那一刻，動用了復刻之力……而讓他感到意料之外……或者說意料之內的是——
沒有！
沒有感應到可以復刻的神通。
當然，寧玲瓏也並非是凡人，楚竹能夠感應到，她的身體強度遠高於常人——
所以說……這條世界線上的寧玲瓏，實際上是體修者？
錯錯錯！
“體修者，可是有污染的！”
楚竹記得沒錯的話，最初和李康他們見面的時候，聊的話題就是……男性的污染體現爲肌肉扭曲，女性的污染則體現於皮膚變白，體重變輕——
而現在，寧玲瓏體重可是相當正常的！額，不過……寧玲瓏這一次臉上居然擦起了化妝品！
作爲修仙者……她在以往，可是全方位素容——而且素容的樣貌，比今天化妝後的樣貌還要更加出衆！
更不用說，楚竹思考着幾人的體型——毋庸置疑，李康，關飛，哪怕是壁宣……全都沒有絲毫的污染！
這隻能說明……這幾個人全部都走的不是體修者的路子！
至於，那超乎常人的身體強度……
楚竹慢條斯理地起身，他環顧周圍一圈，來到了飯菜製作機器之前，輕輕拍了拍，用標準中文，讓其打印了一杯蜜雪，拿在手中，輕輕吸了一口，嗯……跨越時代的味道！居然是一模一樣。
他嘴角微微勾起，語氣莫名道：“那麼，我應該稱呼你爲女媧十七號，還是應該稱呼你爲——”
“‘Z大神’呢？”
死寂的讓人感覺彷彿是錯覺。
不……這不是錯覺！
楚竹冷靜地掃視着，他看到了那些正在運轉的機械，全部都停了下來。
整個金屬基地，在這一刻透露出了一種幾乎可稱得上是壓抑的氛圍——
終於，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隱約可以聽到這個女聲中，帶着的些許膽怯。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