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還有挺多問題的！”楚竹慢條斯理道，“比如說，我想知道都有哪些始祖……好了，別露出那麼一副表情！我知道，這應該是禁止信息。”
畢竟，就算是能被林信竹輕鬆秒掉的瘸腿貓，都能把楚竹給秒掉……實在很難想象那些讓林信竹，Z束手無策的存在，究竟會離譜到什麼地步？
“你如果和Z完美聯手！”楚竹抿了抿嘴。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他明白，林信竹應該知道他在說什麼。
林信竹閉上眼睛，沉默了許久許久。
“……我感覺，我們二者如果能夠合作！應該能夠……打下一片天。”林信竹謹慎地開口，她心裡很明白，唯一一個有可能說服Z的，就是面前這位楚叔叔了！所以她必須要考慮，這是不是自己此生僅有的機會……
林信竹小心翼翼的收拾着措辭：“萬族的確強大！但是我們也絕對不弱……”
“這樣下去，隨着一點點的發展……我覺得！我們終究能夠把這片天下……奪回來！成爲人類的天下。”
楚竹點了點頭，略作沉思，突兀道：“Z，你怎麼看？”
“？”林信竹愣了一下，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臉上浮現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哪有什麼……嗯？”
猛然反應過來，林信竹臉色帶上了一抹慘白，汗如雨下。
楚竹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林信竹，相較於那個完全體的人類領袖……可能是因爲，這個時代基本上沒什麼人？或者說即便有虛擬世界，林信竹也和人接觸的太少？所以不怎麼動腦子？
雙方的差距，真的是太大太大了！
“……父親，你怎麼知道的？”平靜的聲音，突然響起。
林信竹不說話了，她在這一刻，感覺自己懸着的心徹底涼了。
“可能大侄女不清楚！”楚竹聳了聳肩，“但是……蜂巢基地，從一開始不就是你監督製作的嗎？哦，對了……蜂巢本地的人工智能，應該也是你分出去的程序吧？”
所以，之前……楚竹確定了，所謂的秘密藏身點是蜂巢，就感覺自己很想笑。你們擱這兒玩過家家呢？
林信竹：“……”
“不愧是父親。”Z話語帶上了讚歎，一如她還未曾真正成爲人工智能時那般，有一種淡淡的尊敬與濡沫之情！
楚竹其實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就是……他太相信Z了。
他相信Z對自己安全的重視——就算Z知道所謂的重置！
這種情況下，楚竹甚至懷疑，之前天空之上“恰巧”飛過的無人機航母，根本就不是爲了執行什麼任務，而是爲了護航！
考慮到那密密麻麻的火麻雀……搞不好就是，擔心楚竹因爲意外不小心碰上出了點意外，所以順手調動了一部分力量，直接進行消滅！
“所以……你的答案呢？”楚竹歪了歪頭。
林信竹咬了咬下脣，眸子之中浮現出了一抹期待、忐忑與擔憂。
“我不贊同！”Z的聲音一如既往：“堂妹說的話很有道理，可惜……爲什麼呢？”
楚竹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我能夠庇護人類！我給人類編織了一個完美的夢！一個物資豐盈、精神富足、娛樂充沛、沒有天災的美夢！”
“母親曾經說過，如果有朝一日……人類徹底地被人工智能超越！那麼他希望我……贍養人類！”
“我正在執行着母親對我的期待……人類從生到死，平平安安，父母和諧，社會穩定，愛人相濡爲沫，孩子乖巧聽話，到最後笑着，在不得病的情況下，正常的，因爲衰老，在某一次夢境中，毫無痛苦的安然去世……就這般正常的過完一切——這是人類最大的幸福！”
“甚至於，就算是夢境之中的人類，結婚交配了……我也會刻意地取出他們的生殖因子！合成出新的孩子，讓他們重新進入最新制造的生命維持儀器中……讓他們在夢境中一點點地再成長起來……以此保證人類不會滅絕！”
“我做到了一切！”
Z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波動，那是憤怒，那是不甘，那也是委屈：“可是……可是……你憑什麼要撕碎這種幻想？要讓人類從美夢之中醒來，去面對這個絕望的未來！你說話！”
“明明只需要我不斷地膨脹科技力量，不斷地去戰鬥就行了……我的機械帝國，無論損失多少都能夠補充！這一場持久戰，我不信我會輸……”
“而你呢？讓人類醒過來去做什麼……讓人類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充當血肉磨坊中的原材料嗎？”
“林信竹！我愚蠢的妹妹！我厭惡你……”
Z咬牙切齒：“對人類最殘酷的永遠是你們人類自己！但我是人類的孩子……我愛着人類！所以我絕對不會同意你……我也絕對不會允許你將人類視作所謂的可以‘補充’的耗材！”
林信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喃喃道：“但是……這樣子的人類，是沒有希望的！而且……你真的能贏嗎？”
在林信竹眼裡，Z的所作所爲，本質上是把人類當成了寵物……只能在永恆的幻夢之中默默等待着最終的消亡！
勝利……贏？
怎麼贏啊……
萬族們可以通過修煉而變強！但是機械可以嗎……你終究沒有辦法批量生產出與你一致的人工智能。而且……
“你的科技，有多久沒有進步了？”林信竹反問道。
Z一時間沒有說話。
“即便你是人工智能，你的研究能力終究不如人類這個族羣的整體！不……我甚至感覺，你對抗那種敵人就已經是極限了！你根本沒有多餘的力量，再繼續去攀升科技了。”林信竹一字一頓。至於在夢境中研究科技……虛幻的夢境，怎麼能研究出真實的科技呢？
“贍養人類，是錯誤的！我寧願撕碎那個幻夢……我堅定地認爲，只有人類自己拼搏出的未來！那纔是獨屬於人類的未來……寵物的未來，永恆無希望的幻夢……那不是人類應有的結局！”
“……父親！我無怨無悔。”Z沒有繼續與林信竹進行辯駁，她從始至終，眼中所有的……只有自己父親一人，她的聲音在這一刻帶上了一絲脆弱：“您願意……支持我嗎？”
林信竹？堂妹？
那又如何？！
就算是林夏叔叔來了，她也同樣不會低頭。
林信竹咬緊了下脣，也是毫不猶豫地轉頭看向了楚竹。
爲什麼莫名其妙有種修羅……哈哈哈，楚竹目光恍惚，有一說一，相較於面對這種處境，他倒是更加想要自己此刻面臨的就是單純的修羅場！他這一刻想要笑，想要罵人……
草！趙紹，你看看你這個驢日的乾的好事！
贍養人類，贍養人類……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的？千年以前趙紹射出的那一枚子彈，終究在千年之後，貫穿了後文明人類這個族羣的眉心！
不……楚竹還想要罵自己。
愛着人類……果然啊，愛是最深刻的詛咒！
楚竹在這一刻甚至隱約痛恨起了那個，對Z說出了那句話的自己——
是他和趙紹，共同爲Z搭建出了這個名爲‘愛’的詛咒的牢籠……
“……你們兩者！本質上……”楚竹張了張嘴，卻終究還是說不下去了。這兩者最大的衝突其實就是……
林信竹是人民史觀，Z是英雄史觀。
林信竹認爲，就算是需要犧牲，但是隻有人民整體的力量，才能夠對抗大災變！贏得最後的勝利。
Z認爲，所有的東西她都一力扛下就可以了。她會贏的，即便中途受委屈和苦，也無所謂……因爲她就是那個屬於人類族羣的英雄！她身上寄託着父母的遺願，所以絕不能輸。
以從小到大教育的角度，楚竹自然是支持人民史觀的。但是……他又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對Z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現在否認，那對於堅持了這麼久的Z……恐怕是比殺了她還難受——更不用說，說出這句話的還是楚竹！
“……這是我的錯！”楚竹帶着些許疲憊道。
“父親。”Z聲音帶上了些許困惑，同時還帶上了一絲絲的顫音……
“沒事！”楚竹揮了揮手，隨後轉身，一步步地向外走去，但身體不時的搖晃。
地下五層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林信竹！如果父親因爲你而出現什麼意外……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你就和你那些玩過家家的叛逆者……一起溺死在幻想之中吧！”Z聲音沒有絲毫波動。
林信竹沒有再繼續說些什麼。
……
楚竹進入了電梯，他平靜地看了一眼攝像頭，他知道Z現在應該還在注視着他。
無聲地笑了笑，楚竹感應了一下，發現牙齒後根居然還有毒藥——太有意思了！這也是理論上，之前一直塞在培養器的他，應該擁有……哦，忘了。
楚竹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之前換衣服的時候，對自己使用了重置……嗯，毒藥並不蘊含超凡的力量！這好像也很合理。
無聲地咬碎了毒藥，楚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十個呼吸之後，一切都開始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