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映射在宋雅言的側臉上,形成淡淡的光暈,襯得她眉眼如畫,越發精緻。
陸恂作勢要喊,陸恪忙拽住他,“你做什麼?”
“叫她上來啊!”陸恂回答,“清芮不也在嗎?”
陸恪不答應,道:“她和誰都不認識,和清芮也只是見過一面罷了,你叫她上來做什麼?”
“好吧。”陸恂無奈作罷。
話音剛落,他手裡的板栗就擲了出去,剛好打到宋雅言左手邊的攤位處。
陸恪還來不及瞪他一眼,就看見宋雅言被嚇了一跳的樣子,怔愣地回過頭去,看到擠在窗邊的陸恪和陸恂又突然綻放了笑容。
陸恪驀地有些不自然,就好像偷做壞事被抓包似的,手指在宋雅言看不見的地方微微收緊。
偏偏陸恂還要湊到他耳邊說一句:“宋姑娘今日好生驚豔啊!”
宋雅言笑着指了指前方,意思是我繼續往前面逛了,陸恪只好點點頭坐了回去。
白若辰也想過來一探究竟,問道:“看見誰了?”
陸恪直接一把關上了窗戶,含混道:“沒有。”接着又補上一句:“你不認得。”
陸恂含笑看着他不做解釋。
又坐了一會兒,白若辰和柳紓都要帶着妹妹歸家了。
陸恪看着他們上了馬車,準備和陸恂一塊兒送清芮郡主回去。
陸恂拒絕,道:“還沒去放河燈呢!”
看着清芮郡主也挺期待的樣子,三人只好又往河邊兒走去。
河邊這會兒都是放河燈的人,大多是女子,三三兩兩紮堆兒聚在一處。
陸恪皺眉不太想過去,清芮郡主善解人意地說道:“大哥陪我去買河燈吧,我去放了一會兒便回來。”
陸恪點頭,在原地等候他們。
身後的腳步聲靠近時,陸恪迅速轉身抓了宋雅言一個措手不及。
宋雅言訕笑着縮回準備拍他的手,打招呼道:“二公子。”
陸恪點頭,往她身後瞥一眼。
宋雅言忙拉過佟念,介紹道:“二公子,這位是佟姑娘。”
佟念終於見到這位陸二公子了,上前來見禮,一腔感謝之語還未出口就被陸恪噎了回去。
“不必言謝,不必贅言。”
佟念無奈地笑笑,看宋雅言一眼。
宋雅言給她使眼色,讓佟念先去,自己湊到陸恪面前,笑道:“二公子也來放河燈啊,聽說這兒許願特別靈。”
陸恪回答:“沒聽說過。”又覺自己這話有些不近人情了,便問道:“你許了什麼願?”
宋雅言回答:“許願之前不能說出來的。”
“哦。”陸恪有些尷尬。
“也沒有人會這樣問的。”
陸恪更尷尬了。
餘光瞥見宋雅言的目光在自己腰間逡巡,疑惑道:“何事?”
“啊。”宋雅言不好意思地笑笑,“今日端午,二公子沒有佩戴香袋嗎?”
陸恪面上不解。
宋雅言指指自己腰間的香袋,說道:“就是這個啊,家中姐妹沒有給二公子繡嗎?”
陸恪這纔想起,清芮今早給過他一個,曉籌也給了他一個,但是他都收起來了,然後他對宋雅言說道:“我看看你的。”
宋雅言笑着遞過去,就聽見他真誠地發問:“爲何繡一團雜草?”
笑容登時僵硬在臉上。
陸恪難得會看人臉色,改口問:“難道是怪石?”
宋雅言的神色還是不對勁兒,陸恪正努力搜尋還有什麼東西是綠綠的一大團的時候,香袋已經被宋雅言迅速抽走了。
宋雅言看着有些氣惱,說道:“二公子不識貨不要瞎說,纔不是什麼雜草怪石呢!”
陸恪收回空下的手,挑眉笑道:“我看是你女工不好才讓人看不出來的吧?”
宋雅言抿抿嘴脣,試探地問道:“真的看不出來是糉子嗎?”
這簡直顛覆了陸恪十五年來的認知,遞給宋雅言一個自行體會的眼神。
宋雅言體會到了,沮喪道:“好吧。”
陸恪的相貌身量在河邊這一衆女子中間甚是打眼兒,已經有不少人裝作不經意地看過來然後扭過頭竊竊私語。
陸恪皺起眉頭,不願再待下去任人打量,告辭道:“我先走了,你,你也早些回府。”
“二公子慢走。”
陸恪離開這裡,邊走邊說了句:“找個人跟着,確認回府之後就回來。”
沒有人迴應,唯有樹後輕輕閃過一個人影又馬上消失不見。
陸恂這時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感嘆道:“我說你們倆是真有緣啊,又在這兒碰見了。”
陸恪不答,問他:“買完河燈了?”
陸恂嗤笑出聲,道:“都這個時候了,清芮我都送回去了。”
陸恪點頭繼續往前走。
陸恂還在他耳邊聒噪着:“你別說,平日裡宋姑娘看着便素淨,今日這麼一捯飭,不比小白她妹妹差,是吧?”
柳家馬車上,柳霽思慮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哥哥,今日在慶雲樓可是遇見誰了?”
柳紓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會兒才道:“啊,沒有,我沒看見,應該是陛下認識的人吧。”
柳霽點點頭,不再說話。
榮國公府的馬車上,又是一番情景。
白若韻看着兀自在一旁沉思的白若辰,實在壓抑不住怒火,掀翻了桌上的茶盞。
白若辰驚了一下,回過神來,忙問道:“怎麼了?”
白若韻平息了一會兒,話語裡依舊充滿了嘲諷道:“大哥今日見到柳霽是不是心緒難平?”
白若辰皺眉,不悅道:“不要胡說!”
“哼!”白若韻將頭偏向一邊不再理他。
宋雅言和佟念放完了河燈也就回去了,今日玩兒得盡興,自在。洗漱之後,二人像之前一樣擠在牀上說話。
佟念摸着她光滑的頭髮,不捨地說道:“唉,過幾天就要走了,捨不得你。”
宋雅言笑着拿腦袋往她手掌上蹭,說道:“我也捨不得佟姐姐。”
“那你跟我一道兒回去唄。”
宋雅言翻過身,撐起身來,道:“我…我還不想回去呢,我爹在信上說了,他也會來京都的,而且廖爺爺也在京都,他很放心。”
佟念也是想到了她的病,輕拍她的背,講她攬過來,感嘆道:“怎麼我們阿言這麼多災多難,阿言,你一定要好好養病,一定會好的。”
宋雅言也用力點頭,“那是自然,廖爺爺可是神醫。”
話語中滿滿的驕傲,好像自己是神醫似的,二人的話題於是轉向廖神醫。
佟念:“廖大夫的醫術完全可以自己開個醫館,怎麼就專給你一個人看病?”
宋雅言:“可能我比較難治吧,不過,也不是專給我一個人啊,我們家,佟姐姐家,還有許世叔家頭疼腦熱的不都是廖爺爺給看嗎?”
佟念:“那是沾了你的光,鄰里相親的,廖大夫心腸好,自然不會拒絕。”
宋雅言笑笑,“但是去年廖爺爺接了封信就說要到京都來要照顧一位故人,於是就走了。”
佟念問:“宋伯父願意放廖大夫走?”
“一開始不願意,但是廖爺爺反覆給我爹保證我的身體不會有問題,還留下了四季不同的藥方。”
佟念笑出聲,揶揄道:“可是沒想到,過了年我們阿言就跟着過來了。”
宋雅言也笑,是啊,沒想到,當日也不過是被她的繼母何氏一激就鬧着要走,如今想想還是太沖動了。
值夜的素羅在外間輕咳一聲,提醒兩位姑娘該睡覺了。
第二日,宋雅言早早回了侯府,給衆人送去了一些她昨夜在街上買的一些小玩意兒,不怎麼值錢但是貴在精巧。
尤其給程恬帶了不少東西,沒辦法,昨天離開的時候她的怨念實在無法讓人視而不見。
慶雲樓的招牌菜,五味齋的點心,玲瓏閣的絹花……程恬天大的怨念也要拋諸腦後了,但還是拿喬道:“哼,算你有良心,就不跟你計較拋下我們自己去玩的事兒了。”
程綿在一旁問道:“表妹,給我們講講你昨晚去哪裡逛了,放河燈了嗎?”
程恬聞言也先放下手中的點心,聽她講西市的燈火多麼亮,變戲法的多精彩,整條河的河燈有多多……
然後三個人湊到一塊兒唏噓。
過了會兒,程恬扺掌得意道:“過不了幾天,咱們又可以出去了!”
程綿笑而不語。
宋雅言問道:“這是爲何?”
程恬回答:“初九是清漾郡主的生辰,我同你說過的吧,就是康王爺的嫡長女。已經給咱家下了帖子,到時你也與我們同去,我和郡主比較相熟,郡主不會在意的。”
宋雅言雖然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但她是有事兒,“我怕是去不了,初九那天佟姐姐他們一家要回應天府,我得去碼頭送他們。”
“啊?好可惜,京都好多人家的姑娘都會去呢,可熱鬧了。”
宋雅言笑笑,道:“還會有機會的。”
程恬還是不想放棄,問道:“他們幾時走?一般都是早上吧?那你中午過來好不好?我跟郡主說一聲,郡主人挺好的……”
“……那好吧,若是趕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