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
第九次了,陸恪心想,要是讓他再聽見一聲,他非在宮門前揍這小子不可,管他什麼堂兄不堂兄的。
“嘖。”陸恂瞥見他臉色,也知道見好兒就收,拿肩膀輕輕撞了他一下,道:“渡氣哪!看不出來嘛,哎,那時你多大?好像十一歲吧,嘖嘖嘖,厲害,人應天府的姑娘都追到京都了。”
陸恪實在不想理會他,又嫌他聒噪,冷冷道:“你要是無事可做,就到御書房裡給我研墨!”
這話誰敢應?陸恂忙擺手拒絕,瀟灑轉身離去,大聲道:“回見,陛下!”
“陛下!”大福正好跑了過來,稟告道:“王爺在御書房等陛下。”
“嗯。”
行至御書房,宮女內侍皆跪伏行禮,卻默不作聲,皆因陛下吩咐:攝政王前,噤聲行禮便可。
書案上此刻摞滿了各地的奏摺,攝政王見陸恪進來,端起茶盞淺呷一口止住咳意。
陸恪上前執家禮作揖道:“叔父。”
攝政王“嗯”一聲算作應答,並不起身,招手示意他近前來看。
坊間傳聞,先帝薨逝,天子年少即位,攝政王把持朝政,叔侄之間,權勢相逐,勢同水火。實際情況卻大相徑庭,陛下與攝政王名爲叔侄,實則親厚如父子。多年來,陛下由攝政王親自教導上手朝政事務,對攝政王頗爲敬重。
若是傳此謠者見到這叔侄二人相處是這般情景,還不得驚掉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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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恪上前拿過攝政王遞給他的摺子,大致看過,一時靜默。
是來自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上書,陳事順天府尹張峙徇私枉法,任人唯親,貪贓斂財,縱其子弟欺壓百姓……
陸恪心中知曉,他能查到的事,都察院遲早也能得知端倪,只是沒想到這封奏摺來得如此之快。是有人暗中推動,迫不及待推出張峙安撫朝廷,還是巧合呢?
“叔父”陸恪開口道:“張峙爲官多年,斂財無數,向來謹小慎微的一個人爲何近日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這不像他,興許是幕後者察覺出朝廷在查張峙,所以迫不及待推出他來頂罪,若我們真將張峙抓捕入獄,也許就再也追查不到錢款的去向用途了。”
攝政王發問道:“你爲何篤定一定有幕後者?”
“張峙祖籍順天府,一路坐到如今這個位置,可他貪來的銀子爲何要千方百計運到江南?我和堂兄查過了,他在江南既無良田宅第,也無親戚侍應,可以說毫無根基,可若是他聽命於人……”
“若是他聽命於人,那他只是一顆棋子,他貪來的錢財是爲成就他人的陰謀。”攝政王接上他的話,“好,那我問你,你和恂兒查到錢財被運往江南,卻不知具體到了哪裡,到了誰的手裡,是也不是?”
“是。”
“好,那我再問你,江南是誰的封地?除卻造反謀逆,還有什麼事值得砸進去四萬兩紋銀?”
陸恪在心裡“咯噔”一下,咬緊牙,不作聲,原來他的所思所想在叔父面前無所遁形。
攝政王看他一眼,接着道:“你懷疑肅王也不是這麼個懷疑法兒,肅王在江南多年,年年歲貢不出頭不越距。他若真有二心,十個張峙也查不到他頭上。”
是的,一個似是而非的線索在皇親國戚面前不值一提。
“可想明白了?”
陸恪拉回思緒,知道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了,恭謹答道:“是,張峙的確得抓,這錢款去向倒是不必擺在明面上,廢棋已死,只看有人將我們引向何處……”
是夜,承乾宮內陸恪沐浴完後便準備就寢,宮女曉籌上前剪熄燭火,四年前撿回來的女孩兒如今已成了御前宮女。
“曉籌,你不冷嗎?”
莫名其妙的發問,讓二人都愣了片一瞬。
曉籌思忖片刻,答道:“回陛下,仲春回暖,宮裡都換下了冬衣,奴婢不冷。”
是啊,春天都要過完了,怎麼還有人裹得像個白麪饅頭似的?
陸恪突然想起白日裡碰見的宋雅言,四年韶華飛逝,昔日枯井下的小女孩兒早已認不出模樣。卻沒想到,她竟還記得他,非但記得,“渡氣”什麼的怎好在大庭廣衆下嚷嚷出來,真真是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