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圓眼前一片黑暗，周身冰冷，好像身處黑色的冰湖中，絲毫不能動彈，恐懼在心裡蔓延開來，一點一點的吞噬她的生命。
“咯咯……咯咯……”
孩子的笑聲由遠及近的傳了過來，像是化冰的陽光，慢慢喚醒何月圓的神識，對了，她肚子裡還有孩子。
“寶寶……媽咪會保護你！”
何月圓努力伸出雙手想要穿透那厚重的黑暗，將孩子抱在手裡，可每次覺得觸手可及的時候，又會落了個空，心裡着急猛然睜開眼睛看，入目的慘白慘白的屋頂還有鼻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她在醫院……
戴幽茵將她推下了山崖，她只記得自己將雙手緊緊護住了肚子，所以孩子還在嗎？
何月圓的慢慢移到小腹的位置，冰涼一片，眼淚毫無徵兆的洶涌而下。
雖然之前的小腹也是平坦一片，但是這次，她知道，孩子不在了！
何月圓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眼淚濡溼了長長的的睫毛，因此哭泣，身體輕微的顫抖，像是受盡了委屈的孩子。
打完電話回來的古洛風透過防塵玻璃，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心瞬間揪成了一團，連忙按響了呼叫鈴，一羣小護士急匆匆的跑過來，仔細幫何月圓檢查後，興奮道：“還好，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跟李醫生申請一下，可以入住vip病房了。”
古洛風終於鬆了一口氣。慢慢走過去，坐到病牀邊，握住何月圓的手皺眉輕聲道：“你醒了？餓不餓？我給你弄點吃的好不好？”
何月圓聽到聲音，原本已經閉上的眼睛緩緩睜開看着古洛風。黑襯衫，黑西褲，輪廓分明，永遠的筆直乾淨。
心裡狠狠一顫，腦子裡卻想起戴幽茵之前說的話，她真的只是一個替身嗎？
這樣的男人，她忽然又看不透了。
死裡逃生的人，眼神裡總有一種洞悉一切的透徹感。
古洛風卻沒有躲。
“怎麼了？”古洛風看何月圓神色不對，有些急切，道，“是不是還不舒服？我去給你叫醫生。”
何月圓費勁的扯住古洛風的手，對上男人疑惑的眼神，伸手指了指臉上的呼吸機。
古洛風會意，伸手幫她把呼吸罩拉下來，低着頭湊上耳朵，就聽見她聲音極低，很費力的一字一頓的問他：“你是不是結過婚？”
古洛風愣了一下，看着何月圓，眉頭緊鎖，半晌沒有說話，病房裡安靜的好像只能聽到兩個人彼此的心跳聲。
何月圓的心絞成了一團，古洛風沒有否認，可她卻無比的希望他告訴她這不是真的，甚至暗暗下定決心，只要他說不是，她就會相信。
半晌，古洛風纔回道：“是。”
何月圓的心，瞬間就沉到了谷底，仍舊不死心，“她呢？”
“不在了。”古洛風聲音清淡，有些寂寥，斟酌着用詞，想着如何跟何月圓解釋。
何月圓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像是早就知道，“我，是不是很像她？”
古洛風潤脣，怔了很久，才徐徐道：“她是她，你是你。”
何月圓閉上眼睛，“那就是像了。你最初和我籤合同，是不是因爲我像她？”
古洛風渾身一顫，抿脣不再說話。
何月圓感覺自己沒有癒合的小心臟，瞬間鮮血淋漓。
“她的孩子呢？”
“月圓，你好好休息吧，這些事，我一定會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告訴你。”
古洛風看了何月圓一眼，感覺她的目光太認真，好像在認真思考，她前面的路程裡，該不該有他。
不要。
不要這樣看着他。
古洛風放開她的手轉身走了出去，背影挺拔蕭瑟。
他沒有回答，她卻已經知道答案。
她等不到合適的機會。
已經丟了孩子，她不要再丟了自己，否則，餘生裡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會心懷愧疚。
中午的陽光透過窗子落在病房裡，何月圓的臉白的好像透明，眼淚無聲的滑落，穿過臉頰滑進嘴裡，苦苦的澀澀的，卻怎麼都比不上心裡的難過。
從那天之後，古洛風再也沒到病房裡，只有裴星晴每天過來陪她說話，聊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
“月圓，你真的要出院？”裴星晴不放心的問道，她一直覺得何月圓發生意外完全是她的疏忽，自責的恨不得拿把刀殺死自己，因此每天過來報道，照顧何月圓。
沒想到今天過來的時候，何月圓已經自己辦好了出院手續正在收拾東西，整個人安靜的讓人心裡發涼。
“我聞不慣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何月圓淡淡道，嗓子因爲沒有回覆，帶着一種壓抑的沙啞。
她有些厭棄自己，也就懶得再多說話。
不過，擡頭看見裴星晴一臉歉疚的模樣，不禁笑道，“這些事情都跟你沒關係的，不要自責了！”
就算沒有戴幽茵，古洛風也一定不會要這個孩子，這樣也好，省的兩個人之間有更多牽絆！
住院的這些天，她不想說話的時候就會這樣想來安慰自己，可想到這些，又忍不住的心酸難過。
“月圓，我……”裴星晴紅了眼睛，心一橫，攔在收拾東西的何月圓面前，“你告訴我，那天推你下去的是不是戴幽茵？”
何月圓微怔，搖頭，“星晴，你不要再問了。”
孩子的仇，她半個子兒都不會少，但那都是她的事情了。
“那你再住半個月吧！你還沒出小月子，現在出院對身體不好。”
雖然是小產，但總是傷了身體的元氣，所以裴星晴覺得何月圓還是應該住足了一個月對身體比較好一些。
何月圓將最後一件東西塞進包裡，看着裴星晴笑道：“回家好好休息也是一樣的，我真不喜歡醫院！”
說到最後，何月圓甚至還衝着裴星晴眨了眨眼睛，宛若兩人之前玩笑的樣子，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那些笑容只是輕飄飄的浮在何月圓的臉上，壓根沒到心裡。
好在裴星晴沒有發現，加上拗不過何月圓，只得點頭：“好，那我送你！”
車子緩緩駛出醫院，在路口的時候，何月圓輕聲提醒道：“回我家，何家。”
之前的那個公寓有太多她和古洛風的痕跡，她不想回去不想碰觸，而且從現在開始，她和古洛風再也回不去了。
裴星晴猶豫了一下，透過後視鏡看臉色蒼白的女人一臉堅毅，終於還是按照她說的，車子左拐去了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