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的過世讓宋舞霞的心裡蒙上了一層層陰影。她總覺得她們之間,無論是丁文長、鄭晟睿,還是宋修文,都與她存在着或多或少的聯繫,甚至,某種程度上,她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她。更讓她難受的,她沒有對她說實話,讓她懷着對丁文長的擔憂過世,死不瞑目。
隨着婚禮的日益臨近,昌平王府也越來越熱鬧了。雖然有長公主及駙馬的葬禮在前,但這並不影響京裡的貴婦們上門與宋舞霞攀交情。當然宋家的女人們就走得更勤了。
到了婚禮當日,宋舞霞五更就被挖了出來,沐浴,更衣,上妝,她被一堆人拉來扯去,再加上前些日子見客花費了不少精力,她整個人昏昏沉沉,總覺得心臟莫名的難受。
在震天的鼓樂聲中,花轎終於擡出了昌平王府。穿越之後,宋舞霞雖然經常坐轎坐車,但這次,她卻被顛得難受,胃中一陣陣翻騰。她不知道是不是近期休息不夠,所以“暈車”了,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好不容易到了丁家,雖然她有喜娘、丫鬟護着,但人山人海的,又有不少起鬨的,很難不被人撞到。宋舞霞蓋着紅蓋頭,只覺得頭暈眼花。
拜了堂,送入洞房,四周終於稍稍安靜了。宋舞霞被喜娘攙扶着坐到了牀沿。一路上,有蓋頭蓋着,她只能看到腳下的地磚,但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是結婚的喜悅或者緊張,而是一種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只知道絕不是丁文長,因爲她是期待着這場婚禮的,只不過緊張、害怕的心情遠遠壓過了期盼。
“我想喝口水。”她出聲要求。其實她並不口渴,只覺得難受。
趙嬤嬤一路陪着宋舞霞,早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知丁文長在前面被絆住了,她命丫鬟關了門,親自遞了一小杯溫水,問道:“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
宋舞霞索性揭下了紅蓋頭,搖搖頭說:“我也說不上。又不像是生病,就是難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趙嬤嬤見她臉色雖不像往日那般紅潤,但並沒病容,放下心來,安慰道:“想必小姐大概是太緊張了。”
“可能吧”宋舞霞喃喃,悄悄打量着房間。房間內除了紅色還是紅色,被子、簾子,紅燭,無不都是紅彤彤的,紅得讓人窒息。突然間,她想起了穿越之初殘留在腦海中的記憶,也是這樣的一片紅色,紅得讓她驚心。
恍恍惚惚中,她覺得自己幾乎能聞到一絲血腥味。她的手微微一抖,杯子中的水賤到了腳踏在,慢慢漾開。一瞬間,她覺得那是鮮血在流淌……
“小姐,您怎麼了?”
“沒,沒什麼?”宋舞霞回神,想到了昨天晚上,宋繡屏執意要給自己磕頭,最後又對她說,一個人,不管身份多高,能力多強,都不可能保護得了身邊的每一個人,有時候必須有所取捨,而某些時候流血並不是壞事,至少表示着新生。
當時她昏昏沉沉的,根本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但現在想想,這些根本是宋繡屏平日會說的話,反倒更像是太后對她的“教訓”。再想想宋繡屏的態度。雖然她一直無法完全相信她,但不得不說,昨日她執意要磕頭的時候顯得十分真誠,似乎是真心實意感激她。
宋舞霞越想越亂,索性把杯子交給趙嬤嬤,用蓋頭矇住了頭。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了嬉鬧的人聲,緊接着房門被推開了。宋舞霞知應該是來挑蓋頭的,稍稍低下頭。感覺到丁文長就在自己的身邊,她稍稍安心,又莫名地緊張。
在好事者的起鬨聲中,宋舞霞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挑住了頭蓋,然後一抹紅色從眼前飛過。她下意識擡頭,就見丁文長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直直盯着她瞧,她急忙低下頭,心臟越跳越快。
丁文長難得看到宋舞霞含羞帶嬌,手足無措地樣子,臉上的笑意不禁又濃了幾分。他很少看到她穿紅色,今日這身紅得耀眼的喜服,再加上鳳冠的映襯,她身上散發着高貴而雍容的氣質,讓人無法直視。說心裡話,比起七年前的清冷,他更喜歡現在的她。
若不是四周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們,丁文長真想上前說一句,我終於把你娶回家了,你在我心中是最漂亮,最值得珍惜的。
不過激動歸激動,隱隱約約中,他察覺宋舞霞似乎有些不妥,因爲她的手一直在衣袖下緊緊握拳,趁衆人不注意的時候,偶爾還會放在胸口。再加上前兩次她難受的情形,他真怕她染上心痛的毛病。擔心歸擔心,很快他便被衆人簇擁着去前廳喝酒了。
宋舞霞在喜娘、丫鬟的陪伴下等待着。她知道自己正不舒服,不該胡思亂想,可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腦海中不斷出現穿越之初的記憶。新房內,丁文長的粗暴,前世的宋舞霞感知到的絕望與對他的憐憫,隨即又是死於昌平王府的瘋婦,那句森冷的“名不正言順的嫡妻”不斷在她腦海中重複又重複。她覺得自己快瘋了,卻怎麼都無法遏制大腦的運作。
從下午等到傍晚,從傍晚等到夜幕降臨,房門終於打開了。在衆人吵着要鬧新房的喧譁聲中,丁文長再次走了進來,身上帶着濃濃的酒味。他朝着宋舞霞傻傻一笑,喚了一聲“夫人”,便跌坐在了椅子上。其他人一陣嬉笑,見新郎官醉了,便不再提鬧洞房,早早離去了。
衆人一人,丁文長馬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吩咐丫鬟給他洗臉漱口,這才與宋舞霞喝了交杯酒,最後把屋裡的人都遣了出去。
“原來你只是裝醉。”宋舞霞儘量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淡無波,卻怎麼都無法制止尾音的顫抖。
丁文長握住她的手,擔心地問:“霞兒,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宋舞霞搖頭。她只是心緒不寧,稱不上生病。
丁文長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她沒有發燒,手掌的溫度也十分正常,稍稍安心,笑道:“我不裝醉,今晚不知道鬧到什麼時候。”他的手不安分地環住了她的腰,“*宵一刻值千金……”
“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宋舞霞雙手按住他的胸口。今日之前,她並不牴觸兩人間的親密,但此時此刻,她卻有一種奇怪的感受。她一方面害怕他的碰觸,另一方面卻又覺得有他在身邊很是安心。
丁文長同時感覺到此時的她並不是以往那種欲拒還迎,她確實在抗拒他。他以爲是她太緊張了,稍稍放開了她,問道:“要不要喝杯酒,或者你想喝茶?”他也有些緊張。以他的想法,他們這都應該算老夫老妻了,可上一次的新婚之夜,他給了她十分不堪的記憶,他非常希望這次能有完全不同的過程。
宋舞霞當然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她並不抗拒**女愛,她和丁文長也不是沒有經驗,只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不如,我先幫你把這個摘了。”丁文長指了指她頭上的鳳冠。
“哦。”宋舞霞愣愣地點點頭,任由他站在自己身後,把髮夾之類的東西一個個拔下,最後只留她烏黑的秀髮披散在肩頭。
接下去怎麼辦?丁文長凝視着她的側臉。以前他們並不是沒親過,沒抱過,只不過那時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發生了。想起她的熱情與甜蜜,他的心開始蠢蠢欲動。“霞兒,不如……”他暗示性地看了看兩人身後的牀榻。
“我……你……”宋舞霞語無倫次,“哎呀,不管了,你先把桌上的蠟燭吹了,還有,外面應該沒人守着吧?”趙嬤嬤之前對她說,大戶人家,第一夜的時候或許會派有經驗豐富的媳婦或者婆子在旁伺候。
“你放心,不會有人偷聽。”丁文長一邊回答,一邊吹熄了各處的燭臺,房間一下子變得昏暗了,只有兩盞高高的喜燭散發着曖昧的紅光。
丁文長走近宋舞霞,擁着她往牀榻走去。感覺到她僵硬的身體,他輕聲安撫:“別緊張,放輕鬆一點,我保證不會傷害你一分一毫。”說着,他的手心也開始冒汗。
近三十年的人生,他從未有過現在的感受。他迫不及待想擁有她,完完全全的擁有她,可是他也怕自己會傷害她。如果他再做錯一次,老天絕不會再給他第三次機會的。
坐在牀邊,互相凝視對方。兩人都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們盡力了無數的波折纔有今天的婚禮,今天之後他們便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他們的兒子能光明正大地喚他們“父親,母親”。
“丁文長,你知道的,我第一次成親……”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能無措地低下頭。
丁文長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慢慢擡起她的頭。此時無聲勝有聲,在挑開紅蓋頭的那刻他就想吻她了。他們有一個月未見面了,他太想念她了,想念她的味道,想念她的一切。
預告一下,下一章叫“踹下牀”,我一直堅信一切都有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