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看着他，突然覺得今夜的他，哪裡不太一樣。
“所以，明天我們就可以走了。”
原來這一句纔是他想說的話。
紫陌輕輕一笑，“可以走了嗎？”
隨後她低聲說道，“終於，要走了。”
他與她之間最寧靜，最無憂的日子將要結束了。
終於，要結束了！
他笑，清風一般自然。
卻唯有他知道，心內有多麼的心痛難捨。
可是，他自她的言語中，分明聽出瞭解脫。
好吧，既然如此，就讓她走吧。
“那日我說的話，是真心的。”
他輕聲說道。
紫陌看下他，“哪日的哪句話？”
一時間，她想不起。
“我放你走。”
風無痕聲音清淡，去字字清晰的說道。
紫陌一怔，對哈，他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他不提，她竟要忘記了。
看着他，眸色如雨，看似遙遠不曾潮溼，可是卻又那樣的霧氣瀰漫，讓人不自覺的便想憐愛。
“放我走？”她反問。
他點頭，“是。”
她想要的自由，她想要的生活，他能給她的，唯有放手。
她點頭，那個答案簡短而清晰，不曾帶着一份猶豫，似早就決定了一般。
一直以來，她所擔心的是他不捨的眼神，是他痛苦的模樣，和真心的挽留。
她知道，她受不了。
此生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因爲自己而感到痛苦的模樣，她一直在尋找，尋找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她既能安然退出，他又能微笑相送。
她所期盼的不就是此時此刻嗎？
可是，心中竟然不知何故泛起陣陣的心痛。
他放手了，終還是放手了。
她的心裡沒有預想中的輕鬆，卻隱隱帶着幾分失意。
她很想問一句，若是此時他不是一國之君，他的肩上挑起的不是倉斌的萬里河山，還會這樣輕易的答應送她走嗎？
她想，她永遠得不到答案。
因爲，這句話她永遠也不會問出口。
“好。那我們今日就真的要一醉方休了，因爲，來日無多。”
她
笑着舉起酒罈子，等着與他相撞。
他亦微笑，“好。”
他舉起酒罈子與她的在半空中相撞，聲音清脆，好像什麼破碎了的聲音。
這一種破碎的聲音只有他能聽得到，因爲，那是他的心。
“陌，你要去哪裡？”風無痕輕聲問道。
紫陌呵呵一笑，“你幹嘛管我去哪裡，天下之大，我想去哪就去哪？”
她伸出手在他的面前畫了一個巨大的圓圈，略帶醉意的說着，雙頰微紅，面帶笑容。
“如果可以，留在倉斌吧。任何一座城，任何一個地方，只要你喜歡，我給你。我保證不會踏入半步，我只希望能知道你過的好。”
風無痕微醉，眼神如火的看着她。
紫陌咯咯的笑出來，“風無痕，你不是想放了我，而是想將我養起來。”
她突然，靠近他，眸光直視他，“你終於還是怕了我是嗎？不敢要我了，是嗎？然後，又捨不得。所以，找個地方將我養起來。猶如籠中之鳥，即便你不來，別人也無法靠近。”
說完，她仰頭猛灌了幾口酒，直到嗆得咳嗽不止才住手。
“你慢點喝，這樣會喝壞的。”風無痕想搶下她的酒罈子。
她卻一把閃過，“不要你管。”
“你真的這樣想我嗎？”風無痕眼神直視着她說道。
紫陌點頭，再點頭，“是，是我想錯了。無痕，對不起。是我要走的，不怪你。”
她深吸口氣，想狠狠給自己一個嘴巴。
“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議。那樣會讓我覺得有負擔，我無法自由的生活。”
她說道。
“那你要回去千州去嗎？”
風無痕雙眸凝着她問道。
“千州？”
她重複的說着，心中的火辣愈加炙熱。
“如果你要回去報仇，我會幫你。”
他堅定而嚴肅的說道。
其實，到了今日，他更希望她能將仇恨放下。
可是，她的恨，他沒有權利要求她放下。
因爲，那些傷痕真切的刻在了她的身心之上。
紫陌深吸口氣，然後長長的吐出去。
她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彷彿一切又回到了當初的記憶。
“是啊，那
裡我總是要回去一趟的。不過，報仇現在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了。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會報的。”
她輕聲的說着，聲音清冷，毫無溫度。
風無痕獨自喝了幾大口，喉間的辛辣比不過心裡被撕扯的痛。
她的話，句句如雷，響在耳邊。
但是，他不想多解釋一句了。
那原因，他永遠也不想讓她知道。
看着她俊秀的容顏，自心底中難捨。
不覺，微涼將要溢出眼角。
他倏然仰頭，將那淚水逼回。
紫陌。今生能有機會與你一起走過這段歲月，與我來說，已是上天恩賜。
唯希望，日後你能得到真正的解脫，找回你的幸福。
“我做過的承諾，一定會爲你做到。但是，陌，我希望你能放下。放下心中的恨，放下那些痛苦的回憶。只有這樣你纔會真的獲得快樂，答應我好嗎？”
他醉意濃厚，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的說道。
她看着他，輕輕的搖頭，“流珠至今不能瞑目，大仇未報，那些人都還活得很好。我又怎敢乞求快樂？不，我不要快樂。我只要她們爲流珠，爲我的孩子償命。”
脣邊勾出蕭寒的弧度，冰霜傲雪，這一刻她連笑容都是冷的。
那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憎恨，此刻躍上心頭，揮散不去。
風無痕心疼的看着她，握住她的手很重，很重的。
“好，你的仇我幫你報。”
紫陌擡眼看着他，酒醉迷離的雙眼中露出輕微的笑意。
“那你能幫我恨們？我恨他們，我必須將他們一個一個的親手解決掉。無痕，你是個好男人，將來也一定是個好皇帝。今生你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我，可是，現在我就要走了。你的不幸也該結束了。”
淚水終於還是落下，她本不想哭的。
這是她想要的結果，也是她必須要去面對的結果。
她沒有理由，也沒有權利在無痕的面前掉眼淚。
然而，心中的痛卻是那麼無法控制。
即便想要離開的是她，她卻依然會捨不得。
捨不得天地間這樣一個真心實意對自己的男人，捨不得與一個勝似親人的朋友說離別。
自此以後，天各一方，永無相見之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