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擔憂全寫在臉上，明大一想到明媚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就心肝兒疼。
“許是媚兒怕苦，她最討厭吃藥了。”明大媳婦在一旁勸着，卻被男人甩開了手。
“誰不怕苦，就她是蜜罐兒裡泡大的不成？”怒氣衝衝走進去，衆人也都緊隨其後，結果才一到妹妹牀前，方纔還吹鬍子瞪眼的男人馬上就軟下來，“媚兒乖，咱們吃藥藥，吃完藥藥大哥給你買糖好不好？”
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她嘴邊卻仍是沒反應，小姑娘牙關緊閉，勉強喂的那一點都順着嘴角又流了下來。
生氣得把碗塞到醫婆手裡，明大吼道，“我聞着都苦，她能吃得下麼，你就不能開點甜的麼？”
“明老爺，良藥苦口啊，我倒是想給姑娘吃點山楂蜜餞，那也不退燒啊。”醫婆明顯也不高興了，把碗放在一邊，“這病啊，我是治不了了，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言畢竟見男人哭了起來，明大一邊拍着腿一邊道，“我的媚兒啊，我跟親閨女一樣從小養到大的寶貝疙瘩喲，你要是有個萬一，哥哥也不活了.....”
一屋子人聞言也開始哭，倒叫那個想要撩挑子的醫婆不知所措了，“人還沒死呢，你們嚎什麼喪......”
崔鈺見狀也頗爲無奈，上前一步道，“大爺，我家鄉有個土方子，專治小兒風寒，或許可以一試。且這方子用的都是食材，不是藥材，吃不壞人，也不苦。”
沒想到他還在這兒，只是男人聽說他有辦法治明媚，也顧不上自己方纔丟臉的樣子了，抓着崔鈺的手臉上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真的麼，真的可以治病？”
“可以試試。”
“快，快帶大人去膳房，”轉而又淚汪汪看着他，“大人，你要什麼都行，只要能治好媚兒，我什麼都給你。”
想說我要你妹妹，可轉念還是忍住了。這個時候跟人家搶寶貝疙瘩，對方怕是要拼命的。
雖他在她身上吃夠了來日方長的苦，但一個九歲的孩子，搶走也不能做媳婦兒吧。感情啊，還是得慢慢培養纔是。
不一會兒就將湯端了來，其實不過就是最普通的薑湯，發汗用的。只是他知道她討厭姜的味道，特意放了許多紅糖在裡面，聞着倒也沒那麼嗆鼻。
崔鈺將她扶起來，又從如花手裡接過湯，一勺喂下去，對方竟真的喝了。
明大隨即破涕爲笑，待到一家子看着明媚把那碗湯喝下去，幾乎要感慨佛祖顯靈，送了崔鈺這樣的人來。
“等出了汗，燒就能退了。”復又扶她躺好，崔鈺起身行禮，其實他方纔不過是用了術法而已，至於那湯只是障眼法，可是明大不知道，對着他千恩萬謝。
“夫子，我看你就不要走了，就留在這兒守着她，厚物先生說的沒錯，你就是我家媚兒的貴人，有你守着我才放心啊。”
被自己的媳婦兒捏了捏胳膊，明大依舊不理，“我知道辛苦夫子了，還請夫子看在和老五是同窗的份兒上，救救我這可憐的妹妹，我這個妹妹呀，命好苦啊....”
說着說着又哭了起來，連一旁的婦人都有些無奈，方纔還說自己的妹妹是蜜罐兒裡泡大的，現在又說她命苦，翻來倒去竟是有些不擇手段了。
“無妨，我守着她就是了。”
“大爺，大爺，姑娘燒退了，身上也沒有那麼熱了！”守在一邊的小丫鬟喜出望外，明大走過去摸了摸明媚的額頭，果然不燙了。
“夫子，真是，你真是我明家的恩人。”
“不敢當，大爺無需如此客氣，十姑娘是我的學生，照顧她是我份內的事。”
聞言臉上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明大自認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什麼樣的人都見過，但崔鈺這般如此識時務會說話又能辦事的，絕對不多。
“好了，咱們就別在這兒鬧哄哄的了，小十需要靜養，我去廚房叫人燉些蔘湯給她和夫子，你也去休息下。”明大媳婦笑着對崔鈺點點頭表示感謝，繼而拉着明大往外走，“如花似玉這兩個丫頭平時伺候慣了，還是繼續服侍媚兒吧，沒得在外面凍壞了，萬一她醒了，房裡連個趁手的人都沒有，你還真要夫子伺候她一個學生麼？”
“對對對，讓她們快進來，夫子，那我們就先走了，待媚兒醒了，您就打發人來告訴我就行。”
人離開後，屋子裡終於靜了下來，崔鈺坐在牀邊聽着她清淺的呼吸，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這小丫頭氣性也太大了，若是少搭理明嫣幾句，也不至於凍壞了。
牀上的人小臉蒼白，只是因爲發燒，所以雙頰泛起不自然的紅，像尊點了硃砂的瓷娃娃，乖巧至極，讓人根本想不到她平日裡是如何的牙尖嘴利。
崔鈺想摸一下她的臉，但最終還是忍住了，起身正想坐到花廳裡，卻忽然看了那盞燈。
她將他送的宮燈放在了牀頭，每日晝夜不熄，睡前醒來都看得到，想來是真的喜歡。笑容勾到一半便停住了，男人盯着那盞燈，屋子裡沒有風，可燭火搖曳，卻是有些不正常。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撥弄火苗。
還想再細看看，卻忽然聽見牀上有了動靜。
轉過身正好看見她極不舒服地皺了皺眉，緊接着，睫毛輕輕眨了一兩下，終是睜開了眼。
“夫子？”一下就看了他，一襲白衣的男人正立在牀前，眉目溫和，像是踏星而來。明媚覺得她好像見過這場景，又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
八姐的話復又回想在耳邊，小姑娘心裡委屈，不自覺地就低下了頭。
“說你病你還就真的病了，沒得叫人以爲是我罰你，這才凍着了。”坐到她牀邊，崔鈺本想揶揄兩句，卻見一滴淚落在了衣衫上，將白色氤氳成青灰。
“媚兒？”語氣裡帶了擔憂，明媚聽得出，若是方纔那句話還讓她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只是巴結自己，可這句卻是真的關心。不然的話，他應該是膩煩纔對，膩煩她狀況百出，拖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