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現在還不能很好地駕馭它,或許日後熟練了便能隨意支配了,也就不怕一不小心傷到人了。”崔鈺看着那支筆,筆尖上的紅色無論如何也消除不掉,那點用來在她身上寫字的硃砂早就和軟毫融爲一體了。
冥魅自是知道尋常人若想要掌控法器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何況崔鈺和她這種出生便帶着仙骨的人不一樣,他不過是一界凡人,要練就收放自如,不親自與兇魂厲鬼過個幾招肯定是不行的。
可是一想到他身上的傷,她便有些心疼。
“能不能......不去做危險的事?”坐到他身邊攀住他的脖子,冥魅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了崔鈺身上,百鍊鋼都要化成繞指柔,纏着他撒嬌耍賴,“不然,我總覺得是自己將你拖進這些危險中的,會自責的呢。”
“魅兒不會真的要我做男寵吧?”挑眉看着她,崔鈺嘴角勾起似有似無的笑來,可那沉沉湛湛的眸光沒了平日溫柔如水的樣子,堅定的不容人做他想。
“好吧好吧,知道你最有骨氣,可是你要答應我,做什麼之前一定要告訴我,不許逞強。”伸手將自己那塊玉珏拿出來繼續道,“這兩塊是一對,彼此有感應,你若是有事我也能第一時間去救你。”
聞言忽然笑了笑,崔鈺勾了勾她的下巴,“魅兒,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掌控欲這麼強?”他的小嬌妻身份尊貴,仙界凡間都是帝姬,脾氣也霸道得很呢。
“賊喊捉賊,我向來乖巧聽話,連父皇都誇我呢。”眨着狡黠的眸子,冥魅自己都不信自己說的。
她在太宗面前自然老實的很,不然的話後宮前朝牽一髮動全身的,自己不博個賢惠的名兒,拖累了他可怎麼辦。只是冥魅沒先到的是,即使如此,崔鈺還是被人詬病德行不正,在陛下面前參了他一本。
翌日上朝的時候,太宗突然停了他的職,只說是二人大婚在即,讓他安心籌備婚禮,禮部的事暫交他人代理。
爲此,李淳風一下朝便跑去了崔府,小鬍子方術士眉心蹙成一團,似是比他自己被貶謫還憂心,“好好的,那個姓張的言官爲什麼要那樣詆譭你?”
朝堂之上,有人將崔鈺去蔣家的事情搬了出來,且把蔣令嚴自蕭娘子屍變被降後第二日暴斃身亡也歸罪到了他身上。本來若只是一人出言,倒也不至於鬧出什麼太大的亂子,可偏偏那道摺子遞上去之後,附議的人一個接一個得蹦了出來。
有的說崔鈺是草菅人命,既然不會術法,就該等到李淳風回來再處理。
也有人說他沉迷於怪力亂神之說,不能安守禮法。
更有甚者將那樁十年前的婚事拿了出來,指責他在男女之事上頗不檢點,難當禮部尚書的重任,再加之後來與長孫蓉嫣婚事作廢,轉而與汝南公主議親,更有攀附之嫌。
總之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崔鈺對這一切並未反駁,只是接了旨意回家閉門思過。
“你可知張爾盛背後是何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面前的李淳風,比起他的咋咋呼呼,崔鈺的態度永遠是那麼波瀾不驚。
挑眉看了看他,男人一面捋着自己的小鬍子一面思索着,良久似是纔想來什麼,“好像,這個張爾盛是陰大人的門生。”
陰弘智是陰德妃的哥哥,是陛下的小舅子,能與顧命大臣長孫無忌分庭抗禮,自然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可是,他和你有什麼仇什麼怨,你和魏相交好,與長孫大人又沒什麼交集.......”話說到這兒,李淳風拍了下大腿,這才如夢初醒,“因爲汝南公主!公主是長孫皇后嫡女,你娶了公主,自然被認爲是長孫大人一脈的,而你這兒又牽扯魏相,相當於拉攏了大半個朝堂的權臣。”
“難怪陰大人坐不住了,若是你徹底接替魏相去了門下省,那還得了?”
笑了笑,崔鈺把玩着手中的勾魂筆,漫不經心地說到,“太子的位子已經定了,可還是有很多人都不死心呢。”
但就算是再不死心,就算太子不是嫡長子李承乾,未來大唐皇位上的人也不可能跟陰家有什麼關係。
崔鈺想起彼時自己爲了和長孫家解除婚約,曾經在御書房與陛下談了整整一下午,君臣二人推心置腹,都聊到了亡妻。男人對長孫皇后的情誼不比他對冥魅的少,所以哪怕對方已經亡故,哪怕陰德妃也位列四妃,也還是不能動搖長孫家分毫。
“不死心的又何止是陰家,韋貴妃那邊不一樣蠢蠢欲動,不過一個打壓着你,一個巴結着你罷了。”李淳風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若是這麼想,你最近還是在家待一待比較好,反正陛下也不糊塗,等到你和公主的婚事定了,說不定就讓你官復原職了。”
“還好咱們大唐沒有駙馬不能做官的規矩,要不然你可要被姻緣耽誤了前程了。欸,若是真這樣,你是選公主還是選官位?”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李淳風很想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公主。”
“那你要在家吃軟飯麼,還是要做些別的什麼?”
“捉鬼。”
一下子被噎得沒有話說,李淳風早該知道,和這個男人鬥嘴自己從來就贏不了。
看着他吃癟的樣子,崔鈺笑笑,“不過陛下似乎不太喜歡這些事情,李大人有空也該想想若是哪日自己被迫轉行,要做些什麼好。”
即便宮中有太常寺,可也不過是受用於天子,陛下九五之尊,就算是天命也想掌握在自己手中,平常百姓若是個個兒都會驅鬼招神,那這天下豈不是要亂了。
這也就是爲什麼,太宗要他停職反省的原因。除了平衡朝堂上的勢力,讓那些覬覦太子之位的人放鬆警惕之外,也是爲了警告他做事不要越界。
想來自己與冥魅最近在宮裡宮外施用法術的事情多少還是走漏了風聲,這才叫人握住了把柄。
所以不止是他,恐怕深宮中的女子此時也正被人虎視眈眈,要伺機打壓呢。
只是可惜,對方不似他這樣好說話,那些人得罪了閻王,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這兒,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