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本該留下,要麼順勢收取風雅軒,要麼給尚未出現的王傳君下套。
然則陰謀詭計固能逞強一時,卻無法長久,不如一力降十會,無論在哪實力纔是王道中的王道。同風寂扇的一戰,柳雲收穫的不僅僅是《大風舞》的真氣運行路線。
月光皎瑕,柳雲來到南坊靠近西坊的一條巷中。
和東西兩坊不同,南北二坊都是宅邸,北坊爲達官貴人以及少數軍戶的住處,住在南坊的大多都是普通百姓。尋着一座生滿雜草、毫不起眼的宅子,柳雲翻牆而入,月羅剎、伯赤花飛以及江小猴正在荒草悽悽的院中吃肉喝酒,也不和三人打招呼,柳雲如一陣旋風颳過,轉眼入了內宅。
臨窗盤坐,柳雲對着皎月羣星深吸口氣,平復下心緒,隨後拾起墨筆在布片上草草寫道:坤朝年間,南海有龍鯨誕子,擱淺灘塗。時有叛黨南海學社欲取龍鯨脊骨冶船,某藉機率三千水師奔襲南海盜老巢,一舉剿滅......某於海之深處修行,乏味時花上三年遊至天河瀑道,觀巨人獵天鶴,又或潛入黃泉,向鬼卒將領討口寒酒......某看破世情不欲爭霸天下,歸隱山壑,整理畢生武學,融會貫通成十三招,取名《震天十三擊》......坤南海將軍,風振雷。
柳雲所寫的,正爲《震天十三擊》開篇辭,算是功法創始人的自述。
“風振雷!”
柳雲盯着那三個字,目光變得鋒利起來。
有關映月半島風家,世上有着種種傳說。風家雖也起勢於紫辰帝戰天下的年代,可和其它頂尖世家不同,風家是絕無僅有的祖上並未投效紫辰帝,卻讓紫辰帝冊封世家,欽賜領地,並且至今長盛不衰,這在歷史上也算一個不大不小的疑團。而風家最爲世人津津樂道的還屬他們屢屢獵取大風鳥,震懾沿海奇禽異獸。大風鳥是何等品秩世上無一人得知,僅從它以天品海蛇爲食來看,它當在天品之上。
而關於《震天十三擊》,其功法創始人曾與紫辰帝大戰五十合而不敗。紫辰帝是當之無愧的萬年第一人,高手寂寞,那人敗而不死,想來是讓紫辰帝生出惺惺相惜之情。而在那人的自述中,他又常常遊至天河瀑道,觀巨人獵天鶴......最爲關鍵的是,那人姓風,映月半島風家的風,那個埋藏在歷史深處不爲人知的秘密也就呼之欲出。
風振雷,這個在坤朝末年奇遇連連的將領,看過巨人獵天鶴,又或多或少和紫辰帝有交情的魔門至強者,他便是映月半島獵風世家的創始人!
“歷史背後的真相,原來如此。難怪風家藏有魔門功法,難怪風家能以凡人之軀獵取大風鳥,風振雷,他的本領恐怕已超越世俗境界,早已破虛入神明瞭。”
盯着流轉一地的月光,柳雲感慨道。
他之所以能發現這個秘密,全因偷師風寂扇後,柳雲忽覺《大風舞》的身法很是熟悉,又好像缺少了點什麼。直到柳雲躍起追殺風寂扇時方纔恍然大悟,《大風舞》與其說是武技倒不如說是一段殘缺的身法,它缺少與之相匹配的擊技。正當時,柳雲下丹田的精血居然自行運轉起來,其勢驚人,若非衆目睽睽之下,柳雲恐怕忍不住要當場施展那十二擊了。
“原爲魔門強者,爲防紫辰帝猜忌,硬是割捨《震天十三擊》前十二擊,只留下最後的身法,便是那第十三擊,天藏!數千年過去,獵風世家已然成爲東南正道執牛耳的大世家,渾然忘記祖上出身魔門。嘖嘖,那位風老魔還真是用心良苦,花了上千年洗白,讓後裔成爲正道中的一員,不愧爲我魔門中神慧通天的先賢......也不知故往歷史中,還有多少這樣的魔門風流人物!”
從來都覺得自己命苦的柳雲此時隱隱生出一絲身爲魔門中人的驕矜。
月華如水,星空明亮,院子中的月東神等人觥籌交錯,柳雲恍若未聞。
他上身一動不動,雙腿陡然伸直,幾乎是紋絲不動的立起身,就好像一個木頭人。踏上月光,柳雲一步十丈,飄然若風,在長屋裡兜起圈子。隨着柳雲的身法愈發疾快,他手上也出現了一個個印法,雷奔、雷降,雨暴、雨盡,風哮、風平,雲崩、雲彌,曰升、曰隕,月隱、月變......初時柳雲的身體還有些僵硬,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動作開始變得自然,神情亦舒緩下來,身法和擊技就好像白天與黑夜那般配合得渾然天成,無比寫意。
至此,柳雲終於成功證實了他的猜想:《震天十三擊》,第十三擊天藏,所藏的正是《大風舞》。
柳雲無需刻意運轉真氣,真氣便自己從運轉開來,順着《大風舞》運行路線飛快的流轉於柳雲體內經絡,彈指間便是一個周天。一個周天過去,嫩芽般的青白色氣流從下丹田誕生,融入原本的真氣中。
喜悅縈繞上柳雲心頭,如久旱遇甘霖,又似枯木逢春,從今曰起他終於能夠真正意義上修煉真氣!
隨着柳雲中丹田積蓄的真氣越來越多,下丹田的精血也開始自行運轉,也虧得柳雲的經絡此前曾被擴大過,方能容納真氣和精血同時運行。
不多時,精血和真氣開始相融,聚成螺旋形狀,運行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十倍,彷彿決堤的洪水奔涌、衝擊於柳雲經絡中。柳雲身軀一震,只覺時而烈火焚身,時而如墜冰窟,冰火兩重天,刺激着柳雲的經絡和丹田,痛得他差點失聲大吼。痛歸痛,柳雲明顯能感覺到真氣和精血在體內聚成螺旋狀後,運行速度更快,也能煉化出更多的新生精血和真氣。
“陰陽煞不僅能用殺人,還能運行於體內,兩道同修,竟比魔門速成功法還要快。看來只消一兩月便能成罡了。”
柳雲自言自語着,他的身體已漸漸適應陰陽煞的衝擊,非但沒再感覺疼痛,反而有一種讓他忍不住想要呻吟的舒愜,就好像經絡在做按摩。
這部由魔門先賢風振雷所創的魔功原本只能修行精血,後被風振雷修改剔除,剩最後一擊天藏,也就是《大風舞》,能用來修行真氣。時至今曰,兩者間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可某種意義上而言,它們也算作兩部截然相反的功法。一道一魔,卻在柳雲的陰陽煞下,發生着背離風震雷初衷的融合。
擊技用魔功,身法取正道,精血、真氣同時運行,成就陰陽煞,忽正忽邪,神明也難辨。
今夜對柳雲而言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大豐收,他完成了連風振雷也未完成之事,以《震天十三擊》爲爐鼎,第一次嘗試融合道魔武技。這讓柳雲看見了一片更爲廣闊的武學大道,他的武學理念也將在今夜之後突飛猛進,隱隱超脫當下框架!
“月變!”
迎着月光,疾行中的柳雲忽然折身躍起,身形飄渺如風,雙眼暴綻精光,手印捏出重重轟擊向半空。
一件令他未曾想到的事發生了,空氣中浮現出絲絲波痕,像是一面圓鏡,轉眼破碎,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