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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一,按迷信的說法其實不算好日子。尤其對於要決定結婚的人來說,挑個雙日子總是顯得吉利一些。

當然沈嘉棠跟瀾溪都不信這一套,初十從杭州回來,十一這天早上便驅車去了民政局。

因爲是正月裡的關係,來領證的人並不多。現在結婚算是一年比一年方便,不會強制婚檢,雙方帶上身份證,再帶上一方的戶口簿就可以辦理了。

瀾溪的戶口不在A市,只負責帶上身份證就行了。

去照相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想,早知道應該穿得漂亮一點出來,頭髮也該梳得整齊一些纔是。雖然大頭照怎麼照都難看,但怎麼說結婚都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

沈嘉棠一身的銀灰色西裝,外面是短的黑色呢子大衣,打着暗紅色的領帶,一如既往地衣着考究氣質優雅得體。

甚至連負責照相的工作人員都昧着良心,表揚了他們一句:“兩位真是郎才女貌!”

或許是新正月裡,說句好聽的話圖個吉利吧。瀾溪有自知之明,以她臉還有點水腫的樣子來看,說她有“貌”那純粹是安慰人的。

過程竟然比她想象中簡單,只不過一直都是沈嘉棠領着她進進出出,她在心態上一直都處於慢半拍的狀態。過完年她也二十九歲了,如果放在老家地方沒準都是幾歲孩子的媽了。可是她不一樣,她從很小的時候就一個人獨自生活,沒有父母可以撒嬌,也沒有人可以互相照料,一直都是一個人,一直都忙得忘了去計較自己的年紀。

二十九歲,即便是放在半年前,她也絕對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與沈嘉棠走至今天這樣一步。都說婚姻不是兒戲,她卻是直到鮮紅的結婚證拿在手裡,也仍是缺少一絲真實的感覺。

他拉着她走出民政局的門,坐進車裡之前,他看着有些走神的她問:“晚上是去外面吃還是回去吃?”

瀾溪想了想道:“回去吃吧,順便去超市買點東西。”離開這段日子,家裡的冰箱也空了。

他沒有異議,直接將車開往長江路上的一家超市。

瀾溪坐在車裡,無聲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嚴格說來,領完證他們這一刻就算是正式合法的夫妻了。她先前在裡面看到別的小夫妻,手拉着手,眼底眉梢全是喜悅之色。相比之下他們兩個看起來都太淡然了,好像來也純粹只是爲了走一下程序。而可惡的是,她原來沒有自己以爲的那樣,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她承認看着他平靜無波的態度,心裡是有一點點介意的。到底是終身大事,到底,他也是即將與她度過一段人生的人。將來他們會發展到哪一步她不敢保證,但起碼,她不希望自己的婚姻會陷入死水一般的平靜裡。

“沈嘉棠……”

他笑了笑,轉過臉看她,“怎麼,還不習慣改口嗎?”

瀾溪總覺得太過親暱地叫他名字,讓她有些彆扭,“嘉棠……”

“什麼事?”

她卻又開始不好意思說出口。難道要她說:你的態度有問題,我們現在已經是夫妻了,你能不能表現得重視一些?

這無疑表示是她先示軟了。

“我想起來,家裡應該再買幾牀被子。雖然正月過了,但天氣還是很冷。”又是一句不高明的謊話。他家裡有暖氣,晚上蓋着薄被就可以入睡,哪裡還需要買什麼被子?

而沈嘉棠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不過他沒有追問,只是回道:“你看着辦吧。”

一趟超市逛下來,買了很多有用或沒用的東西。其實最多餘的,還是瀾溪提的要買的棉被。不過她轉念想想,就當是爲了新婚添置點東西,當作紀念也是好的。在導購舌燦蓮花的誘導下,乾脆又買了一牀玫瑰紅的牀單四件套。

沈嘉棠一直在旁邊看着,瀾溪詢問他意見,他便紳士風度絕佳地讓她決定。

導購看着瀾溪笑,一臉的羨慕之色。

瀾溪卻想他這分明是甩手掌櫃的態度,狡猾得很。

大包小包地回到家,瀾溪直接進廚房去。可是三分鐘之後卻又從裡面探出頭來,對正在整理東西的沈嘉棠道:“我要先聲明一下,我的廚藝只是湊合的水平,等下你可不要嫌菜難吃啊。”

他站在客廳中央,停下手裡的動作,好笑地問:“有多湊合?”

瀾溪想了想,很誠懇地道:“我知道炒菜要放油放鹽,不嫌麻煩的話還可以放點味精什麼的,總之你放心,肯定不會讓你吃生的……”

沈嘉棠打斷她:“我看我們還是出去吃吧。”

瀾溪瞪他,“買了這麼多菜回來,難道丟掉不成?”

他心想,那些都是她大手筆買回來的,買菜的時候見她眼也不眨一下,他還真當她是個廚藝高手。

“我有個問題。”他想說得含蓄一些。

“說來聽聽。”

“你不會做飯,爲什麼還買這麼多菜回來?”

瀾溪理直氣壯地回道:“我以爲你會做飯。”

到底是從哪裡讓她產生這樣錯誤的認知?他一個大男人,平時公事繁忙,廚房從來都只是擺設。她住進來也有段日子了,都沒有發現廚房裡還是一片嶄新之色嗎?他只會在偶爾煮個速食罷了。

“別忙了,去穿衣服,我們出去吃。”他做出理智的決定。

瀾溪看了他一眼,丟下乾脆的兩個字:“不要。”縮回身子關上廚房的伸縮門,與一堆的食材奮戰去了。

他從玻璃門看進去,看着她較真的樣子,不知道該笑還是該。

沙發上,瀾溪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沈嘉棠拿起來看一眼,走到廚房門口,敲將手機遞給她。

瀾溪看一眼號碼,是雪楊打來的。接通之後,聊了幾句,瀾溪便從廚房裡走出來,進房間去穿衣服,一邊道:“雪楊有事找我,我出去一下。”

沈嘉棠沒有說話,將她堵在了房門口。他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你該不會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即使她對他們的婚姻不重視,但也要給對方起碼的尊重。

“我馬上就回來。”

他的手扶在門框上,依然沒有撤開的意思,“既然是很短時間就能談完的事,讓她到家裡來吧。”

“不行……”她直覺地就反對。

“爲什麼不行?”他的眼睛微微一眯,停頓了一下,又露出了笑容。當然,笑容顯然並不友好。

瀾溪與他對峙了一會,皺了下眉道:“好吧。”

她不會事事對他妥協退讓,但基本的輕重還是會分得清楚的。

給雪楊打完電話,她重新回到廚房去。

沈嘉棠隨後跟了進來。

瀾溪站在水池邊擇菜,他伸手從背後攬住了她。

瀾溪微微掙扎了一下,沒有掙開。

他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生氣了?”

她態度淡淡地應:“沒有。”

他嘴角一掠,輕聲一笑,將她拉過來與他面對面。

她連忙將手舉脯“哎,你幹嗎?我的手好髒,弄到衣服上去怎麼辦……”

這個時候,她倒有空計較這些。不過他也樂得縱容她的小脾氣,隨即順着她的意思道:“那就先洗乾淨。”

從身後圈着她,拉起她的手,打開水龍頭,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掰開,仔細認真地洗去她手指間的泥。

瀾溪自認並不是一個後知後覺的人,她知道他此刻過於親暱的舉動代表着怎樣的心思。不由得臉頰一熱,還好背對着他,他看不見。

“其實在今天這樣的日子,我並不希望有外人來打擾。”即使那個人,很有可能將會成爲他的弟妹。

手洗乾淨了,他卻沒有鬆手,仍是從身後攬着她,將她困在水池與他的懷抱之間。

“說起來你有時候的脾氣,實在是拗得讓人有點頭疼。”

“我哪有……”語氣分明帶着嬌嗔的味道。

他沒有再回話,直接轉過她的身子,俯身傾了下來。

瀾溪本能地往後避了一下。他卻牢牢將她鎖在懷裡,語氣輕鬆地道:“躲也沒用,由得你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還分神管別的事,我要一點小補償也不爲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