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索裡帕尼克叢林

經過幾天緊張刺激的生活,一切又迴歸到了最初的平淡,莎莉照樣每天上課,偶爾有時間見上安娜一面,向她報告最近的學習情況,現在莎莉的課程內容又增加了,不僅要開始研製魔藥,還必須瞭解各種神器的打造方法,莎莉沒想到瑪格麗學院的魔藥學老師格羅佛•葛洛弗特會親自到城堡教授她魔藥課,這是自瑪格麗學院校慶典結束那晚莎莉在城堡撞見他後,他們的又一次見面,格羅佛總是對莎莉很友好,像自己的家人一樣,他甚至還一再跟莎莉表示遺憾,如果宣佈繼承者晚宴那天不是剛好遇上了瑪格麗學院的考試周,也許他們就能更早相見了。然而也終於在莎莉到達這裡快滿三個月的某個晚上,安娜很興奮地告訴莎莉,她已經收集到了所有能幫助莎莉喚回魔靈的材料,而明天就是最好的時機。

一大早,甚至城堡各處還都是一片寂靜,安娜已經在花園裡安排了輛馬車,

“出於安全措施考慮,城堡常年是禁止使用移行術的,而古薩契爾也只有在天亮以後這項禁令纔會解除”她給莎莉遞了件斗篷,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馬車很快將她們帶出了古薩契爾,安娜催促着莎莉下車,

“接下來我們不坐馬車,那樣太顯眼了,也不方便,抓緊我”她們站在城門前,馬車在她們下車後又自覺地返回城內,莎莉剛剛抓牢安娜,城門就從眼前消失了,莎莉再一次體驗了上回在馬車上的經歷,好在這回並沒有那麼難受。很快地,莎莉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踩在了鬆軟的土地上,這裡的空氣很潮溼,清晨的冷風有些刺骨,在微弱的光線中莎莉終於看清了她們身處於一片叢林之中。

“這邊走”安娜撥開了兩旁茂盛的枝葉,拂過枝葉的長袖、斗篷沾上了清晨的露珠,鋪滿落葉的泥地在她們腳下發出沙沙聲響打破了這裡的寧靜,被打擾的小動物迅速竄進了更深處的叢林中。

“安娜,我們在哪?”這裡的寒風讓她有些瑟瑟發抖。

“索裡帕尼克叢林,我們要找的人就在這裡。”她們終於告別了這段長長的樹叢,莎莉還沒來得及慶幸總算可以擺脫這裡,面前已經有一大片荊棘叢在等着迎接她們。安娜不出聲地念着什麼,手指跟着向兩邊抖動,荊棘叢在安娜的指揮下乖乖地向兩旁擠壓着,爲她們讓出了一條空道。只是這裡似乎沒有盡頭,在荊棘叢的末端仍舊是一片樹林,莎莉不知道她們還要走多久,而安娜卻在樹林邊停住不再前行了。

“蒂芙妮”安娜對着空氣念出這個名字, 整片樹林在安娜的一聲召喚下,隨着微風開始逐漸晃動了起來,它們在一股無形力量的施壓下交錯扭曲着,跟被人施了變形魔咒一般,莎莉相信如果它們能出聲的話,現在一定是在痛苦地尖叫,枝葉、樹幹向四周瘋狂地延伸着,並逐漸彎曲出了一座房屋的構架,這簡直就像是有人用神一般的速度在她們前面搭建房屋,眼前的一切一直持續到一座由重重柵欄包圍着,兩層樓高的破舊木屋被完整呈現出來才最終停止。 安娜大步跨進了已經爲她們敞開的柵欄中,木屋前是一個簡陋的小菜園,種滿了莎莉不認識的植物,當中的幾株看起來像人的骨架,令人不寒而慄,幾隻小東西躲在菜地後探出一顆顆尖腦袋,用充滿恐懼的眼神瞪着她和安娜,一根類似藤蔓的東西從她們跨進這裡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尾隨在她們身後,莎莉加快腳步跟上了安娜。

木屋的門沒鎖,安娜一碰就開了,才踏進屋內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撲面而來,薰得莎莉差點兒沒暈過去,莎莉簡直找不出比這裡更髒亂的地方了,物品垃圾堆得到處都是,四處都能看到裝着小動物屍體的玻璃罐,一張堆滿灰塵的木桌上擺放着裝有不同顏色液體的小玻璃瓶,壁爐前的一口大鐵鍋內正熬着一鍋咕嚕咕嚕冒泡的綠色藥劑,莎莉在裡面看到了幾根骨頭,她感覺自己快吐了。

噔噔噔,房間裡側傳來了腳步聲,莎莉連忙退到安娜身後,一名身材消瘦,穿了件骯髒、破舊不堪長裙的老婦人駝着背從黑暗中走出來,一頭蓬亂打結的灰髮像幾百年沒洗過一樣,她擡起頭望着安娜,莎莉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眼前看到的這張臉,整張臉有三分之二的部分像是曾經被火焚燒過一樣,左眼的上下眼皮已經黏在了一起,嘴巴一邊裂了個大口子,只是即便是如此一張容貌卻也不難令人看出她不似人們想象中的年邁,看着她,莎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童話故事裡惡毒的老巫婆。

“我以爲您早就忘了我的存在了。”她的嗓音很沙啞,一張口露出了兩排泛黃、參差不齊的牙齒。

安娜不屑地輕笑了一聲,“是嗎?你在期待?”

“我已經不敢有任何期待了”她絕望地晃了下腦袋,挪着蹣跚的步伐來到鐵鍋前,開始用一根長勺攪拌裡面的液體。

“看來時間教會了你許多事情”安娜跟了過去,“你應該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

女巫回頭看了一眼莎莉,又繼續專心地攪拌液體,“我恐怕做不了什麼。”

“你還想再加深自己的罪孽嗎?”安娜的語氣很嚴厲。

女巫終於丟下了長勺,一臉痛苦地瞪着安娜,這使得她的面容更加猙獰恐怖了,“罪孽?當年的事我已經遭到了懲罰,我被困在這裡快一百年了,您再看看我的容貌”她用那雙像鷹爪般乾枯的手掌拍打着面部,“這麼多年了,我一直走不出這裡,每天看着這副像惡魔般的面孔,難道我的懲罰還不夠嗎?”幾滴眼淚順着她扭曲的面孔流了下來,看得莎莉有些難受,而安娜卻沒有絲毫憐憫,臉上完全是一副厭惡的神情。

“你應該感謝上蒼不是其他更嚴酷的懲罰”

“我還有什麼可失去的”她喪氣地坐在一張顫巍巍的扶椅上。“我的親人,我的青春,以及我的自由尊嚴都沒有了。”

“那就替她找回剩餘的魔靈,兌現你對斯圖亞特家族的承諾,重拾你做人的尊嚴”安娜冷酷無情地掃視着她,又補充了一句,“換回你的自由。”

女巫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安娜,就連左眼皮都彷彿要被撐開了一般,她丟了魂似的晃悠悠地走到安娜身邊,用顫抖褶皺的雙手拉扯着她的袖口,“自由,什麼,您,您願意重新給我自由?”激動使得她的嗓音愈發沙啞,莎莉幾乎都快聽不清她說什麼了,她張着那張大得驚人的嘴,像是一名等待法官重新給予判決的死囚。

“前提是找回她剩餘的魔靈”

安娜剛說完,女巫便“嘭”的一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像極了一個醜陋的大娃娃。

女巫用了一段時間才平復自己的心情,之後便開始積極地做着各項準備,完全像變了一個人,莎莉甚至還在不經意間看到她笑了幾次。安娜把從兜裡掏出來的一小袋物品交給了她,莎莉認出了其中就有她們在古巫族拿到的那個小瓶子,女巫還分別用兩個小玻璃瓶取走了些莎莉和安娜的鮮血。

“弗洛茲根水,生命之水,將爲我們重塑靈魂”她往鍋裡倒入了一小玻璃瓶的藍色液體;

“馬羅蘭花,純潔之花,將爲我們淨化污濁的靈魂”馬羅蘭花被放置在一個透明玻璃罩內,莎莉沒見過比它更聖潔無瑕的花朵了,在它四周甚至還散發着一圈圈光暈。

“亞羅聖水,無塵之水,將爲我們開啓通往靈魂之門”她將準備好的材料一一加進了剛剛清空的鐵鍋內,在她的攪拌下,鍋內湯劑的顏色不斷髮生着變化,緊接着她又開始唸叨着莎莉聽不懂的魔咒,一些星星點點的東西從她指間落入湯劑內,在裡面濺起了火花,她一定是花了好幾個小時,因爲莎莉的肚子早已餓得咕咕直叫,要不是這裡一塵不變的天氣,現在肯定已經過了中午。安娜給了莎莉一塊麪包,說實在的這裡並不是就餐的好場所,只是莎莉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直接狼吞虎嚥吃了起來。

安娜幫着女巫給湯劑施法,莎莉獨自在屋內閒逛着,一層除了客廳,就只有一個小隔間,裡面設有通往二樓的樓梯,樓梯的木板上全部被一層厚厚的灰塵覆蓋着,上面清晰地留有剛踩過的痕跡,幾塊鬆動的地板,不經意踩上去立馬就揚起了一陣灰塵,二樓直接是一間臥室和一間小的盥洗間,臥室擺設很簡單,一張簡易的木牀上放着牀破棉被,牆角的書架上擺放着幾本書籍,這幾本書肯定都被翻過無數次了,每一本都破爛不堪,但它們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整座屋子裡最乾淨的東西了,手扶椅上放着一本攤開的書籍,莎莉在夾頁裡發現了一張單獨的紙片,紙片上畫着一名美麗的女孩,下面寫着幾個字,“給親愛的阿曼達”,她翻到了紙片背面,這裡也寫有一段話,

“來這裡快一個月了,非常想念你,這裡的一切實在是太神奇了,人們很友好,如果你也一起來就好了,這是用我買的一種神奇的畫筆畫的,很有趣對嗎,原本想再給你加個髮帶的,但是被她自己摘掉了,估計是嫌太醜。給你寄的幾本書都收到了嗎?希望你會喜歡,就到這裡吧,不然被姐姐發現就慘了,替我跟坎蒂絲問好,愛你的維文”

莎莉好奇地盯着畫中的女孩,她就是阿曼達?跟女巫又有什麼關係,爲什麼會被她收藏在這裡?她想再翻翻書本,樓下卻傳來了安娜的呼喚聲,莎莉匆忙跑下樓,大鐵鍋裡已經沒有東西了,而女巫手上卻多了兩個裝有金色和白色液體的小玻璃瓶。

“完成了”安娜興高采烈地告訴莎莉,莎莉看着那兩個小瓶子,所以她只要喝下瓶子裡的東西就能恢復魔靈了是嗎?

“開始吧”安娜囑咐女巫,她們並沒有把玻璃瓶交給莎莉,女巫拿着玻璃瓶直接走到客廳較爲寬敞的位置上,安娜則將莎莉拉到一旁神情嚴肅地看着她,

“莎莉,呆會兒你必須自己去找回剩餘的魔靈,你在古薩契爾已經通過星星碎片喚醒了體內的部分魔靈,現在我們要替你開啓靈界之門,那是一個我們從來都沒有涉足過的空間,牢牢記住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不要被裡面的任何事物所迷惑,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那,那我該,怎,怎麼找回魔靈?”莎莉慌張了。

“不要緊張,你體內的魔靈會爲你提供幫助,它會將你帶到它們身邊,魔靈會爲你顯示出它特有的形狀,你會知道的,找到魔靈立刻順着原路返回。”

女巫將白色液體倒到地板上,安娜迅速用手掌撐住地面,嘴裡飛快地念着咒語,地板上的液體在魔力的驅使下圍成了一個圓圈,一團團濃濃的煙霧從圓圈中不斷涌出來,一直堆到有一個人那麼高,看着像個不成形的雪人。

莎莉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的就是走進煙霧裡,安娜讓她把那瓶金色液體喝掉並再次叮囑她,

☢Tтkā n☢co “記住不要被任何事物所迷惑”

莎莉鼓足勇氣邁進了迷霧中。

這是一個白茫茫的世界,一切都被煙霧籠罩着,

“莎莉”有人在背後喊她,是貝蒂!

“你去哪裡了?我們都很擔心你”

“莎莉,親愛的,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艾倫也在貝蒂身邊出現了。

“到這邊來,莎莉”

“快過來,莎莉”

莎莉像被施了迷魂術一樣開始不自覺地往那邊挪動腳步,不!安娜說過不要被任何事物迷惑!她們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這不是真的!莎莉在腦海中不斷地告訴自己,終於莎莉的意識清醒了,她立刻停住腳步,看到她們還在不停地朝自己招手,嚇得她拔腿就往反方向跑。莎莉不敢再東張西望了,更不敢去隨意聆聽沿途的任何聲響,這裡彷彿沒有邊際,無論走多久,永遠都是這層不會消散的濃霧,讓人感覺像在原地打轉,似乎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莎莉腳都有些發酸了。終於,她在迷霧中發現了新事物,一個閃閃發亮、不斷跳躍着的東西,並沒有任何預兆,但莎莉清楚地知道這正是她要尋找的魔靈,只是無論幾次莎莉想伸手抓住它,到頭來卻只會離它越來越遠。

“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莎莉手足無措地嘀咕着,這是她缺失的魔靈,或許她可以試試運用體內的那部分魔靈將它吸引過來,對,就這麼辦,她閉上眼睛,讓自己集中精力,一股來自於身體外的力量正在朝她慢慢靠近,莎莉偷偷睜開眼睛,那顆小亮點已經來到她跟前了,然而還沒等莎莉伸手它便直接嗖地一下鑽進了莎莉的身體裡,莎莉定格了很久,直到確定身體並沒有出現任何異樣,這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往回走了。

“莎莉,你還在這裡做什麼,那道門快關了,趕緊跟我走”安娜冷不丁地在一旁出現了。

“安娜?你怎麼也進來了?”

“趕緊走,沒剩多少時間了”莎莉跟在安娜身後一陣小跑,看着安娜的背影,似乎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她放慢了腳步,安娜真的能進來嗎?如果可以的話,爲什麼不一開始就跟她過來呢,還有她甚至都沒有問一句自己是不是已經找到魔靈了。

“莎莉,你怎麼不走了?”安娜發現莎莉停住了腳步。

“你不是安娜”

“你在說什麼?我們沒有時間了。”她想過來牽莎莉,而莎莉卻慌忙地躲開了。這一舉動也終於令她失去了耐性,她脫掉了那層虛假的面具,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朝莎莉撲了過來。

驚慌失措使得莎莉一時沒站穩跌坐到了地上,她尖叫着用雙手在面前亂比劃着,那個怪物並沒有進一步的行動,而這裡還是隻有她一個人。莎莉這才意識到她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了,她在裡面徘徊了很久,直到發現了迷霧之外安娜和女巫的身影,是那邊!莎莉飛快地向着那裡衝了出去。

“莎莉!”安娜呼喚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只是一切都太晚了,莎莉已經從這裡跨了出去,木屋內用魔法撐起來的煙霧也消失了。

“她一定是跑錯出口了,否則門不會就這麼消失的。”女巫自言自語地念叨着,在煙霧消失的那一小塊地方不停地來回踱步,臉色簡直比安娜還難看。

“她沒有被困在靈界?”

“不,不會的,陛下,如果被困在靈界,剛纔門消失前會有異象的”女巫緊張得舌頭都快打結了,好像安娜正在對她嚴刑逼供一樣。

“我現在完全感應不到她的魔力,她肯定已經不在這附近了,你能確定她確實已經取回了自己的魔靈?”

“是的,陛下,剛纔煙霧上的那點動靜,一定是魔靈回到她體內產生的。”女巫惶恐不安地仔細回覆着安娜的每一個問題。

安娜躊躇了片刻,“我必須先離開這裡了”她拿起斗篷徑直地往門外走,在門口又停住了腳步,“你已經爲自己取回了自由”安娜不回頭地說完這句話,然後就從這裡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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