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古巫族和米索布隆

莎莉估摸着自己應該已經在原地呆立了很長時間,她現在只能靠眼珠子打量着眼前這片樹木稀疏的森林。

“安娜,我們已經到了嗎?”她有點不敢相信,畢竟她們沒有多做什麼,只是跨過了那道石牆,莎莉以爲會有一條時空隧道。

“嗯”安娜應了一聲,繼續眺望着遠方,她站在距離莎莉兩米遠的正前方,雖然身上仍是那套魔人的服飾,但容貌卻都復原了,而且就目前的狀態來說完全看不出任何剛剛經歷過月食的痕跡。

“看來我們降落得不是地方。”

“不是地方?可,可你說……”莎莉有些激動,可雙腳卻像被粘住了一般根本挪不開。

安娜沒讓莎莉說完,而朝她做了個安靜的手勢,這個動作總算是給莎莉提供了點動力,她不安地躲到安娜身後。

森林在她們停止對話後,又恢復了平靜,莎莉甚至能聽到林間小動物竄進樹叢的沙沙聲。不知道哪裡傳來的厚重聲響又再一次打破了這裡的寧靜,仔細一聽,像是馬蹄聲,莎莉向四周張望着,隨着聲響越來越大,莎莉看到前方有一團跳躍着的光點,她眯起眼睛,天啊!是一匹散發着銀白色光芒的駿馬,等等,難道不是一隻獨角獸嗎?它頭上分明有一根長長的觸角,在它身後還拉着一輛馬車。

馬車在她們面前停了下來,莎莉被這隻美麗的獨角獸給吸引住了,它身上並沒有燈卻渾身散發着柔美的光芒,長長的鬃毛柔順潔白,如此聖潔之物莎莉甚至都不敢用手去觸碰。她沒有注意到馬車的門被打開了,兩名白鬍子老人走了下來,他們披着一樣的銀白色斗篷,踩着真皮高跟長靴,兩人朝安娜深深鞠了一躬。

“歡迎回來,陛下,您辛苦了”

“這一個月來如何?”莎莉見過他們,在安娜曾經向她展示過的記憶中。

“一切太平,陛下”那位手上拿着本大書的老人注意到了莎莉,轉過身來也朝她鞠了一躬,“歡迎您的到來,公主殿下”,另一位老人也跟着向她行禮。

莎莉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公主殿下?這個稱呼似乎嚇到她了,她求助着安娜。

“這是亞德里恩,塞西德”安娜簡單地做了下介紹,“我想我們還是先上馬車的好。”安娜的建議讓莎莉鬆了口氣,她還不懂該怎樣對公主這個稱謂作出迴應。

“陛下,您說的那件事……?”一上車,塞西德就向安娜詢問着某件事。

安娜搖搖頭,將那隻曾經令莎莉十分好奇的小貓頭鷹交到塞西德手中,塞西德遺憾地嘆了口氣,亞德里恩和莎莉面面相覷,他和莎莉一樣對目前的情況一無所知。

“古巫族那邊你們打好招呼了嗎?”

“是的,陛下,酋長想跟您見一面”

安娜滿意地笑了,“很好,我正好也有事要她幫忙”,莎莉發現她還特地看了自己一眼,“我覺得我很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我們現在的談話內容。”

安娜的一句話讓大家的目光又重新回到莎莉身上,莎莉很高興安娜讓自己參與到她們的對話中,只是這尷尬的氛圍令她只能選擇死死地盯住安娜。

“古巫族,是一個巫師部落,我們稱呼她們的子民爲巫女,當然了,她們並不像你們童話故事裡的巫師那樣會魔法,古巫族的巫女沒有魔力,卻有着高於人類的壽命,她們擅長煉製魔藥,現有的大部分魔藥都是由她們研製出來的。”

“爲什麼只稱呼她們爲巫女?難道古巫族沒有男的嗎?”這個問題幾乎一出口莎莉就後悔了,太愚蠢了。

“很聰明”安娜卻衝着她笑着點點頭,“古巫族裡的確只有女的。”

“那她們是怎麼繁衍下一代的?”莎莉對這個種族越來越好奇了,還有她似乎完全理解錯了重點。

“通過與其他種族通婚”是啊,確實只有這個辦法,莎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令她們忌憚的魔人自然是排除在外的,她們懼怕魔人的能力,因此與魔人之間有一層協議,在她們的領地上禁止魔人使用魔法,當然了,不只是巫女,小矮妖、人類這些不會魔法的種族都跟魔人訂有協議。她們自然有守護這套協議的方法。”看到莎莉疑惑的表情,安娜又補充了一句。“與魔人通婚在古巫族是死罪,要被處於火刑,她們主要的選擇還是在人類與精靈之間,小矮妖似乎,不太符合她們的標準,她們挺高傲的”說到這,安娜做了個鬼臉,莎莉忍不住笑了,她瞥見亞德里恩和塞西德交換了一個毫不掩飾的驚訝眼神。“精靈也是一個高傲的種族,他們不願跟巫女有太多的牽扯,而人類總是容易被外表所矇騙。她們要求所有出生的女孩子只能留在古巫族內。”

“她們最後會殺了與她們通婚的人嗎?”

“我想不會,只是跟巫女在一起,會縮短人類的壽命。”莎莉沒聽明白,而安娜也沒有想再做進一步解釋的意思,“我們剛纔降落的地點是古巫族和矮妖族的交界處,不允許使用魔法,馬車雖然慢了些,但貿然使用魔法帶來的麻煩將不止一點點。”

莎莉猜想馬車應該早已駛出了森林,因爲她已經很長時間聽不到兩旁樹葉的沙沙聲,雖然有獨角獸身上的光芒在照路,不過莎莉懷疑這隻獨角獸可能根本就不需要看路,它跑得非常快,莎莉認爲它身上的光甚至都還來不及替它照明,即便是如此快的速度,她們在車內卻也感覺不到一點顛簸。外頭現在一片漆黑,讓人根本無法得知他們所處的具體位置,馬車在行駛了很長一段時間後終於漸漸放慢了速度,並在不遠處停留了片刻,莎莉透過車窗看到前方有一絲亮光,隨着馬車又開始緩緩前行,前方的亮光也越來越明顯,莎莉聽到了流水聲,馬車正在駛過一座不算長的拱形木橋,光是從水中發出來的,莎莉將頭緊緊地貼在車窗上,水裡並沒有任何照明物,發光的竟然是鋪在水底的石頭。

“這些是引路石”說話的是亞德里恩,他大概是看出了莎莉對它們很感興趣。

“引路石?”單從名字莎莉也能知道它們具有引路的功能,只是不瞭解是怎麼做到的。

“是的,殿下,在有引路石的地方,它們能幫助迷路的人找回正確的方向。”

“它們能知道人們要去哪裡?”

亞德里恩笑着點點頭,“人們只需要跟着有亮光的地方走就能到達目的地。”

“哇”莎莉忍不住感嘆道,在這裡經歷到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議。“那這裡的人只要每人攜帶一塊引路石就永遠都不會迷路了。”

“恐怕不行的,殿下,引路石屬於自然界的一種力量,在任何有生命的靈體手中都會失去效用。”

莎莉有些失望,畢竟這個引路石可比指南針強多了。

過橋後沒多遠,馬車再次停了下來,安娜遞給莎莉一件斗篷,莎莉笨手笨腳地把它套上,才發現耳朵上還戴着那副妖精的假耳套,跟着安娜她們下車時又被沒穿好的斗篷絆了一跤,她很慶幸這回並沒有其他人留意到。整理好衣服後,莎莉一擡頭就望見了馬車前站着兩名年輕的美麗姑娘,她們穿着相同的紫色布裙,手上各端着一盞燈,在燈光的映射下,莎莉辨認出了在她們身後還有一個山洞,而她們現在正處於一個極其狹窄的峽谷中,兩旁高聳陡峭的石壁在黑夜中根本看不到盡頭,安娜在山洞前停住了腳步。

兩名姑娘朝她們鞠了一躬,然後轉身走進山洞中,安娜也隨即跟了進去,莎莉很高興有亞德里恩和塞西德走在她身後,事實上這個山洞也並沒有那麼恐怖,甚至可以說有些迷人,給人一種置身於幻境中的錯覺。這是一個不大的山洞,但莎莉相信要容納一輛馬車進來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洞裡本身非常明亮,即便沒有她們手上的燈,也完全看得清楚,而這裡主要的光線來源於散落在山洞石壁上閃爍着五顏六色光芒的小碎石,或者它們看起來更像是寶石。這也是引路石嗎?只是它們相對於莎莉見過的那些沉在水底的引路石會更加零碎,顏色也更多變,莎莉只能說真的很美。

不知不覺她們已經走到了洞口,前面的人也不再前行,莎莉可以確信自己聽到了非常湍急的水流聲,她湊上前去,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連退了幾步,洞口前已經沒有路了,而她們的位置是在一個陡峭石壁的半中腰,峭壁下方是一片被流水包圍着的廣闊平地,而環繞在整片平地外圍的是一條散發着五彩光芒的河流,莎莉這回不會再猜錯了,河流裡肯定有着和山洞石壁上一模一樣的小碎石,平地上分佈着一座座呈半橢球狀、透着黃光的房屋?莎莉不敢肯定,它們看起來像一隻只發着光的螢火蟲。莎莉猜想她們是不是要飛下去?可她記得安娜說過在這裡不可以使用魔法。只見兩名姑娘各自往洞口邊緣的石壁上塗抹了些什麼後,一排排緊貼石壁並不斷往下延伸的銀白色階梯陡然出現在腳下。

“古巫族擅於利用魔藥來彌補她們無法使用魔法的缺憾” 亞德里恩在莎莉身後小聲耳語道。

莎莉小心翼翼地扶着石壁往下走,她根本不介意此時無比滑稽的姿勢,爲了減輕高跟鞋在臺階上造成的巨大聲響,她特地又放慢了腳步,而這條漫長且陡峭的階梯,本身也令人有些雙腳發軟,越關鍵的時刻總是越容易胡思亂想,莎莉開始擔心萬一自己踩空了滾下去怎麼辦,會不會連累前面的三個人,不過仔細想想安娜應該會很輕巧地躲開,她會救前面那兩人嗎?還是說等着看會有什麼奇蹟發生?在莎莉的一陣胡思亂想中,她們也平安到達了地面,莎莉暗自慶幸人們並不知道她當時的想法,不過她很懷疑安娜,因爲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她從側面看到安娜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隨着最後一個人踏足地面,階梯也在夜色中消失了,莎莉這才發現原來早有三個人守在這裡,她們也都穿着相同的紫色布裙,安娜單獨走過去和其中一名婦人嘀咕了幾句,這名婦人很漂亮,比其他幾個多了一份貴氣,眼神很犀利,而且至始至終沒露出過一絲笑容,她越過安娜直視莎莉,莎莉慌忙將頭低下。

“你把她也帶過來了?”那人故意放大音量,確保在場的人都能聽到,莎莉用眼角餘光掃了她一眼,發現她還在瞪着自己,也知道了她所說的那個人指的就是自己。莎莉終於明白爲什麼安娜會說她們高傲了,她的語氣裡充滿了不屑,甚至在跟安娜交流的過程中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是啊,很榮幸,不是嗎”婦人大概以爲安娜在恭維她,露出了一副了不起的神情,結果安娜又補了一句:“古巫族可是這些族羣裡第一個見到她的。”

婦人簡直要翻白眼了,“榮幸?”她很大聲地哼了一下,“希望不是給我帶來更大的麻煩。”

“莎莉,這是古巫族的酋長,奧德麗•赫利雷諾,你喜歡她稱呼你什麼?”安娜轉頭問酋長。

“隨便”酋長甩了一句,傲慢地走開了。

安娜招手讓她們趕緊跟上,經過那些橢球形物體,其實就是一些由粗布撐起來的房屋,每個大約2米左右的高度,黃光是屋內透出來的燈光,莎莉甚至現在才注意到這裡的夜空佈滿繁星,簡直給人一種錯覺彷彿一伸手就能碰到。

酋長將她們帶到河邊,莎莉猜的沒錯,河流中確實有着和山洞裡一樣的小碎石,這裡很清涼,耳邊充斥着嘩嘩的流水聲,在各處光線的照耀下,莎莉驚訝地發現峭壁上竟然覆蓋着一面大瀑布,更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剛纔的山洞正位於這面峭壁的正中央,而她們一路從階梯上下來,卻連一個水滴也沒有碰到。如此湍急的水流傾瀉而下,並沒有對村莊造成任何影響,亞德里恩說得沒錯,她們確實擅於利用魔藥來彌補無法使用魔法的缺憾,只是單靠魔藥就能做到這一切也實在是了不起。酋長掏出一個小玻璃瓶走到峭壁邊上,一股清水從瀑布內噴涌而出鑽進玻璃瓶裡,酋長迅速用木塞將想要再次跳出瓶口的清水壓制回去,這股清水在瓶內極不安份,不停地撞擊着瓶壁。她將玻璃瓶交給了安娜,安娜用指尖輕輕敲了敲瓶壁,裡面的清水立馬安靜了下來,她小心地將瓶子收進衣服內,酋長繃着臉眯起眼睛看着安娜完成這一系列動作。

“這不算魔法,我以爲你知道”安娜表示很無奈,顯然在她看來這是非常顯而易見的,莎莉非常佩服安娜的一點就是,即便她不看對方,也完全瞭解別人在想些什麼。

“我當然知道!”酋長有些氣急敗壞地喊出來,“這些只能維持三個月”

安娜看起來並不介意,“足夠了”

“既然如此,我已經沒什麼可再幫你們的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們能儘快離開。”酋長又恢復了那副冷淡、囂張的態度,“我可不想讓他知道我跟你們之間有太多的牽連”她說這句的時候明顯音量降低了許多,莎莉不知道酋長說的“他”指的是誰,但這似乎是她非常不願意提起的一件事。

“很高興我們在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安娜剛說完,她們就聽到了馬蹄聲,獨角獸拉着馬車正朝她們緩緩走來。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說過的,禁止獨角獸出現在我的領地裡,尤其是這裡。”獨角獸的出現再次激起了酋長的怒火,她簡直有些暴跳如雷,吼叫怒指着眼前的這隻獨角獸,憤怒讓她的臉變得扭曲,完全沒有了剛纔的美麗。

“它大概是意識到我們想離開了”安娜漫不經心地說着,不理會酋長的指責,直接招呼莎莉她們上車,安娜從車內探出頭來,“奧德麗,你知道的,我必須在天亮之前趕回去。”

酋長對她怒目而視,粗暴地掏出一個小黑瓶,極不情願地將它傾倒在一大片空地上,莎莉看到地上亮起了一道光圈,但很快就消失了,獨角獸將馬車拉到那塊空地上,莎莉只來得及再看一眼這個村落和酋長那副嫌棄的臉,她們就從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不時能看到一些黑影閃過,莎莉不確定是人還是什麼,偶爾甚至還能聽到一些沙沙的說話聲,莎莉一手緊抓着安娜的衣袖,一手按壓着胸口,這裡的空氣越變越稀薄,她快要有些透不過氣了,好在一切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莎莉又可以聽到馬蹄聲,呼吸也正常了,她鬆開了抓着安娜的手,俯在膝蓋上大口地喘着粗氣。

“殿下,您還好嗎?”亞德里恩關切地詢問。

“我沒事,哈,哈,你們,你們怎麼樣?”莎莉擡起頭,看到他們和剛纔並沒有兩樣。

“我們都沒事”莎莉不好意思地應了一聲,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肯定很滑稽,爲了避免尷尬,她只得再次將臉貼緊車窗。

馬車走得很慢,看來已經接近目的地了,她們現在在一條石子路上,雖然時辰已經不早了,沿途也看不到路燈,但這裡的月光卻很明亮,小路兩旁除了一些雜草和樹木,偶爾也能看到一兩座木屋,屋前還各點着一盞形狀怪異的燈籠。一隻發着光的東西忽然從窗前慢悠悠地飄過,它看起來只有一粒小西瓜那麼大,人一樣的軀形,背後有着一對跟它身體差不多大小發着光的寬翅膀,手腳細長,身上裹着幾片樹葉,莎莉沒來及看清它的臉,只注意到它有着一雙極其哀怨圓溜溜的小眼睛,手上還提着一袋是它身體幾倍大的包裹,在包裹的重壓下,它有些飛不穩,不停地上下晃動着。

“那,那是什麼?”

塞西德眯起眼睛,神情嚴肅得令人害怕,他舉起手指對準了快要飄出他們視線的小東西,從他指尖生出的一團黑霧迅速穿透玻璃擊中了小東西手上的包裹,包裹裡的物品瞬間哐噹噹撒滿一地。它已經被漸漸拋到車後了,莎莉根本來不及細看包裹裡裝了些什麼,只是見它慌忙地飛到地上收拾掉下來的物品。莎莉不明白塞西德爲什麼要這麼做,這隻小東西雖然長相怪異,卻不禁令人有些同情它,她將目光移回塞西德身上,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手上又多了一個銀製的小鐵盒?

“這回我決不會再放任巴頓了,陛下,您太縱容這些小竊賊了。”這還是出森林以後塞西德首次開口說話,他滿臉怒火,抓着小鐵盒的手青筋都快爆出來了。

安娜看來一點兒也不想摻和這件事,倒是亞德里恩把話接了過去,“他們也不是完全沒用的,我們也靠他們取得過許多東西。”

塞西德粗暴地打斷了亞德里恩,“得了吧,萊姆斯特”莎莉想萊姆斯特應該是亞德里恩的教名,“我從來都不贊同通過他們去取得任何物品,他們現在竟然敢盜取赫瑟帕瓦特家族的烏瓦尼克亞魔盒。”

“沒那麼嚴重,塞西德,這只是個儲物盒”

“只是個儲物盒?”塞西德看起來完全怒了,“這可是尊貴的赫瑟帕瓦特家族的物品,這些骯髒齷蹉的竊賊會受到懲罰的。”

亞德里恩已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他轉向莎莉,“剛纔那是一隻專門替魔人運送物品的小妖精。”

“家養小精靈!”

“家養小精靈?那是什麼?我從沒聽過這種精靈。是家裡養的嗎?不,不,精靈和妖精是不被人飼養的,他們只接受僱傭。”亞德里恩晃着腦袋,那長長的白鬍子隨着一擺一擺的,活脫脫像極了獨角獸身後的尾巴。

“陛下,您必須嚴肅處理這件事了。”塞西德還在不依不饒,“如此下去,其他族羣會怎麼看待我們?”

“相信我,塞西德,他們不會在意這些的。”

“好了,塞西德,我現在要處理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安娜一句話就制止了他們之間的爭論,塞西德不甘願地靠在座位上生悶氣,莎莉覺得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個叫巴頓的。

“那怎麼知道是那個人偷的?”莎莉跟亞德里恩小聲地討論着,她不敢直接說出巴頓的名字,擔心再次激起塞西德的怒火。

“魔盒上遺留下了一點巴頓的魔力氣息。”

莎莉想起了當初魂石也是在菲歐娜家遺留下了魔力,這也才幫助她們順利來到這裡。“如果他們發現魔盒不見了,那隻小妖精會怎麼樣,他們會處罰他嗎?”比起巴頓的偷盜事件,莎莉更關心那隻小妖精未來的處境。

“我想,那是避免不了的,唉” 亞德里恩同情地嘆了口氣。

莎莉覺得很不好受,“我們不能做點什麼嗎?”

亞德里恩搖搖頭,“恐怕不行的,殿下,除非塞西德現在同意將魔盒還回去。”那當然是完全不可能的,塞西德簡直是用一種難以形容的憤怒眼神在瞪着他們。“不管妖精、精靈還是魔人都有着自己做事的準則,一旦沒有遵循規則辦事,就必須受到相應的懲罰。”說完他惋惜地看着莎莉。

前方傳來的咯吱咯吱聲響轉移了莎莉的注意力,莎莉拉開窗戶,一架由兩條粗壯鐵鏈拉着的木橋正在被慢慢放下來,木橋後方是一座高大的城門,馬車踏入了城中。

“歡迎來到古薩契爾,莎莉”安娜綻開了笑容。

其實莎莉已經猜到了,因爲她不止一次聽安娜跟她講述有關米索布隆的地貌和歷史,可能是入夜的緣故,古薩契爾有些冷清,但卻絲毫不影響它四處透散着的那股神秘氣息,這裡的房屋並不像古巫族那樣十分整齊一致,各種奇形怪狀,莎莉甚至看到了有一座像是一個巨大的南瓜,街道小路穿插在房屋之間,馬車行走於一條主幹道上,路過的一兩間酒吧,裡頭還在營業,似乎有人聽到馬蹄聲,探出頭來查看究竟,莎莉突然間有了個衝動的想法,想下車探訪一下魔人的生活,她撇了一眼安娜,安娜衝着她緩緩地搖搖頭,彷彿已經看穿了莎莉此刻的心思。莎莉失落地靠在車窗上,看着馬車漸漸遠離城鎮,爬上了一個小山坡。

一座雄偉壯麗的古堡赫然出現在眼前,城堡中透着一股朦朧柔和的光芒,在夜色的輝映下顯得格外的優雅堂皇,身處中心位置的最高塔樓直衝天際,彷彿要與星空相融了一般,塔頂尖的亮光在夜空中一閃一閃的,儼然成爲了妝點星空的一顆星。馬車穿過了面前的一大片綠草地,由拱門進入了城堡中。

駛過長長的城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極其寬闊的花園,事實上這裡並沒有外頭看起來的那麼明亮,除了在門口點有兩根火把外,花園裡根本看不到多餘的燈光,只是時不時地會有一些靈動的亮點在花園裡穿梭漂浮着,莎莉猜想應該是螢火蟲又或者是什麼小精靈之類的。馬車繞過花園中間的噴泉,通過獨角獸身上的光芒,莎莉注意到噴泉中一個人形雕塑手裡器皿所傾倒出來的並不是透明的清泉,而是像水銀一般的液體,莎莉打消了想要觸摸看看的衝動,經驗告訴她隨便觸碰這個世界裡的任何不明物體都是相當不理智的。馬車在階梯前停了下來,門廳外站着幾名婦人,優雅地朝着她們行禮,這些婦人手中各提着一盞由細鐵鏈拴着的精緻的鏤空鐵皮燈,一身素雅的筒形裙,其中站在最前頭的那名婦人很快就吸引了莎莉的注意力,她梳着高高的髮髻,神情嚴肅,令莎莉不由自由地想起了學校裡的帕裡特教授,她是唯一一位令全校學生都懼怕的老師,其他幾名看起來則相對要年輕得多,她們分別用一塊花邊形白布將頭髮包裹了起來。

“默爾佳,帶她到西塔樓的觀星屋。”安娜囑咐完最前頭的那名婦人,轉身對莎莉說:“莎莉,你先去休息,有任何需要就跟她們說,如果想找我,就讓她們帶你過來。”

莎莉點點頭,“安娜,你呢。”

“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走吧。”

“小姐,請這邊走”莎莉跟着默爾佳拐進了右邊的走廊,她們登上了一個精緻的木製樓梯,樓梯的扶手處還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紋,這裡的每一層都在牆上安置有一個鐵盤用於託放照明的火焰,神奇的是,你看不到燈芯或任何可助燃的材料。幾名婦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只是將莎莉擁簇在中間,像是在押解着什麼重要的人質。房間在三樓的最裡側,距離樓梯口中間還隔着兩扇門,兩扇緊閉着、有些陰森恐怖的門,上面裝飾的怪物頭像雕塑,在莎莉目光停留的一剎那眼睛突然轉動了一下,莎莉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如果不是她已經見識過那麼多稀奇古怪的事…… 只是莎莉還是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她希望這羣人不要注意到她這點小動作。終於走到了末端的房間,一扇高大的實木門,門上不再是那些令人害怕的頭像雕塑,一顆碩大的淡藍色星星狀寶石鑲嵌在正中央,所以才叫它觀星屋嗎?莎莉猜想應該是這樣的。默爾佳沒有伸手去轉動門把手,事實上莎莉並沒有從這扇門上找到任何把手,她用手指輕碰了那顆星星,門便悄然打開了。

似乎有人早早地將房間的燈點上了,這是一間非常寬敞、漂亮的房間,地板上鋪着繡有精緻圖案的淺棕色地毯,房間左側的牆壁是弧形結構的,中間突起的位置放有一張豪華精美的四柱銅牀,牀頂蓋着厚重華麗的金色垂帳,靠窗邊的牆壁裡側安置着一張實木梳妝檯,房間右側備有一套布藝沙發,沙發旁的壁爐內已經點燃着熊熊的火焰。

“小姐”她們一進屋就立刻忙着去拉窗簾、整理牀鋪,這是多此一舉,牀鋪已經非常整齊了。

“叫我莎莉就可以了”

“莎莉小姐”默爾佳並沒有採納莎莉的建議,“請允許我先帶您熟悉一下房間。”

她將莎莉帶到銅牀左側,莎莉這才發現原來這裡還有扇門,

“這是盥洗間”說是盥洗間,莎莉以爲自己來到了游泳池,浴池是陷在地面的,足足有四五米寬,池內早已蓄滿了冒着霧氣的熱水,地板鋪着光滑的大理石,似乎爲了避免地滑摔跤而貼心地由浴池邊到門口處鋪了條地毯。默爾佳並沒有讓莎莉在這裡多做停留,立刻又將她引到了銅牀的另一側,這塊凹下去的牆壁上也有一扇門,區別於其它幾扇門的地方不僅在於它上頭多了兩個金黃色的門把手,更是它拋棄了房門一貫特有的中規中矩,整扇門像被人用手擰巴了一樣,看得人有點眼暈,上頭的花紋儘管極其的雜亂無章,卻絲毫不感到累贅。

“這是衣帽間”門被推開一瞬間,所帶來的震撼遠比剛纔那間盥洗間要大得多,雖然它只有盥洗間的一半大,可給莎莉的第一感覺那簡直就是一間玲琅滿目的商店,各種禮服、鞋帽、包、珍寶,讓人眼花繚亂,卻不凌亂,每一樣都十分整齊地歸落在架子上。首先正對莎莉的牆架上一層層整齊有序地擺放着各類款式的帽子、包包和絲巾,而左邊衣架上掛着的各色禮裙,令莎莉都忍不住要走過去親手撫摸一番,它們大部分是絲質的,光滑細膩,莎莉輕柔地抓起一部分然後看着它們像流水一樣從指尖滑走。右邊架子上那幾層做工精細的珍寶,任憑莎莉如何描述都無法表達出它們的精妙之處,以白銀編織而成的簡潔大方的皇冠,用各色美麗寶石點綴着的繁雜華麗的飾品,以及最下方擺放着的那一雙雙漂亮的布鞋、高跟鞋、靴子,莎莉被這一切吸引得有點挪不開眼睛了,以至於默爾佳連喚了她兩聲纔有所反應。

“莎莉小姐,天色很晚了,我想您還是先休息吧,剩下的如果您願意,明天我再爲您介紹?”

她低着頭半躬着身子等待莎莉的回答,莎莉連忙點頭應了聲“好”。

退出衣帽間後,默爾佳隨手招來了牀頭桌子上一個銀色的復古花邊形無蓋鐵盒對莎莉說:“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可以對着這個呼喚我、茉莉或者布萊爾的名字”她指了指身旁的兩名傭人,莎莉還以爲這是個菸灰缸呢。當然了,默爾佳所用的魔法也很令人興奮,即便只是個簡單的招來咒,但這裡隨便一個人都能輕而易舉地施展出魔法,想想還是很了不起的。

“晚安,莎莉小姐”她們向莎莉鞠了一躬便退出了房間。

莎莉鬆了口氣,她終於可以單獨呆會兒了,她決定先泡個澡,走到盥洗間才發現自己連浴袍、睡裙都沒有準備,但神奇的是這些東西幾乎立刻就出現在了浴池前邊的小鐵架上,莎莉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自己就在前一秒那裡還什麼都沒有,她試着從盥洗間探出頭來,果然,牀上也已經整齊地擺放着一套睡裙。莎莉隨便泡了個澡,換上睡裙,然後慵懶地躺在牀上,感覺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一樣,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莎莉還有些渾渾噩噩的,甚至仍不敢相信此時此刻自己已經身處於另一個國度之中。

莎莉翻了個身,牆上一個類似骷髏頭形狀的大鐘,這是莎莉在這間屋子內非常喜歡的一件物品,它總是很細心地在莎莉需要知道時間的時候及時作出迴應,裡頭那根歪七扭八的時針及它正對着的數字1同時發出了一點微弱的瑩綠色光芒,1點了,她現在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牀上睡覺,而安娜還要處理事務,儘管這一天已經摺騰得她們夠嗆了,然而這是不是就是她以後的生活呢,莎莉越來越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勝任這個職位了。她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想起了那隻小妖精,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明天如果有機會希望能問問安娜,窗外不知是月光還是樓梯間的火光映射到空中,透過窗簾灑進了些淡淡的光點,看着很溫馨,莎莉感覺眼皮在慢慢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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