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寒女這一巴掌甩下來,江南易只覺得像是被人同時在胸口上重重的踹了一腳。雖然不至於倒下,但也是站的歪歪斜斜。
只聽肖寒女語氣冷咧的說道。
“我纔剛知道你與我有殺父之仇,轉眼你就佔我便宜。你這樣趁人之危,叫我怎不對你失望。”
江南易聽了,覺得有莫大的委屈,但一時半刻又想不出該如何解釋,只能呆立當場。
肖寒女見他一語不發,只當他是默認,心裡更是急了,擰着眉毛,轉身欲走。豈料,大病未愈,頭重腳輕,一個踉蹌差點沒有跌出去。幸好身後的江南易及時拉了她一把。
肖寒女回頭見江南易滿臉關切,被她扇了一巴掌的地方已經紅腫一片。覺得心裡好像給人擰成一團,一口悶氣呼不出去。趕不及一甩手欲要逃跑,怒道。
“你放手。”
拔腿就往屋外走去。
而此時,大叔大嬸正說笑着從屋外趕回來,見到肖寒女紅着眼睛從廚房裡跑出來,身後跟着的江南易右頰一片緋紅,心中一驚,趕快上前拉住肖寒女的手。急切的問道。
“小媳婦,你們這是怎麼了?早上我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你們是不是鬧彆扭了?”
說着拉過肖寒女在桌子旁坐了下來。
大神回頭對老頭子使了使眼色,見老頭子心領神會的拉着江南易走出房門,會心的笑笑,對肖寒女繼續說道。
“小媳婦,我一早猜到,你和小相公是私奔出來的吧?”
肖寒女一聽,無從解釋,一時間也愣住了。
大嬸看她面露尷尬之色,自以爲猜中,笑了下。
“小媳婦,我看得出你們倆感情好的很。何苦要在這個時候和小相公鬧脾氣呢?雖然小相公看不見,但是對你可是死心塌地。昨天半夜你燒的糊塗了,他不知有多着急,一直守在你身邊未合過眼。一早起來,又幫忙端茶到水的,你看他手上劃傷了、也燙傷了,你都不心疼?”
大嬸慈眉善目、語重心長的安慰了一番。
肖寒女聽在心裡,酸成一片。見他早上那辛苦艱難的模樣,她怎會不心疼。但是,有深仇大恨始終在心裡橫着,昨晚他又趁機輕薄,叫她一時之間如何接受。肖寒女忍着眼淚,冷下心腸。
“大嬸,多謝你借我衣裳,我還要趕路,麻煩你把我的衣裳給我,我馬上換了。”
大嬸聽她語氣避重就輕,搖頭嘆氣,站起身作勢要走。邊走邊說道。
“昨夜你病的厲害,我見你還穿着溼衣服,就幫你換了。現在你的衣裳曬在後院,應該已經幹了,我這就取來。”
聽大嬸一說,肖寒女心裡一緊,立即問道。
“大嬸,昨晚是你幫我換的衣裳嗎?”
“那還有誰?你小相公眼睛不方便,難道你還叫他動手?”說着就推門而出。
肖寒女此時覺得喉間好像有刺在梗,眼裡忍不住蹦出來的淚花又硬生生嚥了下去。
肖寒女恭恭敬敬的答謝了農戶大嬸的留宿,塞了些銀兩給他們,便拱手告辭。
聽到肖寒女走出丈許,江南易也擡起手,微微一拂,向二老行了個禮,跟了出去。
兩位好心的農戶,在他們身後,只得輕輕搖頭嘆息。
肖寒女冷着臉,一口氣走出幾裡地,身後的江南易亦跟了幾裡地。
兩個人一前一後,好似陌路,又總是不離不棄。路過幾人,看兩人都表情肅穆,以爲江南易在後追蹤尋仇,但他這麼明目張膽的跟着,也沒見肖寒女加快步伐,都嘖嘖稱奇。
肖寒女沿着小路一直往北,倒是走的平坦,江南易在後面走的倒也順暢。
每走半日,肖寒女就會找處茶寮酒肆歇腳。江南易則只是站在遠處靜候,待肖寒女歇夠上路,才又跟上。
就這樣,兩人僵持着向北走了整整兩日,終於來到一處稍大的城鎮。
江南易跟着肖寒女,在入夜前走進一家客棧,坐在角落裡,隔着肖寒女兩個桌子。
小二上前招呼了一聲。見江南易毫無反映,倒也不敢招惹。
小二有些江湖閱歷,心想,雖然眼前這瞎子衣衫襤褸,坐着的時候腰背卻挺的筆直,表情肅穆,不怒而威,他手中竹簫長約尺許,似是堅硬無比,一看就是練家子,便撇了撇嘴,自覺惹不起,任由他這麼幹坐着。
肖寒女這廂已經上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卻也不急着吃。上手灌了幾口黃湯下肚。
她女兒家一個,從前甚或說她只是個山野村姑也不爲過,哪裡喝的慣這麼烈的酒,幾口酒一入口,就嗆了出來。
聽得一旁的江南易濃眉大皺,又不方便起身相勸,只能緊緊攢着拳頭。
肖寒女止住咳,側臉看向一旁的江南易。
幾日風餐露宿下來,江南易手上臉上污穢不堪,靴子上、衣襬上到處都是污泥;整整兩天,他幾乎滴水未盡,竟然瘦得雙頰凹陷,嘴脣開裂;這憔悴頹敗的樣子,哪裡還看得出那個在藥王谷裡儀表堂堂的三師兄來。
肖寒女看着,心中更是說不出的酸楚。扔了杯子,舉起酒壺喝了起來。
沒多少時候,就醉得趴在桌子上。
江南易雖然聽到肖寒女借酒澆愁,不多時,已然醉倒。但是又不敢貿然起身,怕肖寒女突然醒覺,把他趕走,不再讓自己跟着,只得坐在一側,默默候着。
而世上總有些真正的好色之徒專會趁人之危。
只看見一個滿身酒氣的年輕人,一身紈絝公子哥打扮,由兩名家丁扶着,東倒西歪的從廂房裡走出來。看到,肖寒女一臉潮紅的醉倒在餐桌上,立時賊心大發。奸笑道。
“好個漂亮的小娘子,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酒,哥哥我陪陪你?”
說着,就低下頭打算一親芳澤。
臉剛低下半寸不到,只覺下腹一記悶痛,就被踢飛了出去。
那人在地上哇哇亂叫,酒也醒了。定睛一看,才發現打了自己的是個破衣爛衫的瞎眼乞丐,一聲怪叫,來了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
“你小子活的不耐煩了,從來沒人敢動本少爺一根指頭。今天本少爺定要叫你好看。”
說完,大手一揮,兩名家丁就朝江南易撲了過去。
他們雖有一身蠻力,但又豈是江南易的對手,三兩下給江南易竹簫掀翻在地。
那少爺一看手下不敵,立刻撒下恨話逃之夭夭。
江南易聽到幾人已經跑走,這才鬆了口氣。轉過身,摸了摸仍趴在桌子上沉睡的肖寒女。聽她呼吸沉穩,才真正放下心來。嘆了口氣,把肖寒女打橫抱起,朝帳臺的方向,大聲說道。
“小二哥,住店。”
店小二抖抖帕子,拍拍身上塵土從賬臺底下鑽了出來,換上一副笑臉,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