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陳詢召了陳疏允進宮。
微熱的日光籠罩着整個氣勢恢宏的皇宮,獨屬於炎夏的模樣初顯。陳疏允跟着於嬤嬤走在沉寂的宮闈內,她想,陳詢這次找她是不是打算勸她休了程清讓。
真等她們倆到了鳳儀宮,陳詢並不在,裡頭只虞子綏一人。
“母后。”陳疏允上前正欲行禮。
“別行禮了,過來坐。”虞子綏說罷拉過陳疏允在矮榻上坐下,她擡手往她發稍撫去。
陳疏允下意識往後一躲,額角那處磕傷還有點淤青,她進宮前特地撥了一縷頭髮試圖掩蓋。
“躲什麼,母后早便知道了。”虞子綏昨日剛聽南絮說起此事時心疼地不行,恨不得直接弄死程請讓。她將寶貝的心頭肉交給他,他卻視如草芥。
“……”陳疏允垂下眼簾不動了。
觸摸到那一縷青絲,虞子綏的手有些顫抖,她輕輕撥開發簾,待看清那道傷疤後,鳳顏一寒,當即有強怒成恨。
“本宮早知便將那些人碎屍萬段了。你自小到大哪裡受過這份委屈。程清讓當時在哪兒,爲何不在你身邊?他真有將你當成結髮妻子來對待?”
“母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他當時在翰林院未歸,是兒臣貪玩纔跟着婆婆去降麟山祈福,那條路她走了許多遍,哪裡知道那日會出事。”陳疏允急忙替程清讓辯解,既然虞子綏收到了消息,那她再瞞着顯然不行,還不如老老實實說出來。
程府裡確實有眼線,但這些人不是陳詢而是虞子綏的,陳詢不屑做監視人的事,可虞子綏收到消息,他也會第一時間聽到。
虞子綏放下手,眸中滿是心疼,“疏兒,母后勸你一句話,這句話原本母后不想說,可你幾次爲他差點丟了性命,母后看着真是心疼……”
陳疏允拉着她的手搖頭道:“兒臣知道母后想說什麼,可是母后,兒臣離不開他,假使有一天兒臣能離開他 ,或許,兒臣那時也不願活着了。”
“你讓母后說什麼好呢。”虞子綏一聽陳疏允的話直嘆氣,“憑你的身份,找個一心一意對你的人有何難,你卻偏偏要嫁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你父皇還不知道此事,他若是知道,程清讓哪兒會有好日子過。”
陳疏允連忙懇求道:“母后,千萬別將此事告訴父皇,兒臣這次雖受了點驚嚇,但也不是完全沒收穫。至少這幾日都是他在照顧兒臣,而且,兒臣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好了點,他昨日還對我笑了。”
“這天下間怎會有你這般癡傻的姑娘,還是宮裡最受寵的公主。”虞子綏頓了頓,試探道:“他已不是正常男人,你當真不爲自己考慮考慮?”
“不考慮。”陳疏允答地果決,眉宇間盡染堅定,“母后,我只在乎他這個人。至於那些事,隨緣吧。醫得好就醫,醫不好就不好,更何況是我自己做的孽,遭報應也是應該的。”
虞子綏細細盯着陳疏允瞧,瞧到後頭無奈地想笑,“你啊,不像你父皇也不像母后。行吧,你記得最近別來宮裡了,叫你父皇瞧見你額頭上的傷,駙馬怕是又得去一次天牢。”
“嗯。”她笑着點了頭。
“對了,日爾國的王子正在宮裡住着,你要不要去見見他,母后覺着他這個人還不錯。”
“母后……”
*
離開鳳儀宮後,陳疏允想着程清讓在翰林院便想去看看他的工作環境。好巧不巧的是,她還真遇上了傳說中的日爾國王子,小說裡的奇葩男三。
鬱勒斯閒着無事愛在皇宮裡到處走動,遇見有姿色的宮女便想撩一下,可這宮裡的宮女並不是誰都願意和他搭話,於是前頭上演了一出搭訕失敗的慘案。
“噗呲”,陳疏允捂着嘴輕笑一聲。
南絮不明所以,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好笑的事,那被打的男人穿着一身相當惹眼的衣裳,款式古怪,金光閃閃,顏色雜亂,長度只到膝蓋,他不像中原人留着飄逸的長髮,反而只有一頭微卷的短髮。
鬱勒斯聽得笑聲不由扭了頭,面前這姑娘比方纔那宮女美上十倍不止,他拎起一麻袋寶石邁出步子,自認走地英俊瀟灑,“你如此看着小王,喜歡上小王了?”
他這話一出,陳疏允當即收了笑,冷淡道:“我沒有在看你。”
鬱勒斯從麻袋裡拿出紅寶石項鍊放在陳疏允眼前搖,他搖地很慢,紅寶石在空中蕩起一點鐘擺的弧度,“你剛剛就是在看小王,看着小王手上的寶石,盯着它,一,二,三,你愛上小王了。”
???
“……”陳疏允此時是一臉“你彷彿在逗我笑”的表情。這男人,她想起來了,是個戲份比曹際飛多一半的男三,自戀狂人設,不過後來喜歡上了女主,爲她甘願放棄一切,結局也是一言難盡。
過度自戀的人終究是少數,以至於他看着有點詭異的萌。
“你腦子有病,南絮,我們走。”語畢,陳疏允往左側小道走去。
鬱勒斯扛起麻袋擡腿追了上去,“你等等,你是哪位神女,等等小王!”好不容遇見個宮裡最美的姑娘,他怎麼能錯過。
南絮心頭起了火,回頭一把抽出腰間配刀,惡狠狠道:“再敢上前一步,我一刀砍了你。”
陳疏允出聲道:“他是日爾國的王子,快把刀收起來。”
“是。”南絮收刀後瞪了一眼鬱勒斯。
陳疏允在前頭走,鬱勒斯在後頭追,還追地十分有節奏,走幾步,退幾步,再走幾步,再退幾步,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發羊癲瘋。
南絮忍不住靠近陳疏允道:“公主,我看這王子的腦子不怎麼靈光。”
陳疏允笑道:“你猜對了,他腦殘。”
南絮一愣,“腦殘?”
鬱勒斯邁了兩大步道:“這位美麗的姑娘,只要你告訴小王身份,小王絕不再跟你。”
陳疏允淡淡道:“無聊。”
“那我們來打賭,你輸了就告訴小王你是誰,贏了小王答應你一件事。”他說着又往前走了兩步。
陳疏允加快腳步道:“我不需要別人幫我做事。”
鬱勒斯步子一轉往後一退,“你是怕自己會輸?”
“嗯。”陳疏允隨口應了一聲。
他歪頭,拿出麻袋裡的寶石項鍊掉在中指上晃,“你的誠實讓小王說不出話來,女人,你引起了小王的注意力。”
陳疏允停下步子笑出了聲,畢竟現實裡聽到這狗血臺詞實在讓人忍俊不禁,尤其是他的中原話還不怎麼標準,“這位外國王子,你們日爾國是不是霸總小說特別多。”
鬱勒斯越過陳疏允喜道:“你笑了你笑了,還說不喜歡小王?”
“呵呵。”陳疏允對上他就想翻白眼。
鬱勒斯豁然道:“小王懂,你們中原女人管這招叫做欲擒故縱,就算心裡頭喜歡對方也不敢直接表露,顯得自己比較掉價。你不看小王是不是覺得自己會愛上小王?畢竟小王長得風度翩翩,在我們日爾國,想嫁小王的女人手牽手能繞我們日爾國圍一圈。”
“哦,可能她們年紀輕輕就瞎了吧,你以爲自己是優樂美呢。”陳疏允挑眉道。
鬱勒斯不解道:“優樂美是什麼?”
陳疏允橫了他一眼往前走,“一種奶茶。”
他點點頭,說得若有所思,“奶茶?羊奶?茶?”
“簡單點做的話,紅茶包加點牛奶就有了。”
“聽起來似乎不錯,小王回國後做一些拿去賣。”
陳疏允回頭又打量了他一會兒,他長得確實異域風,五官深邃,天藍色的眸子,澄澈如海,“你雖然自戀,倒是很有經商頭腦。”
鬱勒斯裝模作樣地嘆息了一聲,“父王兒子太多,養不起,小王只能自己賺錢。”
“你這個思想覺悟好,我喜歡。”
“就知道你喜歡小王,還不承認。”
“……”陳疏允扭頭就走,再跟他說下去,他估計連他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鬱勒斯小跑着跟上兩人道:“讓小王猜猜你的身份,看你這打扮,你一定是位妃子,還是一位不太得寵的妃子。”
南絮怒道:“你纔是不得寵的妃子,我們公主……”
他一臉奸計得逞道:“啊,原來是位高貴的公主,這氣質,中原公主名不虛傳。”
南絮氣得小臉漲紅,“你!”
鬱勒斯接着道:“公主,小王既然猜到了你的身份,你是否願意與小王回日爾國做小王的王妃?”
陳疏允頭也不回道:“我沒答應你的打賭。”他的臉皮果然厚。
“你也沒明確拒絕。”鬱勒斯揹着麻袋道:“你們中原人如此不講信用?哎,公主走慢點,你不做小王的王妃,陪小王在皇宮裡走走也行。”
陳疏允一直走,鬱勒斯一直跟,這一幕恰好被程清讓撞見,他剛從翰林院出來。
曹際飛隨後也從翰林院裡走出,他擡頭一瞧,右手按耐不住地想去揍鬱勒斯,這狗屁王子竟敢覬覦公主。
“女人啊,還是喜歡正常男人,公主也不例外。”
“我聽說皇后娘娘今日特地召了合襄公主進宮,想來是想讓她與日爾國王子多處處。”
“處多了容易生出感情,不過我看公主與他相處地甚是融洽。”
這幾人如此說話是想讓程清讓難堪,畢竟上次被陳疏允教訓的事他們都記在心裡,此仇不報非君子。
程清讓面無表情從幾人面前走過。離開皇宮之後,他才發覺右手在袖中捏地緊緊的,可他之前明明不在乎那些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