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何要害公主, 解藥呢!”南絮擡刀往前一遞,銳利的刀鋒在頸間皮膚上劃開一道血痕。
“沒有解藥。”蘭嬸說得硬氣,她如今是孑然一身, 要解藥沒有, 要命就有一條, 從答應幫路菀的那一刻起, 她就沒後悔過, 死便死了。
“蘭姐,你真要害死我們才甘心麼!”燕嬸拉着蘭嬸的衣袖嘶聲喊道。
程于歸正色道:“你爲何要謀害公主,莫非是……”他彷彿是想起了什麼, 面上的震怒一滯,隨即悉數褪了下去。
李氏自然知道蘭嬸爲何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正因爲知道, 她纔不好說話, 對於他們來說怎麼選都是錯的。
蘭嬸仰頭,恨恨地瞧着程于歸同李氏, “是,我是爲了命苦的莞兒。你們的所作所爲對不起她!”
陳疏允此時心頭悲喜交加,一面因毒不是程清讓下的而開心,另一面又因自己沒多少時間而難過,她這幾日將每一日都當做末日活着。
藥不是程清讓下的, 她想活。可自己似乎活不了了, 還真是陰差陽錯。
大概, 這就是她的命吧。
“你!”程于歸指着蘭嬸說不出話來, 面上鐵青一片。
“刁民該死!”南絮握着佩刀的手忍不住便想用力。
程于歸急忙喝住南絮道:“南絮姑娘先住手, 待老夫先問過她毒藥是誰給的,蘭嬸, 這毒可有解藥?”
“沒有人給我毒藥,是我自己找人配的,解藥也沒有,她當日害死莞兒時多威風,如今也讓她嚐嚐被人下毒的滋味。”蘭嬸轉頭瞪着陳疏允,若不是她自己當初造孽,今日她也不會給她下毒。
一切有因有果而已。
陳疏允並未破口大罵或是上前打她一頓,她只覺得悲哀,對她也對自己。她以爲自己對原著看得透徹,結果是自己想多了,她改了一部分劇情,但並不影響主線。
“你!”南絮氣極,雙肩微微顫抖,但她還不能下手。
“糊塗啊,蘭嬸,我們程府可曾虧待過你?”程于歸扶了扶額道,他已心力交瘁,程府怕是要沒了。
蘭嬸硬聲道:“沒有。”
程于歸起身道:“既是沒有,爲何要害我們,倘若公主出了什麼事,你以爲只是你一人的事?不是,是我們整個程府的事,我們程府都要爲你的愚昧陪葬!”
“老爺我……”蘭嬸當時還真沒想那麼多,她只想爲莞兒報仇。再說她一個婦道人家,整日只待在一畝三分地的廚房裡,見識短淺,想的自然也不會遠。
李氏搖頭道:“蘭姐,你這次要害死我們了。”
陳疏允上前扶過程于歸道:“爹,此事與你們無關,我不會讓父皇母后爲難你們。”
程于歸拍了拍她的手道:“疏允,爹知道你是爲我們好,可終究是我們程府害了你。”
陳疏允婉言道:“爹別這麼說,也許是我命裡該有此一劫。”
“公主。”南絮收刀快步走到陳疏允身側,焦急道:“我們進宮去找御醫吧。”
*
出嫁前一日的夜。
孟千冉正坐在梳妝檯前梳頭,白玉梳子從順滑的青絲中穿過,她看着鏡子略微陌生的臉出神,這張臉也不是不美,但她還是想要自己的臉,可她的屍體早被埋在土裡腐爛得不成樣子了。
小翠鋪好被子回身道:“小姐,你明日便要嫁給煜王,快些休息吧,養足了精神,明早會有許多事忙。”
“嗯,你下去。”
“是。”
孟千冉捋着髮絲掃到身後,她手上動作一頓。
明日,她便要嫁給陳安淮。其實嫁給他也沒什麼不好,畢竟他是要奪皇位的人,他奪了皇位後,自己即便不是皇后也會是皇妃。何況他喜歡自己,她看得出來,到時候,陳詢與虞子綏必定會由她處置。
幸福之於她這樣的人而言完全沒有意義,報仇纔是重中之重。
清讓哥哥已經愛上了陳疏允,自己的幸福也隨之消失了。
“恭喜。”
孟千冉猛然回頭,“清……”她對上程清讓的臉,他站在陰影裡,面上帶着刺骨的冷意。他從來不會如此看她,想來是爲陳疏允的事。
程請讓面無表情道:“莞兒,當日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或許我當時該與你一起死,這樣你是不是會好受些。”
“你錯了,你當時與我一起死,我心裡的恨意只會更深。”孟千冉緩緩站起身,白淨的面上掛着一道詭異的笑,她嘲諷地看着程清讓,幾日不見,他又變了。
前幾日,他見她時還有些許掙扎,沒想今日連半點掙扎也沒了,怕是對她再無情意。
她邁着婀娜的步子走向他,右手還拿着白玉梳子,“你來這兒做什麼,讓我想想,莫非是來勸我別嫁給煜王?”
“不是。”程清讓冷然道,出口很快。
“呵呵,我就知道不是,你早不是那個愛我的清讓哥哥了。”孟千冉挑着眉笑,笑地放肆而狠厲,“那個說要娶我,與我青梅竹馬的清讓哥哥已經死了不是麼,你是誰?”
程清讓聽了孟千冉的話後心頭一抽,泛起細碎的疼痛,他背叛了他們之間的誓言,也負了她。
“莞兒,你放過她吧,讓我做什麼都行,我願意用自己的性命換她。”
“你!”孟千冉死死地捏着手中的白玉梳子,她真沒想到程清讓會在今夜說這件事,傷她的心。“清讓哥哥,你知道麼,你這麼說,我只會更想讓她死。”
程請讓放柔聲音道:“莞兒,我知道你恨她,但她真不是你要復仇的對象,她與你一樣,身體裡的那個是別人。”
孟千冉收了笑,直直望着程請讓的眼,他眼裡沒她。“清讓哥哥,你爲了救她就要這樣騙我麼,還編出這種謊話,你以爲我會信?蘭嬸已經幫我下了毒,她必須死,不管她身體裡住着的是什麼人,只要她是陳疏允,她就必須死。”
“你……”程清讓沉了臉,眸中淌出一絲殺意。
孟千冉走了幾步,冷笑道:“你不知道吧,這藥一段時間不吃她就會痛地死去活來。只要你給她吃幾日,她便會染上藥癮,一直給她吃才能壓制藥癮。”她面上的表情因爲快意而瘋狂,從而顯得有些猙獰的扭曲。
程清讓捏着右手道:“你何時變得這般惡毒了?解藥呢,你真想殺人報仇爲何不去殺皇上?”
孟千冉擰眉揚起脖子淒厲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想殺,我要陳皇室都爲我全家陪葬!”
程請讓失聲道:“你!”
孟千冉悲哀地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馬,他曾經與他定了婚約,如今卻愛上別的女人,愛上別人不說,還要幫她來對付自己。“清讓哥哥,你真叫我難過,你愛上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不過她很快就要死了。”
程清讓右手一動,骨節錯位一響。
“怎麼,清讓哥哥要殺我?”孟千冉撩起長髮,嫵媚道:“我沒有解藥,你就看着她被藥癮折磨而死。這便是我明日最好的新婚賀禮。”
*
夜如墨色,悄然逼近,濃烈地壓地人喘不過氣。
陳疏允靜靜坐在榻上,其他人急得不行,程于歸與李氏是勸了又勸,最後實在沒辦法便去找高博庸過來。
幾人走後,南絮忍不住跪在陳疏允跟前道:“公主,奴婢求你了。我們去皇宮裡找御醫爲你診治,你中的可是毒藥。”
“我不是不想去,是不想浪費時間。”陳疏允看着房門淡淡道,她對生死沒什麼執念,只對程請讓有。
“公主!”南絮急得想哭。
“嘶……”陳疏允渾身一搐,面色血色盡褪,全身血肉像是被什麼東西一口口啃咬,痛地如削肉蝕骨一般。
“是不是毒發作了?”南絮一驚,連忙起身扶住陳疏允,她急地額間全是冷汗,“快,我們去找御醫。”
陳疏允抓着南絮的手,面露痛楚,嬌美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顫聲道:“南絮,來不及了,好疼……嘶……”
“公主哪裡疼?”南絮本想拉着陳疏允去找御醫,沒想陳疏允一下榻便跌在了地上,“嗯……”她實在是疼地厲害,疼地全身像是裂開了,根本走不了路,“渾身都疼……”
“公主你在這兒等着,奴婢去叫御醫。”南絮正要起身卻被陳疏允一把拉住,她疼地淚光閃動,彷彿隨時都會離去,“沒有用的,已經晚了,他呢?”
南絮搖頭哭道:“不會的,一定有法子能救公主,駙馬還沒回來。公主,你這麼愛駙馬,一定捨不得離開駙馬是不是?”
“是,我捨不得他……”提起程請讓,陳疏允的眸光一暗。
“疏允!”程清讓破門而入,他沒在孟千冉那兒討到解藥便立馬趕回了程府,他想帶她去找御醫做一下掙扎,沒想她身上的毒這麼快就發了。
他抱起蜷縮在地上的她,彷彿被千萬細針扎進了血肉裡,恨不得中毒的人是自己。
陳疏允無力地抓着程清讓的手,虛弱道:“清讓,我好痛,渾身都疼,你救救我……救救我……”
“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我帶你進宮找御醫,他們一定能治好你。”程清讓抱起陳疏允衝出臥房,南絮跟緊跟在他身側,邊走邊擦眼淚。
陳疏允緊緊抓着程清讓身前的衣襟,她整個人疼地縮了起來,“太遲了清讓……放我下來……我中毒已深……今晚必定會死……”
程清讓聞言一停,他低頭愣愣地看着她,“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