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石亭（兩章合一）
柴晏也聽說這件事了，他想不聽到也難，柴浩恨不能敲鑼打鼓，讓全大魏的人都知道。
現在柴浩要和他一起去查案，柴晏略一思忖便答應了。
“但是有一點，你不能跟着我去刑部，否則我就不帶你了。”
“爲什麼？”柴浩很想去刑部看看，他是要寫奏摺的人，怎能不去刑部呢。
柴晏板起臉來，一臉嚴肅：“你祖父給你的口諭裡，可有說你能出入衙門？”
柴浩想了想，這還真沒有：“沒說就不能去嗎？京城這麼大，皇祖父也不能哪裡都說出來吧。”
“衙門與其他地方不同，既然沒說，那你就不能去，我若是帶你去了，你爹一準兒會找我麻煩。”
柴晏說完便要走，一副你不聽話我就和你一刀兩斷的架式，柴浩一看就急了，緊追幾步，扯着他的袖子哀求：“小叔，好小叔，你就帶上我吧，不去刑部就不去吧，頂多就是你進去時我在外面等着，這還不行嗎？小叔啊，求求你了。”
柴晏冷哼：“別磨蹭，走吧。”
“嗯，我在這兒等人，回頭再去找他們，對了，你怎麼在這兒？你是在五軍都督府當差嗎？”柴浩問道。
雖然這人的身份來歷一目瞭然，但是劉渺是不相信的，這人雖然身世多舛，但是他的每一個人生轉折，竟然都是死無對證。
石亭站在悠然居里，環顧四周，他還是很滿意的，老字號就是老字號，處處透着底蘊。
福生也朝那邊看了一眼，說道：“你看到那扇小門了嗎？那是專門給衙門送東西的人進出的，比如送水的，送飯的，還有送筆墨紙硯的，以及衙門裡幹活的雜役，也是走這個門。”
他衝福生點點頭，對柴浩說道：“我們走吧。”
柴晏有些納悶，他侄子是什麼時候開始，和福生這麼熟悉的？
這位是皇長孫柴浩！
柴晏去刑部時，柴浩便乖乖地在外面等着。皇城不大，各個衙門距離都不算太遠。六部之中，吏部、戶部和禮部是門挨門的，刑部和兵部沒和這三個衙門在一起，隔着一個十字路口，與五軍都督府是鄰居。
但是他卻可以做另一種生意，不同於其他生意人的生意。
擔心皇長孫又有其他心思，福生又補充一句：“這些都是提前打了招呼，或者是長期合作的，守門的役兵認識他們，否則也不會讓他們進去。”
柴晏遠遠看到柴浩正和人說話，走近了發現原來是福生。
他並不知道，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石亭也轉過身來，目送他的背影走出了悠然居。
福生總覺得這小孩一定是有事，可又猜不到他有什麼事，只好謙遜地說道：“你過獎了，我就是打雜而已。”
石亭看着他，眼含笑意：“我初到京城，京城以前是什麼樣，我也不知道，還請先生說說看。”
柴浩見過這個人，這是韓峰啊，飛魚衛指揮使！
福生解釋：“我也不算是在這裡當差，我就是給國公爺跑跑腿。”
柴浩大喜，對跟在身後的內侍說道：“去告訴太子妃，就說我跟着小叔出宮了，讓她不要擔心。”
石亭覺得有些可笑，這種人啊。
福生立刻換上了一副鄰家哥哥的和藹面孔，小跑着來到柴浩面前，驚喜地說道：“是你啊，我認識你，你是小滿的同學，對吧？”
劉渺可能是在擔心他的地位吧。
石亭知道，自己不是生意人，他也不屑做個生意人。
劉渺冷笑：“你以爲我聽不出你的口音嗎？你雖然一直想要隱瞞，可你的口音卻出賣了你，你根本就不是北方人，你就是南方人。”
福生搖頭：“不行吧，進衙門要用牌子，我只有自己的牌子，不能帶你進去。”
第三次，那個牙人再來找他時，便換了一副面孔，告訴他說這鋪子是非賣不可了，否則自己這個牙人沒有好日子過，他也別想好過。
更重要的是，自從來到京城，石亭便感覺到劉渺對他的不善。
忽然，他看到了一個人，福生！
有一次，柴浩和小滿、董小白一起逛街，不對，體察民情，恰好遇到福生，福生還給他們三個每人買了一串炸鵪鶉。
前朝末年，五軍都督府有職無權，成了勳貴們養老的地方，可是大魏不一樣，五軍都督府掌天下兵馬大權，因此，這裡也是柴浩嚮往的地方。
福生很關心地問道：“你怎麼自己一個人，沒和小滿董昀一起？”
兩天之後，東家的妻子和女兒出城上香的路上被人劫走了，東家想去報官，可又擔心若是報官傳揚出去，女兒的名聲就毀了。
石亭嘆了口氣，轉身走到一盆水仙前面，背對着劉渺，一字一句地說道：“王爺說我是哪裡人，我就是哪裡人，劉先生若是覺得我不是，可以去問王爺，劉先生，如何呢？”
他正在猶豫的時候，先前的牙人又來了，東家這時才明白過來，他知道是他連累了妻子和女兒。
福生遠遠就看到一個小孩衝他揮手，他覺得這小孩有點眼熟，再看小孩身後的馬車，這馬車的規格挺高，這小孩.他想起來了，他見過這個小孩，這是小滿的小夥伴。
劉渺走到石亭身邊，乾笑兩聲，說道：“你剛到京城，可能還不知道吧，如今的京城，可和遷都之前不一樣了。”
當然，這應是王爺的手筆，可越是這樣，劉渺對這人的戒備便越是強烈。
親民？
當然，以福生的聰明伶俐，那次在街上遇到三個小孩之後，他回去便弄清其中一個的身份了。
此時的柴晏和韓峰全都不知道，就在他們在茶樓裡談案子的時候，一個名叫石亭的讀書人，正在離此不遠的一家名叫悠然居的筆墨鋪子裡，將一筆款子付給了這裡的東家。
劉渺沒有再說話，轉身走了。
因此，有牙人來找他，說是有人看上他的鋪子了，想要買下來，他便一口回絕了，他回絕得非常乾脆，他甚至還覺得有些可笑，百年老號，是想買就能買下來的？
漕幫的碼頭上，顏雪懷跟着李雲盼，站在周大當家身後一起巡視。
當然，他買下這家鋪子，並不是真的爲了做生意。
韓峰身著便裝，身邊也沒帶隨從。柴晏問他，可有消息了？
韓峰嗯了一聲，說道：“長相思的老鴇姓狄，名叫狄惠，她是從平城來的，當時三十出頭的年紀，平日裡她只說自己是北邊過來的，有一次玉春樓的鴇母成親，請了狄惠過來吃酒，她多喝了幾杯，恰好席上有一個從平城來的，狄惠便說自己也是平城過來的，還說她在平城待了好幾年。
柴浩眼珠子一轉，可憐兮兮地說道：“大哥哥，你能帶我到五軍都督府裡看看嗎？我知道我見不到國公爺，我能在國公爺辦公的地方走一走也行啊。”
東家苦笑，不顧妻女的反對，收拾了金銀細軟，一家三口連夜離開了京城，去了外地投親。
五軍都督府沒有後門，所以這些人就只能走這道小門。
從這一刻起，這家鋪子，便是石亭的了。
沒必要吧。
擔心福生看不到他，柴浩索性站在腳凳上，衝着福生用力揮手。
石亭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把貪婪無恥溢於言表。
叔侄二人剛剛坐定，便有一個人走進他們的包間。
柴浩表示聽懂了，正想再問，忽然他看到了柴晏。
東家魂不守舍地回到家裡，妻女已經回來了，她們看上去很好，妻子說她們的確是遇上賊人，但是被人救下來了，救下他們的那位公子儒雅歉遜，對她們禮數週全。
關於纖雲的這個案子，當年查得並不詳細，隨着狄惠自盡，這案子也就沒有再往下查，一晃幾年，皇帝都換了三茬，更別說原先經辦這案子的人了，柴晏想翻查舊案，只能從頭查起，好在皇帝讓韓峰全力配合他，否則只靠他自己，這案子還不知要查到什麼時候。
東家嘆了口氣，把一串鑰匙連同這鋪子的房契地契全部交給了他。
來人是劉渺，長得濃眉大眼，一臉憨厚，可是石亭自從親眼看到這個人伸出舌頭舔金子之後，只要聽到這人的名字，他就會感到噁心。
劉渺看着石亭的背影，不知爲什麼，從他看到石亭的第一眼，他就感覺到這人的野心。
“是啊，你的記性真好。”
因爲馬上就要過年了，所以柴晏很忙，這倒是大大滿足了柴浩，他其實還想拐個彎叫上小滿和董小白的，可是柴晏沒答應，他是去查案，帶上一個小孩也就罷了，帶上三個，那算哪一齣？
柴晏帶着柴浩去了內城的一座茶樓，茶樓裡的生意有些冷清，沒有說書的，也沒有唱曲的，柴晏告訴柴浩，這個時候人們都忙着置辦年貨，準備過年，所以來茶樓的人比平時要少了許多。
可是柴晏說過，他不能進衙門，刑部不能去，其他衙門也不能。
他在京城裡看了幾天，最終選定了這家鋪子，這裡鬧中取靜，樓上樓下，後面還有一個小花園，難怪原先的東家死活不肯賣了，這麼好的地方，又是祖產，換上是他，他也不會賣給別人。
柴浩一臉的崇拜：“大哥哥能給國公爺當差啊，你好厲害啊。”
後來，那個牙人又來找他，這一次開出了一個很不錯的價格，東家還是回絕了，他不缺錢。
劉渺原是懷安郡王的幕僚，後來得到福王的器重，讓劉渺跟着柴薈來到京城，成爲柴薈身邊最受重視的人。
福生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麼意思？皇長孫要讓他帶着去五軍都督府裡玩兒？
這事怎麼聽上去像是陷井呢？
石亭笑容和煦，儀態從容，是一位令人耳目一新的年輕人。
東家覺得牙人是危言聳聽，直接把牙人轟了出去。
柴浩的眼珠子一刻不停，看着五軍都督府和兵部出出進進的人。
東家轉身，最後一次看向身後這家祖傳的鋪子。
有人走到他的身邊，石亭收起嘴邊的笑容，這還真是個讓人討厭的人，只要他在近前，石亭便會周身不適。
可是無論如何，現在這家鋪子已經是他的了。
一百多年了，他還是沒能保住祖業。
柴浩很滿意，他就是喜歡這種別人不知道他是誰的感覺。
柴浩忙與福生道別，熱情洋溢：“福生哥哥，改天我來找你玩啊，你一定要記得啊！”
柴浩指着那人的背影：“我就不信他會有五軍都督府的牌子，你看，他怎麼也能進去？”
其實就連福生也不明白，這位皇長孫爲何對他這般熱情？
東家走出悠然居時還在想，爲何這麼一位文雅的讀書人，竟然會對他做出那樣的事。
劉渺是在妒忌他。
劉渺覺得，如果自己是一頭狼，那麼這個石亭，就是一條蛇，躲在暗處，隨時準備竄出來咬人的毒蛇。
顏雪懷在路上時便聽李雲盼說了，大年初一的時候，她要跟着李雲盼一起，來碼頭上派利是。
周大當家很和藹，絲毫沒有大當家的架子，她親切地詢問兄弟們，家裡有沒有置辦年貨，遇到能叫上名字的，還會問起家裡老人的情況。
兄弟們尋訪到當時酒桌上的另外幾個人，這幾個人在當年，都是京城花船上出名的，與狄惠不相上下，她們相互之間也有往來，據她們所說，纖雲是狄惠帶到京城的，也就是說狄惠是先有了纖雲，後來纔有的長相思。她們還說，別看狄惠說自己是平城來的，可也不一定就是平城人，狄惠就是南方人，可能是早年被賣去平城的，後來存夠了銀子，帶着纖雲來到京城單幹了。”
這家鋪子，東家原是不想賣的，這是祖上傳下來的鋪子，已經有百餘年了，是京城裡的老字號，很多出名的文人墨客都曾來過他的鋪子，且，他也不缺錢。
正在這時，一個明顯只是尋常百姓的人，和門口的役兵說了幾句，那役兵便指指一道小門，讓這人進去了。
說到這裡時，周大當家微笑地看着她：“懷姐兒，想不想站在船頭乘風破浪？”
顏雪懷心中一動，一個之前就曾經冒出來過的念頭再次浮起，她連忙點頭：“想，很想。”
“這是個苦差事，說不定你會後悔。”周大當家笑着說道。
一旁的李雲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周大當家瞪她一眼，李雲盼卻道：“人家是要當王妃的，你卻非要讓她跑江湖，還問人家會不會後悔，有你這樣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