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養子（兩章合一）
這樣一樁尚未察明的案子，之所以會驚動柴晏，是因爲案子再次轉到福平縣時，出了人命。
陸錦行和鄔二公子剛到江寧府，便聽說了此事，兩人一邊趕往福平縣，一邊六百里加急，往黃縣送來急信，哨子每天都會去黃縣官驛查看有沒有信件，於是陸錦行的這封急信，剛到官驛就被哨子取了回來，片刻也沒有耽誤。
黃縣比江寧府距離福平縣更近，且，柴晏從黃縣另一個人牙子那裡，聽說了一個消息。
王大寶在綁走王培和王懷之前，來過縣城，找人牙子問過價錢。
劉二孃不是他找的第一個人牙子，他還找過其他人。
那個人牙子名叫張三，如今張三已經金盆洗手，不做人牙子了。
現在他在黃縣開了一家薦人館，類似後世的職業中介。
據張三回憶，王大寶到黃縣後，最先找的就是他，直接向他打聽，十歲左右的男孩子什麼價錢。
張三不認識王大寶，便問他是哪個鎮哪個村的，王大寶沒敢說實話，謊稱是溫家莊的，張三見慣了這種人，一聽就知道他在說謊，也沒有揭穿他，報了個五兩的價錢，就把王大寶打發了。
珍珠手裡的是琉璃的官憑，琉璃經常出京辦差，柴晏給他弄了個正七品的虛職。
據龐志俠所知，周利身強體壯，並非文弱書生，他的小廝學過武功，普通壯漢不是他的對手。
張三是行家，一猜就知道那孩子一定是讓劉二孃給送去白秋了，他也只是付之一笑。
在沒有接到陸錦行來信之前，柴晏和顏雪懷便準備去福平縣看一看了，現在收到信，兩人立刻動身來了福平。
再三商議之後，龐志俠和周利決定分頭行事，龐志俠在明，周利在暗，龐志俠帶着兩名刑部的差役出現在福平縣衙，周利則只帶着貼身小廝微服私訪來到縣城。
據那柺子說，這三隻小羊是往福平方向去了。
琥珀覈對了日期，周利見過這兩名叫花子之後，便給龐志俠送了字條，當天晚上，周利和他的小廝就被人殺死了。
婦人們哪裡見過官憑，連忙讓人請了里正過來，陳里正和陳家的族長一起來的，兩人仔仔細細看過官憑，聽說他們是來調查陳大鐵一案的，又見有女子同行，便放下心來。
次日傍晚，琥珀一個人回到馬家集。
顏雪懷一怔，連忙打斷了她的話：“你說的養子，是陳大鐵嗎？”
先有嚴培，嚴培就是王培，他便是嚴家的養子。
當年第一個發現陳大鐵越獄的人，當年亂刀砍死陳大鐵的人，一一覈對。
聽說死去的是朝廷派來的御史，福平知縣大驚，傾整個縣衙之力去抓捕兇手。
柴晏也想去，顏雪懷沒讓，一來柴晏需要留在馬家集等琉璃的消息，二來全婦人是女子，柴晏去了怕是也不能從全婦人口中問出什麼，還不如顏雪懷自己過去。
原來，這兩個叫花子和陳大鐵以前便認識，據他們所說，陳大鐵愛賭錢，以前常來縣城賭錢，他們常在賭坊附近乞討，一來二去，就和陳大鐵認識了。
可是殺死周利的兇手尚未抓到，卻又出了兩條人命。
陳大鐵欠了賭坊不少錢，還曾找他們商量一起去劫道搶錢的事，這兩個叫花子覺得陳大鐵沒啥本事，只當他是胡說八道，也沒有當真。
“龐志俠對外宣稱患了風寒，住在後衙養病，什麼人也不見。今晚琉璃會夜入縣衙，與龐志俠見面，所以只有小的一個人回來了。”
福平縣的大牢，甚至福平縣衙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有嫌疑。
龐志俠到了王記茶樓，等了整整兩個時辰，也沒有等到周利。
顏雪懷叫了珍珠過來，讓他明天帶上哨子去趟陳氏族裡，把全婦人和兩個孩子接到馬家集，話剛說完，顏雪懷就皺起眉頭，說道：“算了，我還是親自去一趟陳氏族裡吧。”
也正是因爲劉二孃死了，才讓張三萌生了改行的念頭，劉二孃死後的第二年，張三就開起了薦人館。
張三原本也沒在意，可後來劉二孃橫死，張三就想起了這件事。
當天晚上，琉璃和琥珀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了福平縣城。
這兩個人是福平大牢的獄吏，和一位獄卒。
陳大鐵的案子被翻出來後，江寧知府責令福平縣詳查，刑部一名叫龐志俠的官員與周利一起去往福平縣督辦此事。
黃縣有很多人都知道劉二孃給老公行合作，經她手的男孩，十個裡有六個是送去當太監的，因此，劉二孃在黃縣的名聲很不好，遠遠比不上張三。
福平縣距離黃縣一百餘里，柴晏一行沒有進城，而是在福平縣十里外的一個叫做馬家集的小鎮上落腳。
後來前臺村出了大案，王大寶和兒子都死了，王太監也死了，張三一打聽，原來王大寶賣了王太監的乾兒子，把王太監活活氣死了。
王大寶去找劉二孃的事，張三當天就知道了。
柴晏點點頭，讓琥珀先去休息，他和顏雪懷商量此事，兩人意見一致，都對陳大鐵口中的貴人很感興趣。
陳大鐵雖然瘸着腿，可是容光煥發，還和他們吹牛，說他被貴人看上了，他就要發達了，還讓這兩個叫花子，以後跟着他一起混。
“你繼續說吧。”顏雪懷壓下心中的疑惑，示意全婦人繼續說下去。
因此，張三便對王大寶多了幾分留意。
龐志俠忽然想起了周利，他心中有了不祥之感，便跟着衙役們一起去了旁邊的衚衕。
顏雪懷讓她說說是怎麼嫁到陳家村的，全婦人苦笑：“我孃家只有我一個閨女，原本我爹想要招贅，後來陳家來提親，我爹說陳家家風嚴謹，陳家那小子雖是養子，可是有族裡的人看着呢，想來也是個不錯的。”
前面說過，睿親王被御史們盯着找毛病，太子也煩了，索性將一半的御史派出京城排查地方刑獄，周利便是其中之一。
那柺子被人打得全身是傷，脅骨斷了幾根，只留下半條命。
第二天，這兩個叫花子又到賭坊外面乞討，卻意外地聽人說陳大鐵把欠賭坊的銀子連本帶利全都還清了。
周利問他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兩個叫花子很肯定，這事之後不到十天，陳大鐵就打死了人，被抓進縣衙了，陳大鐵在縣衙過堂的時候，他們還去看熱鬧了。
他們最後一次見到陳大鐵，陳大鐵拄着拐，說是骨折了，過陣子就好了。
他們一直喝到二更天，這才勾肩搭背地離開。
和周利一樣，這兩人也是一刀致命。
所以如果全婦人帶回的屍體不是陳大鐵，那麼這個案子比起其他的斬白鴨案更加複雜。
那晚兩人都是白班，一更時分，他們交了班，沒有各自回家，而是一起去了離縣衙不遠的一家小酒館，他們是這家小酒館的常客。
福平縣裡死的是京城來的一名御史，名叫周利。
最終結論，陳大鐵確實死了，死在福平大牢裡。
王大寶對一個孩子五兩的價錢很不滿意，就去找了劉二孃。
若是讓全婦人帶着孩子來馬家集，說不定陳氏族裡的人也會跟着一起來，這樣太容易暴露了，倒還不如她親自去馬家集。
那兩具屍體正是周利和他的小廝。
眼看這個案子沒有頭緒，龐志俠正在一愁莫展時，卻收到了周利讓人送來的字條，字條是一個小孩送來的，周利在字條上說有線索，約龐志俠在王記茶樓見面。
周利二十三歲，皇帝登基後的第一批進士，前程一片光明。
兩人皆是一刀斃命。
她們剛到全婦人家裡，陳家族裡的兩名嬸子便也到了。
這便是六個了，如今再加上陳大鐵，加在一起就是七個養子。
那柺子只能自認倒黴，他做的就是損陰德的事，捱打也不是頭一回了。
龐志俠和周利在路上再三商議此案，他們一致認爲，如果陳大鐵就是陳漢，那麼問題就出在天牢裡。
陳家村離馬家集僅有二十多裡，顏雪懷一行到了陳家村，便向人打聽全婦人的家。
柴晏啼笑皆非，說道：“陳大鐵可沒說是男貴人還是女貴人，萬一這位貴人是男的呢，那和柴姝就沒有關係了。”
全婦人在陳大鐵死後，還能受到族裡庇護，說明陳氏族裡還是很厚道的，而全婦人無論是在江寧府告狀，還是轉到福平縣告狀，都能平平安安，說明這兩次告狀，陳氏族裡應是有人隨行保護的。
張三和這個柺子是多年的合作關係，柺子出事，他上門看望，一問才知，原來這柺子盯上了三隻小羊，盯了兩天，原本以爲就要得手了，可是那三隻小羊卻搶在前面出手，把這個柺子揍了一頓。
福平知縣姓武，武知縣很配合，不但把福平大牢的獄吏和獄卒全都叫過來，就連已經不再衙門當差的前獄卒也一併找到。
“我們找到了周利此前住過的客棧，據客棧夥計說，他曾看到周利的小廝，在客棧後巷裡，和兩個叫花子說話。”
又是一個被收養的孩子？
顏雪懷只覺得，她兩輩子遇到的養子，加在一起也不如最近聽說的多。
琥珀說道：“他們回族裡，沒在縣城。”
全婦人三十五六歲，身材瘦削，但是眼睛很亮，目光堅毅。
兩個叫花子根本沒把他的話當真，敷衍了幾句就走了。
可陳大鐵只是一個鄉下混子，沒錢沒權更沒有家勢，陳家不可能，也沒有錢去買“白鴨”給他替死，何況全婦人並不知曉此事。
恰好這個時候，張三認識的一個柺子出事了。
“周利死後，這兩個叫花子擔心會連累自己，已經躲了好幾天。”
眼看茶樓要打烊了，龐志俠只好離開，可是他剛剛走出茶樓，就看到一隊衙役急匆匆從他面前跑過，一問才知是旁邊的衚衕裡發現了兩具死屍。
張三不認識王大寶，可是縣城裡有人認識他，前臺村王老公的侄子啊。
後有王太監的五個養子。
有周掃塵和珍珠同去，柴晏倒也不太擔心，即便如此，他還是撥了十名侍衛隨行。
全婦人點點頭：“就是他啊，他不是我公婆親生的，是收養的孩子。”
兩個叫花子後悔不已，早知道陳大鐵沒有吹牛，昨天他們就應該讓陳大鐵請喝酒，再從陳大鐵手裡騙點錢花。
足足一百八十兩。
兩人的屍體是在小酒館後面的一條小路上被發現的，三更時分，打更的在那裡經過，看到有兩個人躺在路邊，走過去一看，發現全都死了。
珍珠在堂屋裡和兩位老爺子談話，顏雪懷則在裡間屋裡詢問全婦人。
不過，他也同時打聽到，王太監不是隻有兩個乾兒子，另外還有三個。
“我們找到了福平縣城的花子頭兒，花了五十兩，花子頭兒把那兩個叫花子找了出來。”
這名獄卒便是第一個發現陳大鐵越獄的人。
柴晏說道：“陳大鐵的妻兒如今何處？”
顏雪懷笑道：“這陣子我聽到的貴人，都是同一個人，你說，她都死了，怎麼江湖上還有她的傳說呢。”
龐志俠給留在江寧府另外幾位同僚寫信，告知了周利被殺的事。
得知茶館附近死的，就是白天找他們打聽消息的人，兩名叫花子嚇壞了，他們連忙躲了起來，若不是花子頭兒找他們，他們現在還藏着不敢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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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事便很簡單了，當年的陳大鐵看上去老實可靠，陳老爹和陳老孃已經過世，他的親事由族裡做主，他沒有兄弟，陳老爹收養他就是爲了傳宗接代，他自是不能入贅的。
陳氏族裡態度誠懇，全老爹覺得陳大鐵也不錯，再說，女兒嫁過去以後，上面沒有婆婆，身邊也沒有妯娌，在家裡就是她說了算，這也是一門好親。
於是全婦人便就這樣嫁給了陳大鐵，開頭兩年，陳大鐵對全婦人很好，人也勤勞顧家，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可是後來，陳大鐵進城時迷上了賭博，越陷越深，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對妻兒非打即罵，在村裡偷雞摸狗，成了公認的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