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信箋
次日，李綺娘與鍾家交割尾款時，餘敏來了，據說，他是半夜裡被人送回家的，還送給他十斤豬肉，一籠活雞和一籠活鴨。
餘敏身材瘦小，肩扛手提，跌跌撞撞回到家裡，留下一路的雞毛和鴨屎，早上他出門時，聽到掃街官奴在罵街，把一向膽小怕事的官奴逼到罵大街的地步，可想而知，昨晚的盛況是多麼慘烈。
顏雪懷哈哈大笑，笑夠了，卻看到餘敏雙目含淚地看着她。
這是什麼眼神？含情脈脈？顏雪懷打個哆嗦。
姑娘我又美又颯，餘敏這小子該不會
這可不行，除了抗造的柴晏，她也不想再去禍害別人了。
“你看我幹嘛？”顏雪懷沒好氣地問道。
餘敏吸吸鼻子：“顏姑娘，雖然你不說，可我知道，若是沒有你，焦爺一定不會放過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娘說了，她要在家給你供個牌位，受我們全家人的香火。”
顏雪懷，神啊，救救我，我不想被人供到佛龕裡
餘四，你纔是真正的贏家，算我怕了你。
顏雪懷擠出一個無比真誠的假笑：“都是自己人，別提什麼牌位，那多見外，你若真想報恩，不如再去幫我尋兩個好鋪面，我要開酒鋪子，以後還需要你出力。”
“好，顏姑娘放心，我現在就去找鋪面。”
馬平是被這兩個人救走的，至於救去何方，便無人得知了。
她給黎寶淮寫了一封信，讓黎寶淮安排發貨。
李綺娘搖搖頭：“也是，這和咱們沒有關係。”
對，柴晏對她的稱呼只有一個字：懷。
雖然新鋪子還沒有開業，阿苦卻已經過來了，終於有機會逃離老爹的魔爪，阿苦喜極而泣，只是他看到顏雪懷時，還是有些懼怕，一個愛打悶棍的少東家，讓阿苦怎敢不怕。
圍觀百姓紛紛響應：“是恩人，是救命恩人！”
江洋大盜記憶裡的那個半大孩子，應該就是當年年僅十二歲的馬平，也就是史老闆。
顏昭石租住在離縣衙不遠的一個名叫核桃巷的地方，與房東一家同住，每月租金一兩銀子，伙食另算，也是一兩。
她只是機緣巧合誤入此處，牌位這種高大上的東西不太適合她。
而馬平也是在出事之後便失蹤了。
顏雪懷驚訝得不成，顏二老爺不但做了官，而且還有豔遇？
原來那次的搶鏢案子還有後文，這幾名大盜搶了鏢銀，殺死了鏢師，趕車的馬伕們嚇得四散奔逃，其中有一個半大孩子，卻不肯逃走，哭着要和他們拼命，爲父親報仇。
李食記新店的鋪子有了，胡掌櫃忙成陀螺，索性把小兒子交給辛伯，辛伯沒有兒女，現在跟前多了一個小豆丁，讓他有了含飴弄孫的感覺。
“好了，全都好了，我們江湖人沒有那麼嬌氣，顏姑娘放心，焦某現在的能上山打虎，下海縛龍。”
顏雪懷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把顏昭石在清水縣的事，告訴了李綺娘。
柴晏用的信箋也很漂亮，雪白的紙，下角有一簇碧綠的葉子，仔細一看，那竟然是香菜！
別看她在京城開了三家酒鋪子，可她卻沒有本事查到京城各大酒樓去年的酒水進貨量。
圍觀百姓竊竊私語，有那膽大的，試探地問道：“李食記的少東家是年輕姑娘啊，她能救焦爺？”
珍珠出門寄信，回來時卻帶回兩封信。
顏雪懷打開簿子，只看了第一頁，便有了興趣。
顏雪懷假裝沒有看到，不管不問。
除了周掃塵和珍珠，當然還有顏雪懷自己，整個李食記的人都很驚訝，少東家是什麼時候救了焦爺的？
“這麼說咱們可以坐下來談合作了？”顏雪懷問道。
焦爺身上的傷勢還沒有痊癒，走路還需要有人攙扶，但是焦爺的雄風卻絲毫未減。
聽說顏昭石很可能要有第二春了，李綺娘感慨不已：“這門親事可千萬不要成，那位田姑娘的命已經很苦了，若是再被辜負了，我怕她會想不開。”
千鈞一髮之時，忽然來了兩個人，把這名江洋大盜的兩名同伴當場殺死，江洋大盜和另外兩名同伴，以爲是遇到了黑吃黑，知道自己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便逃走了。
柴晏的字和他的人一樣漂亮，漂亮卻沒有脂粉氣，一筆一劃透着硬朗，顏雪懷對書法字體所知不多，她不知道柴晏的字屬於什麼體，她只是單純的覺得好看。
焦爺接過簿子翻了翻，遞到顏雪懷面前：“顏姑娘，這便是焦某的誠意。”
周掃塵和周除垢一如往常，經常會消失，有時消失一兩個時辰，有時則是大半日。
正是因爲這兩人用的是蛾眉刺，江洋大盜和他的同伴便認定這兩個人是漕幫的，這些年來從不敢坐船，生怕被認出來性命不保。
看完柴晏的信，她又拆開黎寶淮的信。
想來是黎寶淮不知道平城的地址，所以把信寄到青萍巷，齊慰和小滿寄信的時候，便把這一封一併寄過來了。
被江洋大盜殺死的四名鏢師當中，就有馬平的父親。
這兩人全都蒙面，雖然看不清長相，但是這兩人的兵器卻是用的蛾眉刺。
顏雪懷一雙妙目炯炯有神地看向焦爺，焦爺會意，說道：“顏姑娘是想看到焦某的誠意吧，稍等。”
先打開的是柴晏的信。
李食記有了大掌櫃，李綺娘原本擔心崔旭會有心結，卻沒有想到，崔旭如釋重負，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他的理想是做一個名廚，做生意什麼的，他沒有興趣。
她查不出，恐怕也沒有人能夠查出來。
焦爺走進李食記，李食記外面聚滿來打聽消息的人。
“懷”
她看看這封信的日期，應是她們還沒到平城時寄出的，也就是說黎寶淮收到她的信後便去打聽，而且是很快便打聽到消息了。
焦爺叫了一聲，原本還在門外口若懸河的手下聞聲立刻推門進來，將一本厚厚的簿子雙手呈上。
這三天裡，焦爺雖然躺在牀上，可卻沒有閒着，這本簿子裡的東西雖然不是他親筆書寫，可卻是按照他的要求完成的。
回想一下，顏二老爺能被周萬千叫做老白臉，那當真是長得人模狗樣，又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派頭，否則當年李綺娘也不會心甘情願嫁給他。
顏昭石誤傷了田珍珍，有人看到，田珍珍曾到核桃巷找過顏昭石。
顏昭石就在清水縣衙任主簿！
柴晏在信裡告訴顏雪懷，前不久京衙抓到一個海捕多年的江洋大盜，江洋大盜的供詞裡，提到他在十幾年前受夥同其他幾個江湖人，搶過一支鏢，並且殺死了四名鏢師。
顏雪懷說道：“我怎麼看着焦爺的傷像是還沒好呢？”
顏雪懷數着日子，數到第三天時，焦爺便帶着厚禮登門了。
顏雪懷看完柴晏的信，有點心疼柴晏了，這破案子也太難查了吧，再查下去，她擔心柴晏的頭髮會保不住。
不過這個人一向如此，責任心他是沒有的。
可是小滿沒說，只說自己考得很好，卻沒說那兩位的成績。
顏雪懷對小滿能考第一不覺奇怪，她只是好奇皇長孫柴浩和周小白同學的成績。
顏雪懷把齊慰和小滿的信交給李綺娘，自己拿着柴晏和黎寶淮的信躲到一邊去看。
在離開京城之前，她給黎寶淮寫過一封信，讓黎寶淮幫忙打聽清水縣衙裡有沒有顏昭石這個人。
主簿是九品。
顏雪懷很滿意，前世她的名字裡也有一個“懷”字。
顏昭石是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裡的，房東見他是當官的，對他非常和善，雖然只收一兩銀子的伙食費，可卻有魚有肉，據說顏昭石比剛去的時候胖了一圈兒。
餘敏雖然不明白顏雪懷爲何會害怕，可他卻越發認定顏姑娘胸懷坦蕩，助人爲樂，不求回報。
這是哪家紙坊的傑作，居然這麼有品味？
顏雪懷再看，終於讓她在信箋上發現了一處標記，好吧，不是紙坊，這是御製。
她把小滿的信交給顏雪懷，沒等顏雪懷把信紙展開，便興致勃勃地說道：“小滿考了第一名，陸二先生把小滿叫過去，親自考問了他，還獎給他一支湖筆呢。”
手下臉不紅心不跳，如同親眼見到：“那日焦爺偶得一匹良駒，無奈良駒大多性子暴烈，焦爺正待馴服於它，沒想到那畜牲卻率先發難，焦爺落馬，眼看性命垂危，正在此時，李食記的少東家剛好路過，見到有人受傷，便出手相救，不但治住那匹畜牲，還讓夥計將焦爺送去醫治，唉，你們說說，少東家是不是焦爺的救命恩人？”
餘敏告辭，轉身要走的時候，顏雪懷又叫住了他：“嘿嘿，請一定不要給我立牌位，長生牌位也不行，我害怕這個。”
焦爺的兩名手下站在李食記外面，大聲說道：“李食記的少東家救了我們焦爺，焦爺重情重義，知恩圖報，今日過來就是來答謝的。”
一封是柴晏寫給顏雪懷的，還有一封卻厚厚一個大信封，打開一看，大信封裡還有三個信封，一封是齊慰寫給李綺孃的，一封則是小滿的家書，還有一封卻是黎寶淮寫給顏雪懷的。
焦爺是來感謝顏雪懷的救命之恩，沒錯，就是救命之恩。
顏雪懷可不會相信日理萬機的皇帝和太子會有這個雅好，這香菜牌的信箋，只能是七皇子的獨家訂製。
黎寶淮還補充道，顏昭石剛到清水縣時，走在街上遇到驚馬，躲避之間撞到一名女子，一問才知那名女子與他竟然是同鄉，那女子名叫田珍珍，是清水縣城裡張秀才的小姨子，八歲時便訂親了，可是十四歲時未婚夫君卻病死了，田珍珍成了望門寡，背上了剋夫的名聲，姐姐擔心她會想不開，便把她接到清水縣，如今田珍珍十九歲，依然沒有嫁人。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顏雪懷同樣真誠：“我也同樣期待，只是這平城府藏龍臥虎，有權有勢者有之，有錢有實力者亦有之，不知焦爺.”
直到把臉笑酸了，顏雪懷纔想起正事，她還沒有看信呢。
“當然可以，焦某非常期待能與顏姑娘合作。”焦爺真誠地說道。
黎寶淮打聽到的消息很全，她連顏昭石的住處，以及顏昭石家裡的情況全都查出來了。
她讓珍珠把信寄出去，寄信的事只能讓珍珠去做，這小子有本事，六百里加急，幾天就能送到黎寶淮手中。
他所說的時間和地點，恰好與馬平失蹤前的事情吻合。
顏雪懷笑道：“娘啊，您還是別擔心別人了，說不定田姑娘是個厲害的，能把顏二老爺吃得死死的。”
因爲死了同伴，所以江洋大盜對那兩人記憶猶新，這兩個人武功極高，都是一招致命，他們後來回想，這兩個人不像是江湖上的同行，反倒像是殺手。
顏雪懷直搖頭，這個田珍珍也是個眼瞎心瞎的，顏二老爺是不是已經忘記他還揹着一身債了？
只看到柴晏對她的稱呼，顏雪懷的嘴角就高高地翹了起來。
這裡麪包含着平城各大酒樓的情況，甚至還有去年一年裡，這些酒樓酒水的進貨數量，顏雪懷算準了焦爺會給她驚喜，卻沒有想到這驚喜會這麼大。
爲了證明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焦爺還拍拍胸脯，可惜力道沒有把握好，咳嗽幾聲，肋骨好疼。
此時此刻，大恩人顏雪懷正和被她救下的焦恩俊，不對，焦俊恩相對而坐。
這個什麼田珍珍該不會是看上顏二老爺了吧？
會昌街上轟動了！
顏雪懷這才知道，就在她離開平城的這一年裡，焦爺的名頭比以前更大了，會昌街上的人雖然不用拜焦爺，但也知道焦爺的大名。
顏雪懷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那一碗香菜，嘴巴咧到了腮幫子，怎麼也合不上了。
柴晏去京衙，親自提審了這名江洋大盜。
對啊，顏姑娘不用要牌位，因爲顏姑娘就是那積德行善的活菩薩。
顏雪懷忍不住笑出聲來，如果那兩位考得好，小滿一定會提上幾句，現在隻字不提，那就是成績很差，非常差。
可是焦爺在平城卻做到了，或許這些數據並不準確，但是即使不準確，也能看出大致的情況。
平城與清水鎮相隔千里，不可能像京城那樣，沒貨了就去拉貨，最多等上幾天也就到了。
平城不一樣，京城幾天就能到的貨，平城卻要等上一個月。
所以說，這庫存量太重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