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楓一天都精神恍惚,一天都心情不定,中午,和映秋通了一個電話,告訴她“一切都安排好了”。映秋的聲音怯怯的、柔柔的、可憐兮兮的,到最後還在說:“我可不可以不去?”然後又是各種理由,“媽媽會等我的!我不能回家太晚!”
“幫個忙,映秋!”他對著電話叫,“現在要撤退,是已經太晚了!我告訴你,你放心好嗎?有我在,你怕什麼?我給你打包票,我父母不會吃掉你!”
映秋輕輕的嘆息著,軟軟的說了句:“好吧!反正我是逃不掉了。”
時間緩慢的消逝,兩點,三點,四點……柳元楓如坐鍼氈,辦公!他還有什麼心情辦公!讓那些水泥滾蛋吧,讓那些數字滾蛋吧!讓五點鐘趕快來臨,讓父母喜歡映秋!他心裡七上八下,就是定不下心來。四點多鐘,電話鈴響了,他心不在焉的拿起聽筒,對面居然是映秋的聲音!帶著哭音,她在電話裡急促、焦灼、而慌亂的喊著:“元楓!你快來!我在第×分局,他們把媽媽抓走了!你趕快來!”
“什麼?”他大叫,“第幾分局?怎麼回事?”
“是隔壁張家!”映秋哭著,“他們說媽媽是瘋子,告他傷害罪,他現在被扣在第×分局!你趕快來!我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別急,映秋!我馬上來!”
拋下了電話,他立即衝出臺茂大樓。開了車子,他風馳電掣的到了第×分局,映秋正在門口等著,滿臉的悽惶,滿眼睛的淚水,一看到他,就像看到救星一樣,慌忙跑過來,緊緊的抓住他的手。
“你怎麼知道她被抓的?”柳元楓問。
“鐘聲打電話告訴我的。”
“他是英雄,他怎麼不救他呢?”
映秋哀求的看了他一眼,哽咽的說:“這是什麼時候,你還要說這些,你明知道鐘聲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警察!”
“麻煩就是他惹出來的!”柳元楓說,看到映秋那一臉的惶急和焦灼,他不忍心再多加責備,緊握了映秋一下,他說:“
好了,別急,看看我們能不能把他保出來!”
走進警察局,說明來意,那警員倒相當的和顏悅色,一直聽柳元楓的解釋,又看了柳元楓的名片,臺茂公司副理!找出卷宗,他左看右看,和其他的警員研究著案情,發現張家並沒有附上任何公立醫院的驗傷單,再加上柳元楓諸多解釋,最後,終於准許交保,只是:“你們必須負責,她不會再闖禍!”
“我負責,負全責!”映秋急急的說。
“只怕你負不了全責吧!”警員望著她。
“我明天起就不工作,我守著他!”映秋說。
於是,夏媽媽被從看守所裡帶出來了,她顯然在被抓的時候吃了些虧,臉上有著青紫色的傷痕,神情萎縮而恐懼。一眼看到映秋,她撲奔過來,緊緊的抓著她,嘴角chouchu著,眼睛裡淚光閃閃,她委屈的說:“秋兒,他們把我關在籠子裡!我又不是猴子,他們把我關在籠子裡!”
映秋握緊了他的手,只覺得心如刀絞。夏媽媽一生沒有看過監牢,所有有欄杆的小房間,在她意識中都是“籠子”,因爲她去過動物園,而且印象深刻。
柳元楓辦了一切具保的手續,把夏媽媽帶出警察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了。這一次,夏媽媽的委屈大了,她自始至終沒鬧清楚,自己爲什麼會進了籠子?所以,不停口的在那兒說著:“我不是猴子,他們爲什麼把我放在籠子裡?我不是猴子!秋兒,我不是猴子,他們爲什麼關我?”
“因爲你打了架!因爲你打了張志高!只要打人,你就要被關在籠子裡!”映秋說。
“張志高是壞人嗎!”媽媽說,“壞人也不能打的嗎?鐘聲說可以打壞人的!”
“那個鐘聲的話根本就不能聽!”柳元楓沒好氣的說,“壞人有警察來管,有警察來抓,用不著你來打架的!”
夏媽媽的眼睛張得更大了。
“警察抓我,警察沒有抓張志高!”她搖頭晃腦的,悲哀的說,“秋兒,我是壞人嗎?秋兒,我不是
壞人!我沒有做壞事!”
映秋憂傷的望著媽媽,她深深的嘆氣了:“媽,恐怕你這輩子也弄不清楚的!你是好人,你一直是好人,是——警察抓錯了。”
“秋兒,”夏媽媽低低的說,“我不喜歡籠子!”
“你再也不會被關到籠子裡去了。你放心,媽,再也不會了!”
夏媽媽立即高興了起來,她悄悄的看著映秋:“秋兒,我餓了!”
柳元楓直跳了起來,抓住映秋說:“糟糕!五點半該到我家去的,現在幾點了?”
映秋臉色陰鬱而蒼白,她看看手錶。
“八點半了!”
“我要打個電話回去解釋一下!”柳元楓掏出手機,“只好改到明天了,怎樣?”
映秋點點頭,心裡卻在模糊的想著,怎麼這樣巧啊!命運裡,好像總有什麼無法控制的壞運氣在追隨著她,阻撓著她的一切。是不是,幸福和她是無緣的?會不會,柳元楓和她也是無緣的?她心裡,有一塊隱隱約約的烏雲,在慢慢的,慢慢的籠罩了過來。她知道,自己一生最逃不開的,就是那無法控制的“命運”!
柳元楓打完了電話,走了過來,他的臉色有些沉重,眼底裡飄蕩著一絲模糊的不安。映秋審視著他,小心翼翼的問:“怎樣?你爸爸一定生氣了!”
“沒什麼!”柳元楓努力的一甩頭,似乎要甩掉一個陰影,“爸爸說,明天見他也是一樣的!走吧,我們吃點東西去!”他聲音裡,不自覺的帶著點“故作輕快”的味道,他絕不能告訴映秋,父親的聲音,有多麼冷淡,有多麼陰沉!
“改明天?你的女朋友簡直是個要人啊!”
電話裡無從解釋,要把夏媽媽的故事講清楚,起碼要花兩小時,他只好一再道歉,匆匆掛掉了電話。反正,事已如此,不高興也沒辦法了,只好明天再說吧。
他們上了車子,兩人都很沉默。只有夏媽媽,一直在那兒喃喃自語著:“我不喜歡籠子,我不喜歡籠子,我不喜歡籠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