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黑白的照片,清一色的黑色衣服,整個世界彷彿都是一片昏暗。
葉楠牽着兜兜站在一羣人的中間,看着面前冰冷的墓碑,眼前是霧濛濛的一片,安致澤終究還是沒有敵過病魔,閉上眼睛離開了這個世界。
而今天,是他的葬禮。
兜兜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側,幹得有些起皮的脣動了動,露出了個不算笑容的笑容來,“媽媽,爸爸在天上看着我們,要是我們哭的話,他肯定會傷心難過的。我們不要哭,兜兜不想爸爸難過。”
“對呀,葉楠,安致澤離開的時候說過,他很幸福了。”楊珊站在另一側,目光惆悵,“你已經這麼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不能在哭了。”
“我知道。”葉楠抿了抿脣,扭頭看着兜兜,蹲下,緊緊地抱着他,“好,媽媽不哭,我們都很堅強,我們都不會讓爸爸擔心的。”
“對,兜兜會代替爸爸,照顧媽媽的。”他趴在她的肩上,像個小大人一般,說出口的話是那樣的懂事。
但這份懂事,卻讓葉楠愈發地心痛。
在安致澤最後的那幾天時間裡,她聽醫生提起過,其實這個病,他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拖着,沒有到醫院就醫,最後……
如果她能早點發現,如果她能勸着安致澤去醫院,事情是不是還有轉折,兜兜是不是不會失去他最心愛的爸爸?
心彷彿被人狠狠地揪着,痛得她喘不過氣,面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葉楠緩緩睜開雙眸,看着熟悉的臥室,她揉了揉太陽穴,坐起來,“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暈倒了,睡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莫奕寒把溫開水遞給她,“先喝點水,補充一下水分。”
葉楠伸手接過,低垂着眼簾,沉默了片刻後問:“兜兜呢?”
莫奕寒在一旁坐下,“楊珊在照顧着,你不用擔心。這段時間,你沒日沒夜地守在醫院裡照顧安致澤,醫生說你身體太虛弱了,這幾天必須要好好休息。”
“我沒事,我睡了一覺就沒事了。”葉楠想起來了,當時她在安致澤的葬禮上,她抱着兜兜失去了知覺,“這次,謝謝你了。”
莫奕寒扯了一下脣角,沒有說話,接過她手中的杯子,離開了房間,下樓的時候與一名傭人擦肩而過,看到她手臂上掛着一件男士外套,“這外套是葉知恩的?”
“不是,是傅先生的。”傭人回答,“落在樓下客廳裡了,我拿去小姐房間,讓她轉交一下。”
“不用,你給我吧,我和他認識,等會兒我帶過去給他。”莫奕寒看傭人神情帶着幾分遲疑,直接拿了過來,“一件外套,我還不至於貪污了。”
傭人尷尬一笑,“不是這個意思,是怕太麻煩莫先生了。”
莫奕寒把外套扔進了車後座上,眼眸深處帶着一抹深沉,就讓她誤會下去吧,就讓她以爲是自己一直在她身邊照顧的她。
如此,是不是能讓她對自己再好一些?
而此時,傅薄笙看着對面的周皓,神色凝重,“消息準確嗎?”
“我能給你假消息?”周皓收起了平日裡的玩笑,“一個小時前得到的消息,千真萬確,這才叫你過來,商量一下對策。當初可是你做局把莫晟霖弄進去的,現在他出來了,肯定會想辦法對付你的。”
“我知道。”傅薄笙撫着下巴,冷笑了一聲,“他也是厲害的,這麼快就從裡面出來了。”
“之前不是說過,莫奕寒的父親一直在外面周旋嗎?”杜澤翹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醫書,“況且,莫晟霖之前就是混黑的,雖然前幾年慢慢洗白了,那些關係總還在的。”
周皓聽到他開口,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誒,你不是說你看書嗎?”
“一心二用不行啊?”杜澤嗤了一聲,隨後正色看向傅薄笙,“對了,剛剛我父親打電話給我,問我你現在的情況,說讓我跟你說,注意一點,具體注意什麼他沒有說,但我想,十有八.九應該是跟莫晟霖有關。”
“行,我知道了。”傅薄笙站起來,朝身後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周皓見他一臉找東西的樣子,問:“你在找什麼啊?”
“我的外套。”他低語。
杜澤合上手裡的書,擡眸看他,“你進來的時候沒帶外套,是不是落在葉楠那邊了?”
“應該是吧。”傅薄笙捏了捏眉心,聲音裡透着滿滿的疲憊,“我先回去了,莫晟霖那邊還得辛苦你們幫我多留意着點,葉楠現在情緒還有些不太穩定。”
“行,你過去吧。”杜澤拍了一下他肩膀,“你自己也注意休息,昨天一晚上沒睡,今天必須得休息一下了。”
“對,你看看你現在眼睛紅的。”周皓附和了一句。
傅薄笙勾脣笑笑,不甚在意此時的疲憊,“只要她沒事就行,出來有一會兒了,我趕回去看看她醒了沒有。對了,我擔心莫晟霖會找葉楠的麻煩。”
“放心,這件事情交給我們就行了。”
傅薄笙從杜澤診所出來,到了葉家,傭人說葉楠已經醒了,精神恢復的不錯,吃了點東西就讓司機送她去了楊珊家裡。
***
楊珊給葉楠衝了一杯檸檬蜂蜜水,“兜兜剛睡着,昨天晚上擔心你,幾乎沒怎麼睡,剛剛知道你醒了,沒事了,這小傢伙才乖乖上牀睡覺。”
葉楠抿了抿脣,疲憊的面容上滿是對兜兜的心疼,“他從小就比同齡的孩子懂事許多。”
“接下去這孩子,你打算怎麼辦?”楊珊握了握她的手,即便屋裡開着暖氣,她的手依舊冰冷。
葉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往臥室方向看了一眼,“我會照顧他的,安大哥去世了,對於兜兜來說,在那個家裡也沒什麼親人了,爺爺奶奶在他小的時候就沒照顧過他,更別說現在了,至於安致輝……”
她冷笑了一聲,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是這樣,你會很辛苦的,你父親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葉沁兒又是這個樣子……”楊珊心疼地看着她。
葉楠收起臉上的頹喪,樂觀地揚起了脣角,“不是還有你們嗎?有你,有大哥,我能辛苦到哪裡去?”
話音剛落下,門鈴響了起來,楊珊站起來,“可能是我媽從醫院裡回來了。”
打開門,站在門口的卻是一名陌生男人,說着並不流利的普通話,“兜兜在這裡嗎?”
“你是誰?”楊珊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這個男人,雖然穿的人模人樣,但是那眼神,四處探究,透着陰森,令人看了就難受。
葉楠隱約聽到門口的動靜,走過來,男人立馬咧開了嘴角,“嫂子,好久不見了,哦,不對,你和我哥已經離婚了,我不應該叫你嫂子,應該叫你葉小姐了。”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葉楠皺了皺眉,安致輝此刻出現在這裡,令她的心裡很不舒服。
安致輝推開楊珊,踏進屋裡,目光四處搜尋,“兜兜呢?我來接他回家。”
葉楠全身僵了一下,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拳,冷冷地質問,“兜兜是我的孩子,你憑什麼接他回家?”
“你的孩子?”安致輝冷笑了一聲,“你和我大哥已經離婚了,兜兜是我大哥的孩子,他姓安,必須得跟我回家!”
“安致澤去世的時候,說過兜兜以後跟他媽媽生活,你沒權利帶走他。”楊珊走到他跟前,梗着脖子,試圖把他從屋子裡推出去。
但卻被安致輝推到,摔在了地上,葉楠忙扶她起來,瞪着安致輝,“安大哥住院的時候,你沒出現,他去世了,葬禮那天你也沒出現,現在出現要兜兜的撫養權,我說什麼也不會給你的!”
***
“楠姐,你沒事吧?”童如彬送兜兜的一些衣服過來,就看到葉楠和楊珊兩人坐在地板上。
葉楠有些失魂落魄地搖了搖頭,“我沒事,安致輝回國了你知道嗎?”
童如彬一臉茫然,“沒聽說,楠姐,你怎麼知道的?”
“他剛從這裡下去,你沒碰到?”楊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剛剛那一下可真是不輕,現在一碰就痛,估計淤青了。
葉楠被童如彬扶着站起來,剛被安致輝推了一下,腳有些扭到了。
她一瘸一瘸地走到沙發上坐下,“估計是爲了安大哥的遺產回來的,他一回來就要兜兜的撫養權。”
葉楠邊說,邊低頭看了眼腳踝,已經有一塊腫了起來,楊珊拿了冰袋給她冰敷,在一旁坐下,問道,“你怎麼確定是爲了遺產?會不會是真的想把兜兜接過去好好照顧?不管怎麼說,也是他們安家的獨苗啊。”
“哼,怎麼可能?”童如彬嗤了一聲,拿起茶几上的蘋果,泄憤似的咬了一大口,“楠姐,不管怎麼樣,這個撫養權說什麼也不能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