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日夜,在忙碌的時候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可在等待的時候,卻彷彿過了三年一般長久。
葉楠守在傅薄笙的病牀旁,心中焦躁不安,他一天沒有醒過來,她這顆心便高高提起,沒辦法落下,就算是睡覺也沒辦法安穩,擔心他會不會醒過來,只要一想到,就會從睡夢中驚醒。
可看到他依舊紋絲不動,一抹失落便不可抑制地涌上了心頭。
葉楠站起來,喝了點水,看護正好拿了一套乾淨的病號服進來,“小姐,病號服我先放在櫃子裡,我先回家了。”
“好,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葉楠點點頭,放下杯子,揉了揉太陽穴,這幾個晚上幾乎都沒有睡,只怕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都能掛起來賣好幾斤了。
傅薄笙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葉楠趴在病牀上睡着了,心中忽地一暖,這是夢嗎?
是他還沒醒過來嗎?
如果這是夢,他希望這個夢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傅薄笙在自己臉上狠狠地掐了一下,會痛,看向葉楠,她依舊趴在牀沿上,依舊維持着剛剛的姿勢沒有任何改變,看來,這不是夢,是她真的守在了自己的身邊。
他忍不住伸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她的臉頰,指尖上傳來的溫度和觸感,這麼地真實,令他捨不得鬆手。
葉楠剛剛撐不住,睡着了,但是睡得並不安穩,隱約覺得臉上有些癢,以爲是什麼小蟲子,嚶嚀了一聲,擡手在臉頰旁揮了兩下,只是那種感覺卻還在。
她突然懵了一下,猛地直起身子,睜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傅薄笙,他醒了,他睜開了雙眼,也在看着自己。
一雙墨黑色的眼珠猶如寶石般炯亮,彷彿這幾天的昏迷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葉楠欣喜若狂,緊緊地按着他的手,“你醒了,你終於醒過來了,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嗎?我多擔心你會就這樣一直睡着,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嗎?”
她一口氣傾吐出心中的擔心,傅薄笙靜靜地看着她,她眼睛裡充滿了眼淚,飽滿的眼,分得很開,亮晶晶地在臉的兩邊像鑽石耳環。
傅薄笙揚起嘴角,臉上像孩子似地露出天真、滿足的笑容,“別擔心,我沒有這麼脆弱,而且,我還沒重新娶到你,怎麼捨得就這麼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如此直白的話,令葉楠心中猛地一顫,臉頰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紅暈,眼睛忽閃忽閃,不敢再看他,“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頭暈嗎?想不想吐,我現在去找醫生過來看一下情況。”
“不用。”傅薄笙拉住她的手,只是看着她那微微泛紅的面頰,和她那帶着一絲擔憂的眸子,他便不自禁的目眩神馳,而不知身之所在了,身上的那些小疼痛對他來說還算的了什麼。
此時此刻,他只想要能一直和她待在一塊。
傅薄笙眉腳輕輕一揚,“我沒事,就是躺久了,身上覺得有些痠痛,沒必要這麼遲了還去醫生,等明天他來查房的時候再看也來得及。”
葉楠皺了皺眉,“真的沒關係嗎?”
傅薄笙確定地點點頭,葉楠滿是狐疑地坐了下來,這種事情還能拖着等明天再看嗎?而且,不會加重病情嗎?
可看他坐起來,嘴裡都開始哼着小曲了,又不自覺地想,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現在才能看上去這麼輕鬆吧?
傅薄笙整個人都有點懶懶的感覺,想起過去的幾天,她可能都守在自己身邊,等着自己醒過來,那種感覺令他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心中生起一陣滿足,因爲只有在乎一個人,纔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吧?
想到這,他睜開眼睛,像是看不夠一般,“葉楠,其實你還是在乎我的,對嗎?”
葉楠聽到這話,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他握着,慌忙手一縮,有些尷尬地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裡了,“你剛剛醒過來,人還很虛弱,還是躺下去再睡會兒吧。”
“睡什麼?”傅薄笙勾了勾脣角,輕笑一聲,“睡了這麼多天,早就睡夠了,現在哪裡還睡得着啊。”
“那我去給你買點吃的。”葉楠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這個話題。
可傅薄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裡買?我肚子不餓,也沒有胃口,現在只想要知道答案。葉楠,這幾天你一直守着我,說明你心裡還放不下我,對嗎?”
看着他認真的樣子,葉楠有些忐忑的緊張,經歷了這些事情,那一句“沒有”已經變得有些難以從嘴巴里傾吐出來了。
“不回答我,是不是代表默認了?”
傅薄笙眸子的灼熱令她有些踹不上氣,葉楠低下頭,心中隱隱生出了一絲不捨與心疼,有些無法殘忍地對他說出那些早就已經倒背如流的拒絕的話。
“葉楠,以前我不懂感情,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但是現在我很清楚,我愛你,爲了你可以做任何的事情。這段按時間,經歷了這麼多,你就算是不相信我說的話,但你心中也應該能夠感受到吧?”傅薄笙依舊執着地追問着。
葉楠抓開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沉默了許久,擡起頭,清晰地對他說了一句,“對不起,兜兜還在家裡等我,我先回去了。”
離開的背影裡帶着幾分倉皇離開的狼狽。
傅薄笙看着她的背影,彷彿被什麼重重擊了一下,身子微微晃了晃,靜靜地看着病房門口,那裡已經沒有她的身影了。
她的逃避與躲閃令他有些不安,但細細想了一遍後,傅薄笙心中卻隱隱生出了一絲欣喜,剛剛她沒有說拒絕的話,只是逃開了。
那是不是說明她只是沒有做好接受自己的準備,其實心中已經重新有了自己的一席位置?
這個念頭像閃電似的在他的心中一閃,像火種點燃了乾柴,希望又重新萌發出來,這一次的車禍他只是想要救車上的孩子,想要救兜兜,但現在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他倒是並不介意藉着這個事情,讓她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喜悅的情緒在心中慢慢地平靜過了下來,傅薄笙才覺得肋骨處傳來一絲痛楚,想來應該是車禍那天撞的,只是剛剛因爲有葉楠在,所有的疼痛都被他直接忽視掉了。
葉楠倉惶地離開病房,一路小跑,一直到了停車場,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目光卻在深夜中不自覺地找尋着住院部的位置。
腦孩子回放着剛剛他在耳邊說的話,心中忍不住猜想起來,如果當時答應下來了,會怎麼樣?
這些想法掠過腦海,心裡有些東西蠢蠢欲動地冒出了苗頭。
葉楠忙強行地將其壓了下去,壓住了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既然說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可能,便就是沒有可能了,不要輕易的動搖自己的想法。
傅薄笙現在雖然待她很好,可當初對待沈蘇的時候,他又何嘗不是用盡了心思與想法?可現在呢?
感情方面的事情,葉楠已經遍體鱗傷,沒有膽子也不敢再去冒險了。
而現在動搖,葉楠相信,肯定是因爲看到了那些對話和他救了兜兜,心中萌生出的感謝與感動在影響着她。
葉楠坐進車裡,腦袋輕輕地趴在方向盤上,不停地深呼吸,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忽地,金屬的嘩啦聲在這安靜的空間裡響起,原來是手中的鑰匙圈掉了下去,葉楠彎腰撿起,手機鈴聲也正好響了起來。
接通,安致輝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傳過來,精力充足,“葉楠,好久沒見了,兜兜有沒有想我這個叔叔啊?”
葉楠的眉頭倏地皺了起來,“你現在人在哪裡?”
安致輝那頭音樂聲,撕扯聲,分外地嘈雜,葉楠根本聽不清楚,只聽得他略有些破碎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
“等你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我……就會回來了。”
安氏的那件事情,因爲這次的校車事故耽誤了下來,葉楠整日在醫院裡陪着傅薄笙,根本無心再去顧及,只能是將童如彬從法國叫了回來,讓他代爲處理。
但現在事情具體進展到哪裡了,她並不清楚。
“你現在到底在哪裡?你要是不出現,那這件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去處理的。”
“你覺得威脅……我有用嗎?葉楠,別忘了,你纔是安氏……的負責人,我……只是個打工的。”
安致輝那邊實在是太吵了,葉楠聽不太清楚,只能從他略有些破碎的聲音中判斷着,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那你永遠別再出現了。”
說完,葉楠將電話掛斷了,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如果安致輝真的能夠因爲這件事情再也不在她面前出現,她倒也是因禍得福了。
可是安致輝不是一個容易打發的人,只怕他這次打電話過來,並不是爲了問她事情解決了沒有這麼簡單。
但具體又是如何,葉楠已經不想再多想了,現在只是想到傅薄笙的問題,她都覺得一塌糊塗,實在是沒心思再去想這些問題了。
只能是順其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