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謙又道：“現如今，祖母被嚇出一身驚慌病，夜裡總是睡不好，白天喊頭疼，一路都在吃着藥的。淮安府又是府城，房價比岷縣高多了，和清水鎮相比更是天壤之別，最近銀子花得跟淌水似的……”
白小菀猶豫了下，“我之前做生意，還賺了幾百兩……”
她留了一個心眼兒，人情往來可以，但是不能把家底兒都給交了。
“不不！”謝君謙不等她說完就打斷，“我是沒把你當外人，訴訴苦，不是找你要銀子的意思。我想過了，今天回去休息一天，明兒就出去找個學館，幫着教教學生。淮安府的房子貴，教學生的束脩肯定也高，緩幾天就好了。”
白小菀笑道：“也不是白給你，我可沒有那麼大方。你要是真的急用錢，打個借條，回頭再還我就是了。”
“我們進去說話。”謝君謙拉着她進了屋，關上門，才道：“小菀，雖然之前我說過，也許將來會用到你的錢，但也不是讓你養着謝家。不到萬不得已，比如說需要謝家買房子買地，過不下去，我是不會找你拿錢的。更何況，我們現在還什麼都不是，就更沒道理找你要錢了。”
白小菀聳聳肩，“好吧，你有需要再來跟我說商量。”
謝君謙倒是沒有拒絕。
他把白小菀當未過門的妻子看，什麼都跟她說，並無隱瞞，也沒有虛假的客套。坐下來喝了幾口茶，接着道：“說起來，這次謝家的損失的確不小。因爲被水淹了，之前租房的租金算是白糟蹋了。”
白小菀嘆氣，“天災人禍啊。”
謝君謙又道：“好在我和娘還攢了一些錢，買不起房，租房子還是夠的。只是後頭我必須出去找分事做，掙錢才行了。”
白小菀搖搖頭，“不好吧，你還要用功讀書準備春闈，別再耽誤了。再說，淮安府的束脩再高，也高不了多少的。你養着孃親、弟弟，已經很是吃力，還要在養祖母和小姑，怕是負擔有點重。”
謝君謙淡淡道：“誰讓我是家裡的頂樑柱？擔子再重，也得自己扛下來。”忍不住微微自嘲，“百無一用是書生啊。我只會讀書寫字做文章，於賺錢上頭真是一竅不通，往後的日子有得磨人呢。”
白小菀琢磨了一下，“要不這樣？橫豎我現在隱姓埋名，是不方便再做胭脂生意的。不如我背後指點着，讓寧大嬸開一個胭脂店，不僅有了進項，杏兒也可以打打雜，省得白養活一家人。你累不說，還不一定養得起呢。”
“那怎麼行？”謝君謙不同意，“胭脂店是你的生意，你的心血，豈能讓我們謝家奪了去？這叫人知道是要戳脊梁骨的！”
白小菀不以爲然，笑道：“也不算什麼奪了去。既然說好的，將來你要娶我爲妻，橫豎還不是一家子的？”再說了，她想開也可以自己再開一個啊。
她現在求的是安身立命，不是錢。
要說錢財，上官天寰和楚燁給她的銀票，以及之前攢下來的，足有一萬三千多兩，後半輩子足夠花了。
謝君謙卻爲此深深感動，“小菀，你放心，我絕不負你。”
白小菀微笑，“我信你。”
其實，心裡也沒有百分之百信任謝君謙，但是沒有別人可以讓她依靠了。或許將來謝君謙發達了，會納妾，或者休了她，甚至他有可能提前悔婚！但那也是將來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將來再說吧。
只要她有錢，即便不嫁給謝君謙，嫁別人也沒什麼不行啊。
最重要是保住小命活下去！
遠離上官天寰和楚燁！
“小菀。”謝君謙又問：“那件事，你和李嫂商量好了沒有？”
白小菀笑嘻嘻道：“以後啊，我可就是李九兒了。”
“李九兒？”
“嗯。”白小菀點點頭，“李嫂說，她以前的夫家有個小侄女走丟了，叫九兒，對外說起來是最合適的。九兒的年紀比我大些，今年十二，我覺得正好掩人耳目，對外就說我個子小好了。”
謝君謙點頭道：“這樣差不多是萬全了。”
白小菀道：“你回去以後，要找學館教學生也未嘗不可，但是別耽誤讀書。至於胭脂鋪的事兒，你叫寧大嬸過來，我和她細細商議就是了。”頓了頓，“我還活着的事，暫時先別告訴璽哥兒，我怕他年紀小守不住秘密，怪辛苦的。”
謝君謙點點頭，又笑，“其實你比璽哥兒還小呢。”
白小菀隨口遮掩，“姑娘早慧，男孩兒是要晚熟一些的。”接着又道：“其實做胭脂沒多大機密，我跟寧大嬸交待一些細節和技巧，配方寫在紙上，你們回去照着做便是了。”
謝君謙點頭，“好，我明兒先去租個鋪子。”
白小菀本來想說買個鋪子更划算，但是合計了一下，謝家怕是買不起淮安的鋪子。她雖然買得起，又暫時不想出面寫了自己的名字，因而也就沒有多說。
橫豎先避避風頭，等過幾年上官天寰和楚燁再不尋找了，再出面也不遲。
到時候，也許她都已經嫁給謝君謙了。
而上官天寰，白天忙着和楚燁爭奪世子之位，晚上還要應付姬妾們，早就忘了還有白小菀這一號人，真是皆大歡喜。
“對了。”白小菀收回心思，問道：“你有沒有見到劉嫂她們？”
“沒有，顧不上了。”謝君謙搖搖頭，“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清水鎮地勢高，發水先淹沒的周邊村莊，鎮上的人都知道消息的，應該安全離開了。”
白小菀嘆道：“平安就好。”
“改天再來看你。”謝君謙還有事，說完話便起身先走了。
白小菀送他除了院子，回到廚房，揭開鍋蓋看了看，“底料熬製的剛剛好，咱們兩個人吃不了多少，我就直接把肉和才丟進去煮了。”
“哎喲喲，讓我瞧瞧。”李嫂一邊看着火，一邊唸叨：“鴨血、羊肉、魚片兒，這幾樣肉菜就足夠了。哎呀，這黃豆芽、蓮藕和豆皮之類的素菜，也很好吃的。”
白小菀笑道：“咱們這個不算正宗火鍋，算是一品鍋吧。”
“行啊。”李嫂誇道：“就連名字都起得這麼氣派，真是聰明。”
白小菀打趣，“我聰明，那也是伯母教得好啊。”
李嫂笑得合不攏嘴，“乖九兒，你喊得這麼甜，又隔三差五的請伯母吃飯，回頭給你做一身冬衣，算是謝禮。”
白小菀也沒客氣，笑道：“那我可等着伯母的好針線了。”
兩人有說有笑，做好了一品鍋開始吃飯，麻辣鮮香、十分過癮，筷子都停不下來。冬天吃着更是暖和，屋子裡氣氛暖融融的，特別溫馨。
另一頭，謝君謙回了謝家租的院子。
一進院子門，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兒。謝杏兒正蹲在連廊上，給郭大娘煎藥，回頭見了大侄兒，不再向從前那樣捏着姑姑的架子，打招呼道：“君謙回來了。”
畢竟人在屋檐下呢。
更何況，當時她和郭大娘孤零零的，差點掉了河水裡淹死。幸虧謝君謙找了船，回來接應她們，這才撿回一條小命，救命之恩可是深重了。
現在郭大娘瞧着情形不好，二房沒良心又跑了，只能依靠長房。
而長房，自然謝君謙是家裡的頂樑柱。
謝杏兒自然客氣多了。
“祖母怎麼樣？”謝君謙問道。
“還好，就是一直叨叨頭疼難受。”謝杏兒把煎好的藥倒進碗裡，起身道：“我先進去讓你奶喝藥，你去忙吧。”
謝君謙微笑，“小姑辛苦了。”
謝杏兒掀了簾子進門，瞅着郭大娘剛剛睡下，便把藥放在牀邊，走起了神。雖說大水淹了桃花村挺慘的，可是已經逃出來了，活下來了。眼下到了淮安府，一下子從村窩窩越過鎮上、縣城，來到府城，算不算因禍得福？婚事會不會更高几截？
特別是，等着謝君謙中舉以後，謝家姑娘的身份都會跟着漲吧。
謝杏兒心裡打起了小算盤，決定以後對長房好一點，特別是對謝君謙好一點兒，以求謀個好婚事，這可關係到後半輩子的幸福啊。
謝君謙則找到了寧氏，還特意避開了謝璽，方纔說道：“娘，有件事我一直瞞着你，還望你先不要生氣，聽我說完。”
寧氏吃驚道：“你在外面闖禍了？惹着府城的達官貴人了？”
“不，是好事。”謝君謙先給孃親吃了一粒定心丸，讓寧氏坐到椅子裡，然後才緩緩的說道：“其實，小菀還活着。”
“什麼？！”寧氏還是驚得站了起來。
“是這樣的。”謝君謙將之前的事都說了一遍，上官天寰的追殺，楚燁的糾纏，以及白小菀九死一生後的避世，“小菀想離開清水鎮，隱姓埋名，以後和世子爺、三郡王再也沒有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