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菀快要尷尬死了。
她乾笑，“那個……，你啥時候回來的？剛回來？呃，看你風塵僕僕的，我去給你端碗茶過來。”說完，逃也似的趕緊跑了。
皇甫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心情，然後面帶微笑跟了進去。
白小菀在屋子裡，招呼丫頭們忙裡忙外，又是倒茶，又是準備點心，還自己動手切了一個果盤兒。她是看似天真實則聰明，自然不會再提剛纔錯認的事，而是笑道：“你這次是回來，參加永泰郡主婚禮的吧？”
皇甫焱自然也識趣的不提尷尬事，淡淡微笑，“是啊，永泰郡主是我的外甥女。”
他被上官天寰騙到岷縣，來來回回，折騰了這麼一大圈兒，所有的委屈、辛苦、疲憊，現在都沒有必要說了。
心底是一種淡淡的苦澀。
白小菀同樣不方便問，一問，就會讓大家都尷尬。但是心底，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看着他的腿，問道：“最近你的腿疾還犯嗎？應該沒事了吧。”
“還好。”皇甫焱淡淡笑道：“就是陰雨天的時候，膝蓋有些酸脹，但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休息一下就好了。”
“哦，那就好。”白小菀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皇甫焱深深看了她一眼。
有段時間不見，她似乎又長大了不少，已經脫胎換骨成了娉婷少女。一襲京城最常見的襲明藍色對襟綃紗新衣，下着月白色水紋綾波襉裙。言談笑語間，耳上一對殷紅的瑪瑙滾珠墜子，跟着輕輕搖晃，映出一抹流盼動人的剔透殊色。
她的眼眸水光盈盈，似有霧氣，有種少女特有的嬌柔。
只可惜，和他無緣了。
“咳咳。”白小菀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把果盤推了過去，“你嚐嚐看，這是今年新下來的水果，新鮮着呢。”
皇甫焱哪裡還有心情吃水果？他朝丫頭揮揮手，“退下。”然後深深凝視白小菀，咬牙問道：“小菀，你真的決定跟上官天寰了？”
白小菀正咬了一塊蜜瓜，含在嘴裡，好半天才緩緩嚥下去。
她抿了抿嘴，認真道：“是的，我決定跟他了。”
咚！儘管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皇甫焱還是心口一痛，像是被重錘敲擊，痛得他好半天都回不過來神，也說不出話。
白小菀卻不能不說。
有些話，必須說清楚了。
白小菀放下了手上的蜜瓜，然後平靜道：“皇甫，以前其實是我不對。因爲對上官天寰有顧忌，所以總是躲着他，逃離他。纔會不斷的欺騙自己，選擇別的男人，以此遠離愛的負擔和傷害。”
“但是……”她一字一句清晰道：“從頭到尾，我的心裡只有他一個人。我愛的是他，恨的是他，牽掛的是他，糾結放不下的還是他。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有什麼理智的，更沒有道理和邏輯，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他就這麼好？”皇甫焱苦澀道。
陽光斜斜打過來，讓他的容顏一半明朗，一半陰影，眼中似有光芒在閃爍折射。
白小菀搖搖頭，“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喜歡一個人，難道是按照好不好來打分嗎？有八十分的，就不要七十分。有九十分的，就不要八十分。”低低一笑，“真要是這樣可就亂套了。”
她的聲音好似清澈小溪，徐徐道：“我知道，他不是最好的選擇，跟他在一起，將來肯定要吃很多苦，會遇到很多麻煩。”
“可是……，我喜歡的人是他啊。”
皇甫焱心痛的快要無法呼吸，艱難道：“也就是說，以後你要和我化清界限了。”
“不只是你，還有其他任何男人。”白小菀認真道：“我是做生意的，難免會和別的男人有來往，但是不管是誰，我都會拒絕生意之外的交流。也希望，他能用同樣的純粹來對我，不負我心。”
“小白。”皇甫焱眼睛潮溼了，情不自禁喊出了當初的稱呼，“那我呢？我們當初在一起的時光呢？就沒有一絲一毫讓你感動嗎？”
“有。”白小菀回道：“但不足以讓我選擇你。”
既然要拒絕，就要果斷、決絕，而不是拖泥帶水耽誤別人。
皇甫焱閉上了眼睛。
白小菀覺得空氣裡的氣氛都凝固了。
片刻後，皇甫焱睜開眼睛，對着她淡淡微笑，“果然人都是得隴望蜀的。從前我有腿疾不能行走，人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站起來，像一個正常人。後來遇到了你，是你治好了我的腿，我已經實現了人生最大願望。”
白小菀看着他，沒有說話。
皇甫焱強忍了心痛，努力笑道：“一生一世一雙人，本來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我能遇到你，就已經是很幸運了。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遇到喜歡的人，我又怎麼能強求，你一定要屬於我呢？”
“皇甫……”
“小白，沒關係的。”皇甫焱眼圈兒微微哄着，堅持着笑意，“我之前就說過，如果你不選擇我，我也可以守護你一輩子啊。只要能經常見到你，看到你，知道你過得幸福、過得好，我就……，沒有什麼可求的了。”
白小菀咬了咬脣，“其實，你身份和家世都不錯，現在腿疾也好了。過段時間，對我的感情自然會慢慢淡了。希望你，也找一個溫柔體貼的姑娘，成家立業，膝下兒孫滿堂。我……，我希望你過得幸福。”
“呵，謝謝你。”皇甫焱努力接受這份祝福，苦澀自己吞，“等你嫁給了世子，以後我也是你的舅舅了。我想，只要我對你沒有什麼逾越的，世子總不會扣留你，不讓我見你，這樣就已經很好，很好……”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皇甫。”白小菀見他站起來搖搖晃晃的，下意識的，就要伸手攙扶，“當心！別再叫桌子椅子磕着你了。”
“沒事。”皇甫後退了一步，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來。他不敢再碰她，怕一碰，這份成全就堅持不了。好比剛纔，她那樣撒嬌活潑的衝上來，從背後抱着他，整個人都要被這份柔情融化，所以他只能遠離，“知道你平安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白小菀看了看他，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點頭，“好，你當心一點兒。”
皇甫狼狽的落荒逃離。
白小菀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往昔回憶，想起她的生命里路過的男人，一個一個被她拒之門外。只爲了上官天寰，並且還不是馬上能和他成親，這樣的抉擇……，真是冒險！希望最後不要後悔就行了。
三天後，謝君謙和永泰郡主大婚。
這天，整個街面都是鑼鼓喧譁、鞭炮齊鳴，氣氛熱鬧非凡。永泰郡主從樑王府正門出嫁，一百零八擡的嫁妝，又大又重，滿滿當當的擡向謝家。
按理說，永泰郡主這樣的身份，嫁到一處租下的宅院實在是委屈了。
但是謝家只有那麼多錢，總不能永泰郡主還沒過門，就先讓謝君謙吃軟飯，那也太丟臉了。樑王府丟不起那個人，謝君謙也不敢。他既然選擇了要走仕途的，那就可以清貧，絕對不能沒有骨氣。
之前先找過上官天寰，解釋道：“先讓郡主委屈一段日子，等我慢慢攢錢，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宅子買下來，讓郡主住得踏實。”
上官天寰淡淡道：“不要緊，只要小日子過得舒坦就行。”
一轉身，還勸了永泰郡主，“皇上把你賜婚給謝君謙，那就是看中了他的才氣，更是看中他無黨無派，將來勢必要培養重用的。你和他現在是共患難，算是糟糠之妻。所以，你就更應該做出不嫌貧愛富的姿態，將來等他封侯拜爵，你的好日子就來了。”
永泰郡主沒有多說別的，只是看着窗外藍天白雲，聲音漂浮道：“希望他仕途順利，也不枉我跟着吃了這麼一段苦，將來能夠苦盡甘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