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崢的車停在指定地點，東城郊外的便道上。
遠遠地，瞧見一輛黑色轎車由遠及近，後面跟着展羽的奔馳吉普。
兩車越過，蘇崢開車跟上。
他們沒直接去交易地點，而是在一個路邊的小飯莊裡吃晚飯。
吃晚飯自然是糯坤提出來的，蘇崢和展羽心知肚明，他在拖延時間，等日落。
一頓飯，慢慢悠悠的吃到天黑。
這是糯坤平時養成的習慣，謹慎慣了。
糯坤看眼天色，說：“走吧。”
再次啓程。
具體的地點誰也不知道，只大致說在倉庫，東城那麼多倉庫，範圍給的太大，連提前布控都做不了。
兩車道的公路，路基下就是田地，毫無遮擋，要是有車跟蹤，一眼就被發現了。
蘇崢開車時，餘光瞥眼身旁的位置，紀峰經常跟他出警，就坐他旁邊，一想到以後那位置再也看到見他了，心裡堵得慌，眼窩發酸。
自從知道紀峰犧牲，蘇崢幾乎沒睡，人壓抑的發狂，可在宋煥恆面前，還不能表現出來。
他有些不確定，這種日子久了，他會不會真的壓抑到發瘋。
‘崢哥。’
蘇崢耳邊好似聽到紀峰的喊聲，他又看眼副駕，鼻腔裡癢癢的，眼角酸脹。
他忙蹭了蹭鼻尖，將胸腔內翻滾的情緒壓住，拿出根菸點上。
深吸一口後，又緩緩吐出。
此刻，再烈的煙好像也不管用了。
一個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一個是自己心愛的女人。
一死，一失。
蘇崢將車窗降下，冷風灌進來，吹在臉上，讓他冷靜冷靜吧。
車穿行在黑夜的公路上，開了半個小時後，駛下公路，沿着一條鄉村土路走，越開越偏僻。
車燈前，隨着土路顛簸，揚起沙塵，光柱中塵土飛揚。
周圍連民居都沒有，漆黑一片。
前車終於停了，蘇崢藉着車燈看對面，像一座工廠，還是廢舊多年的那種。
蘇崢注意到這工廠依山而建，到處堆着砂石，應該是砂石廠。
頭幾年提倡保護環境，不讓開山碎石，破壞大自然，這種私有作坊被環保局勒令停業。
下車後，阿星拎着一個探照燈，照亮前路，到處堆放着碎石、機器殘骸，還有傳送帶等，其餘人跟在後面。
蘇崢回頭看來時的路，一直通到遠處的黑暗，而這裡又是制高點，防守瞭望的好地形，看到警車來，人直接就跑了，追都追不上。
狡猾！
走進倉庫內，阿星輕車熟路的來到電閘處，手一推，漆黑的倉庫豁然通亮。
幾個人被刺得眯了下眼，蘇崢掃了圈，外面破，裡面還算過得去。
來到倉庫一角，這裡有木桌，桌上積着一層厚厚的塵土，兩把椅子，三個木凳，過去應該是給工人休息的地方。
蘇崢注意到其中兩把椅子沒那麼髒，所以這裡之前有人來過。
阿星將兩把椅子擺正，“坤哥、財神。”
兩人落座。
瑙闞用袖子蹭掉木凳的灰塵，遞給蘇崢，“阿財。”
蘇崢謝了聲，坐下。
“你們去把貨拿來。”糯坤揚手，瑙闞和阿星離開。
一人拎着一把鐵鍬繞過廢舊機器，沒多會兒功夫，從沙石堆裡挖出兩個大箱子。
兩人提着過來，往桌上一放，分別打開，滿滿兩箱子的毒品。
蘇崢垂眸，展羽面無表情，糯坤笑着看兩人，下巴微微擡起，“兩位兄弟，貨在這擺着，你們倆驗驗，看看合不合心意。”
展羽從箱子裡拿出一包，糯坤看着他說：“我這次來東城，多虧了未總保駕護航，所以這次交易，我必須帶上未總的人，不能落得個忘恩負義的名聲。”
蘇崢腹誹，明明是爲了坐收漁翁之利。
他捻些毒品在指腹，舌尖一舔，純度極高。
“怎麼樣，滿意嗎？”糯坤問。
展羽嘴角一勾，陰沉的笑了下，“不錯。”
蘇崢始終淡漠，“跟上次的貨一樣。”
糯坤看眼蘇崢，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跟上次一樣，價錢自然也一樣。
糯坤從兜裡拿出一根雪茄，咬在脣間，阿星殷勤的點上，吐出口濃烈的菸圈，糯坤說：
“還是差點的。”
一語雙關，純度差，價錢也差。
展羽將手裡的粉放下，彈彈指尖，“貨好，錢不是問題。”
“哈哈哈……”糯坤哈哈大笑，“還是財神識貨。”言外之意，你不識貨。
蘇崢面不改色，這纔剛開始，糯坤就有意開始挑撥兩邊人擡價了，他怎麼能立馬順他心。
“坤哥，”蘇崢說，“過去幾年，你和宋哥合作，價錢上什麼時候讓你吃過虧？”
糯坤淡笑，“你也說了，那是過去幾年。”話鋒一轉，“畢竟我們是做生意，誰也不能做賠本的買賣，對吧，”他看向展羽，“是不是財神？”
蘇崢幾不可察的握了握拳，繼續挑地溝。
展羽點點頭，挑釁的看向蘇崢，“沒毛病。”
蘇崢：“……”
展羽又說：“只要你貨好，供應及時，未總那邊錢不是問題。”
“爽快！”糯坤拿着雪茄，虛空點點展羽，很是滿意。
蘇崢打斷兩人的話，“未總資金是不差，可這麼多年，他做的是走貨渠道，下面的銷路未必有是我們的廣。”
此話吸引糯坤的注意，蘇崢繼續道：“我們銷路快，消耗的快，供需關係有保障，一個月需求的貨，是其他人的幾倍，這點坤哥心裡肯定有個算盤。”
糯坤抽口雪茄，目光深沉，陷入思忖。
“路子我有啊，”展羽狂狷的笑，“不然我財神的名聲從何而來。”
沒錯，未森養財神，不就是看中了他的進、出的路子。
“我有路子，未總有安全的渠道，跟我們合作，明智之選！”展羽自信而篤定，不給蘇崢半點眼神。
蘇崢注意到糯坤的神情，他明顯已經偏向與展羽合作了。
於公於私，今晚這場交易，他都必須拿下。
“坤哥，”蘇崢臉色肅然，“宋老闆是什麼樣的人，你們接觸這麼多年，應該很清楚。早前國內全面禁毒的大環境下，很多人都撤離這行，或是減量需求，唯獨宋哥仍然在您那裡大量需求採購，東三省內，還有其他人嗎？”
糯坤猶豫。
“我們能在絕境中生存，必然有別人所沒有的優勢與渠道，”蘇崢十分鄭重，“坤哥，價錢宋哥臨走前交代了，絕對不會讓你虧。”
忽的，隱約傳來一聲微弱的呼喊：
‘有人嗎……救命……’
霎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