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森雲淡風輕,一身西裝讓他看起來,儒雅內斂。
他極淡的口氣說:“沒關係。”
阮凝眼睛瞬間血紅,指着他,“你說謊,你說謊!”
病房裡突然傳來喊聲,守在門外的趙凡推門進來,剛走到牀尾,未森一個眼刀甩過去,“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趙凡連忙道歉,“對不起未總。”轉身離開。
房間再次陷入安靜,阮凝坐在牀上,胸口劇烈起伏,看未森的眼睛裡有火,一簇簇的燃起來。
未森靜默看她幾秒,纔開口,“又不是我給她推下去的,怎麼會跟我有關係?”
冷漠、不屑的口氣,未森絲毫沒把兔子的命當回事。
阮凝擡起掛吊針的手,被未森又按下去,她用另一隻手掩住臉,擡起頭時,臉上的表情痛苦,還有一些未森也看不透的情緒在裡面。
“你怎麼忽然關心起這類新聞了??”她的語氣明顯帶着其他意思,未森反問她,“我怎麼就不能關心了?”
“不是的,”阮凝搖頭,“你除了生意,不會對任何無關人的新聞感興趣,你爲什麼關心她的新聞?”
未森神情淡然,“她是輝騰旗下的作者,我留意她的新聞很正常。”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可阮凝不信。
“不對,這絕對不是原因!”阮凝篤定道。
未森從果籃裡拿出一個橘子,開始剝,油綠的橘子皮被他一瓣瓣剝開,露出裡面金黃色的橘子瓣。
他拿了瓣送到她嘴邊,“吃點橘子。”
阮凝沒張嘴,筆直的目光鎖着他,未森淡定從容,“很甜,吃一瓣。”
阮凝擡手撥開,“全國七站宣傳,你爲什麼帶她去?”
按照網站內的知名度,兔子只能算是個小神,還有很多大神級別的作者,完全要比宣傳她有效果。
未森沒想到阮凝洞察力這麼敏銳,也心煩於她的發現。
耐心被消磨,他捏住阮凝的下巴,將橘子瓣硬塞她嘴裡。
“吃了。”他聲音冷冷的,帶着命令的口氣。
阮凝牙關緊咬,橘子瓣喂不進去,未森捏她下巴的力道收緊,她眉心動了動,未森又說:“吃了。”
阮凝張嘴,橘子瓣喂進去,未森收回眼,低頭繼續剝。
突然,地上掉落一瓣橘子,不用看也知道是阮凝吐的。
“爲什麼選她?”阮凝執着的問着,“告訴我,爲什麼選她?”
未森將剝好的橘子放回水果籃,轉眸看她,目光冷而森然,看得人心裡發毛。
可阮凝現在氣憤大過恐懼,在她心裡,兔子的死更震撼。
“兔子臨死前,給我打過電話。”她靜靜的說,他靜靜的聽。
“她先是罵我,罵的很難聽,然後又向我哭訴,講這段時間發生在她身上、還有發生在她父母身上的事,有些事情零零星星的,可我聽出點問題了,同樣,她也察覺了,只是她沒證據,有些事,只能自己往肚子裡吞。”
未森始終看着她,面色如常。
“最後,她跟我道歉,讓我原諒她,我原諒她,可她還是很絕望、無助,她告訴我,他們沒有原諒他,她說,世界都站在她的對立面。一個人,被世界拋棄,是什麼感覺?是誰,給她世界都厭惡她,拋棄她的假象?”
阮凝審時度勢的打量未森,“未老闆,你見多識廣,你幫我分析分析。”
未森淡淡的回:“分析不了,我又不是她。”
阮凝點點頭,“也是,你當然不需要分析她,你主宰她,她在你手裡,就是一隻螞蟻,隨便一捏,就能被你捏死。”
未森笑了,“沒想到我在你心裡這麼高大?”
“你錯了,”阮凝咬咬牙,“是邪惡。”
未森脣角一揚,哼笑下。
“兔子說,我把她推上最高峰,又把她狠狠推下去。
我當時沒明白什麼意思,現在看你的反應,我好像明白了。”
未森儒雅的笑,問她:“你明白什麼了?”
窗外明明是陽光明媚,照進來,暖意融融,可她爲什麼覺得冷。
“你明白什麼?”未森靠近她,周身涌動着戾氣,讓人不寒而慄。
阮凝看着未森的眼睛說:“明白是誰布的局,下的套,導一出好戲。”
未森溫柔的問她:“戲好看嗎?”
阮凝不可置信,身上有些瑟瑟的抖,“你爲什麼這麼做?”
“因爲你,”他專注的看着她,骨節分明的手捋順她臉頰上的發,寵溺的目光讓她感到畏懼,他太可怕了,雋永低沉的聲音灌進耳廓內,“她讓你委屈,她就該付出代價。”
指尖劃過臉頰,阮凝感覺那是一把鋒利的尖刀,下意識的向後躲。
她微微喘息,胸口悶着一塊大石頭,眼瞼裡痠痛,有滾燙的東西朝外涌。
“未……未森……”她眼圈紅了,“你讓我變成殺人兇手了。”
她說完,緊閉雙眼,低頭哽咽。
未森坐在她身側,看着阮凝肩膀輕顫,哭得委屈又痛苦。
扶上她消瘦的肩膀,摟進懷裡,“凝凝,她自作自受,你別哭,你一哭,我心就疼。”
“唔……”阮凝抽泣的越來越厲害,咬着下脣不讓自己發出聲,嘴脣都咬破了,可還是低調的嗚咽出聲。
‘死是人最懦弱的想法,你想想,你連死都不怕,還怕活着?’
‘我怕。’
‘阿凝,對不起。’
‘活着好累。’
‘再見。’
阮凝腦子被一盆冷水澆醒,她一把推開未森,後者被推了個趔趄,阮凝憤怒的瞪他——
她開始低低的聲音問他:“你讓我變成殺人犯了,知不知道?”
未森看到她額際上青筋暴起,眼睛裡全是紅血絲。
阮凝手戳着自己的心口,聲音顫抖,“我他媽|的還讓她去死,我讓她去死啊!”
“……”他淡漠的目光看她。
阮凝氣得頭暈腦脹,口乾舌燥,她舔了下咬破的嘴脣,繼續聲討自己,“我他媽算個什麼東西,我讓她去死,那是一條命,活了二十多年的命,爹生父母養的,我他媽算什麼東西,我讓她去死。”
她眼睛猙獰的瞪着,憤怒的如一頭髮狂的豹子。
“難道就因爲她犯了點錯,我就咄咄逼人,我就不依不饒的要去告她?那破筆記本算個屁!根本一錢不值!殺人不過頭點地,我憑什麼把她逼到今天!逼到今天……”她說不下去了,眼淚刷刷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