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忠從各個角落裡返回來.直直瞪着也是一頭霧水的帕莎曼.估計想罵她的話已經在肚裡轉了一圈還多.
要是嘉言有事.他也不想活了.對.她帕莎曼也不用活了.
衷瑢找來侍衛問一通.他們也不知道里邊的人何時不見的.這兩天自己是無時無刻不守在門前.連個侍女進去都是全程受着監督.
對於這種詭異的事.帕莎曼不相信.衝到侍衛面前質問是不是他們聯合起來放跑了人.
“夠了.”洛忠受不了.扯起她的手臂一路往外拖.揚言要將她帶去官府關起來.
帕莎曼邊掙扎邊哽咽地叫喊.引來藜茲國的一衆族人上前與他對峙.他們剛纔也看着.此時堅稱他們的阿曼絕不應該受罰.有責任的應是守門的幾個侍衛.
一羣人堵在廊下.蠻夷邸內操着各種口音語言的人物均過來圍觀.場面頓時混亂又尷尬.
帕莎曼好歹身份高貴着.爲了這麼個男人今日在這異國他鄉丟盡臉面.心裡便換了一種痛.促她哇的一聲蹲到地上埋頭大哭起來.怎麼拽都拽不動.
衷瑢實在看不下去.欲上前試圖勸慰她先去官府說清楚.但話剛說了一半就有人從背後將她一把抓起來.拎到了人羣外圍.
她踉踉蹌蹌地蹭着步子隨雲長天走到僻靜處.還沒來得及喊他一聲夫君.就被他皺着眉頭兇道:“不是讓你別管他們嗎..”
“我就是擔心董嘉言她會不會有事…”她撅起嘴撇下腦袋不去看他.讓雲長天更加氣惱.聽他說道:“你關心她這麼多做什麼.這麼快就忘記了自己差點連腦袋都保不住就是因爲她.”
衷瑢雖然也挺記恨這人.但總的來說.董嘉言不是個壞人.平時吵吵就算了.現在要緊關頭.人命關天.有什麼問題等她平安歸來再解決不好嗎.
她這個笨腦袋就是隻會跟自己鬧彆扭.雲長天讓她住嘴.這種矯情的大話就別講了.他聽了都想吐.
“跟我走.有人失蹤了官府自然會查.要你多管什麼閒事.”他拉起衷瑢的手臂.不管她情不情願.拖着就往大門口帶.路上好多禁軍看着呢.雲長天走路都有生風的威嚴.容不得她有一絲一毫的反抗牴觸.
衷瑢也知他堂堂大將需要立威信.有人看着時便也順從很多.不用他拉着.自己低了頭灰溜溜地跟在後頭.若是跟不上了.還要小跑兩步才能追上.
再過個庭院就能到大門口了.雲長天讓手下安排了輛馬車先送她回去.
可是外面雨挺大.衷瑢看看過來爲她撐傘的糙漢子.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她睜大眼睛瞅着自己夫君.不用明說.雲長天也會意了.衆人見他輕嘆口氣.接過傘後另一隻手摟上自己女人的腰將她抱了起來.大步穿過雨幕.送她到了門檻邊上.
他把傘撐得很偏.自己一邊幾乎完全擋不住結實的雨砸下來.衷瑢落地後踮起腳伸手給他抹掉軟甲上.還有他發上、面上的雨水.
她忙活的時候是那麼專心.雲長天注視着她的眸子.仔細品味着她的一舉一動.也許衷瑢的動作算不上輕柔.但力道十足.很像小時候他魄力十足的娘給他整衣冠的感覺.
“行了.我還有事要忙.你回家好好呆着.要是晚上回來找不見你.準備好你的腦袋.”他推開衷瑢停不下來的體恤關懷.說話的口氣仍舊充滿了上級對待下級的嚴肅.
雲長天轉身回去處理那兩個麻煩的人物.傘他留給了衷瑢.自己冒着雨.又淋了個半溼不幹.讓她白白費了那點力氣.
她很不情願地上車回家.吃過晚飯閒來無事便躺在榻上.翻一個身想他的正面.再翻一個身.這回想他的側面.
腦子裡繞來繞去都是這人的影子.她乾脆趴着.把臉埋在枕頭裡.盡情呼吸着他的味道.
夜色更加暗淡.衷瑢趴着睡了不知有多久.迷迷糊糊間便聽到有女人的聲音在輕輕呼喚她的名字.那聲音很熟悉.但是沉睡時的腦袋就是反應不過來.這麼熟悉的語調究竟是哪一個人.
聽她講道:“我不想離開何音.更不想離開你.”
衷瑢一個激靈.立刻從現實與夢交接的幻境裡浮了出來.意識清醒很多.
那應該是德爺的聲音.
她眼皮還沒完全睜開便急着撐起身子去尋德爺.一旁的慕亦聽到衣衫窸窣的聲音.知道她醒了.便湊坐到邊上.摸黑握過她的手又講起來:“何音把我休了.那個男人要把我帶走.可我不想走.”
“德爺…”衷瑢半坐着反過來握緊她的手.聽她低低地說心裡話.儘管只是這麼簡單幾句卻還是讓她心裡堵得慌.
“衷瑢.如果我跟那個男人走了.你會不會想我.”慕亦現在什麼想法都沒有.心裡唯獨只有她.
衷瑢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答.本來握緊的手也有些鬆開.這給了慕亦明確的信息.她知道這娘子想肯定是會想自己.然而她的這種想念味道又是與想念雲長天完全不同.
慕亦也不勉強.笑說道:“偶爾想想我就好.”
“你會留在京城嗎.誰要帶你走.要去哪裡.”衷瑢對她和圖江的事不是很知情.說出口的問題也有點讓慕亦很難三言兩語就解釋清楚.
屋內沉默了一會.黑黑的四周除了兩人的呼吸就只有雨聲.已經接連幾天沒有斷過的大雨.
“衷瑢你聽我說.以後要是再發生上回那種事.你千萬別再護着誰.自己命要緊.管不得其他人.”慕亦最後囑咐道.千言萬語唯有內心的擔憂是可以明確表達出來.
這小娘子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
“我要走了.樑又夢還在等我.如果過兩天城裡出了事.或是你聽說我死了.千萬別亂來.我不會死的.”慕亦說完最後一句就起身離開.她的衣角拖在牀榻的墊子上.摩挲起很好聽的沙沙聲.讓衷瑢詫異之間又多了不捨.
“你現在要去哪裡.”她忙得起身下榻追去.可是慕亦走得飛快.已先於她開了門隱在夜色裡消失不見.
衷瑢立在廊上.在四處的空曠雨聲裡不知所措.
蠻夷邸那邊.因爲董嘉言的事情.洛忠與帕莎曼差點鬧到皇帝那邊去.雲長天去了趟宮裡又回來發現兩人還在堂屋裡瞪着眼爭執.
專門處理這事的官爺帶着衙役來查看過也沒能處理出結果.這一樁事就真的成了無頭的懸案.
“不可能.難不成嘉言她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定是你在撒謊.把她藏到了哪裡.”洛忠指着帕莎曼臉都漲紅了.蠻夷邸上上下下都讓禁軍在搜查德慕亦時翻找過.確實不見有什麼可疑之處藏着什麼可疑之人.
帕莎曼自然要爭辯:“我都說了董嘉言是我堂堂正正請到這地方.好吃好喝供着.這裡的侍應也能作證.還有那幾個侍衛.他們也都講了根本沒人進去過.你還要我怎麼證明.我如果有這通天的本事.就不用費這麼大勁僞裝成董嘉言去雲家找你.”
她越說越激動.扯破了嗓子歇斯底里地把心頭的怨怒順帶着發泄出來.
認識也有一些日子了.洛忠從來只見這女人笑嘻嘻或者委屈噘嘴的可愛模樣.哪裡遇過她如此抓狂的時刻.除開因嘉言而起的那些不滿.他對帕莎曼多少都生出一些不捨來.
這種不捨的情緒說不清楚是否萌芽於早些時候她蹲在人羣面前無助地放聲大哭那片刻.也有可能是這段日子以來.她對自己的投入真的.有那麼點感動了洛忠.
她雖然長着嘉言的容貌.可是性格卻完全不同.他想着如果嘉言也是這種性格…不…本身就長得一樣.也只有靠個性區分開來.所以就算換了性格換了靈魂.董嘉言還是那個冷清惆悵的女人.帕莎曼還是那個開朗愛粘人的調皮鬼.
立在亮堂燈下的洛忠想着好多岔開去的心事.全然忘卻了他剛纔還在糾結的問題.
如果董嘉言就這麼消失了.那麼他是不是就能接受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帕莎曼.
“雲洛忠.”與他爭執不下的帕莎曼見這男人面對自己的辯解像是沒有認真在聽的樣子.肺火一下旺起來.哪管之前是不是愛他愛的要死.現時全都成了泡沫散在心碎無痕裡.
洛忠這才一下子回過神.他朝屋裡迷茫地掃過一眼.才發覺這這兩個女人的神思比較.就跟做了一場夢似的漫長糾結.
他到底在糾結什麼.洛忠清醒過來後又陷入了不可理清的糾結中.他對帕莎曼端起來放不下.也許就是想着她能成爲嘉言的替代.好讓他的眷戀不可得由帕莎曼來填滿.
如此想來真是無恥.
洛忠恨透了自己有這種壞念頭.對嘉言也好對帕莎曼也好.這都是一種褻瀆和侮辱.“你走開.”他推走面前哭泣不止的女人.瘋狂地獨自跑入雨幕裡.他想靜一靜.他想回自家的牀上好好躺一覺.最好醒來還是跟原來一樣.沒有帕莎曼的出現.他還是癡心不改地追着董嘉言絕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