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囚室內火光明滅搖曳.此刻正安靜地映着四郎俊朗的臉.他在仔細描眉.炭筆起落間隨着慕亦粗重喘息的節奏不停添添畫畫.直至把她一張好生俊俏的臉用剛成型的劍眉畫出了逼人的英氣.
四郎擅長畫眉.他這雙握劍的大手精準把控着細小的炭筆.不用多比劃就能對的整齊.線條又利索.
他鬆開手任已經缺失大部分意識的慕亦往後癱去.她的腦袋就跟沒了脖子架着似地歪在邊沿.喉間本還有吞吞嚥咽不肯發出的聲響在攢動.現時也只剩了絲絲縷縷可以聽見.
慕亦讓潮涌的衝動把內裡顛簸地快要死了.連最後一絲防備的力氣都從她骨頭縫裡散了出去.
囚室裡靜悄悄沒有其他人.最大的動靜也就是火盆裡滋啦的爆裂聲.還有她氣吟間偶爾發出的一記婉轉鶯啼.
四郎扔掉炭筆.轉身取了桌上的酒杯回來.眼睛盯着這女人.口中灌上半杯酒.緊接着一下噴到她的臉上.
涼涼的醇厚白酒化作氤氳的水霧.隨她的呼吸入了起伏肺腑.太烈的酒氣刺激到昏沉的慕亦.頓時令她咳喘不停.
“醒了.”四郎牽起微咧的嘴角.伸過握着杯子的手.慢慢地將半剩的玉液瓊漿倒成一注瀑布.
涼酒順着她的頭頂流過雙頰.沾到她紅腫破皮的身體上.就跟再添一把火似的煎熬.
慕亦何來的力氣忍耐.這次沒經受住.終於哀嚎不止.溼濡了泛紅的淚框.
四郎聽着她的痛苦呼喊一點一點衰弱下去.又看她縮在椅子裡.雙頰赤紅.媚眼微睜.嗓子眼裡已經發不出任何能讓人聽清楚的聲音.
他心想着平日彪悍的女人現時卻成了這幅狼狽悽楚又誘人的慘樣.就跟那日受過自己折磨後癱在身邊的董忭一個境遇.
董忭...
一想起那小子.四郎的腦海眼前就又不停地填充滿了他的青嫩面容和細弱身影.
不該那麼急的.他有些懊悔起來.想着自己確實逼怕了他.但是他又很不甘心.想要董忭想得到董忭的那種迫切他先前從來沒有體會過.
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哪裡吸引自己了.四郎總是這樣自問自剖析.也許是他光潔的皮膚.也許是他跟女人一樣細的手臂.也許是他一笑就露出的可愛虎牙.
總之董忭太可愛.太令他愛.等他長大了.可能會比畫上劍眉的慕亦還要帥氣.到時候四郎要更加不可自拔與沉淪了.
他如此想着.想着如果董忭也長了那對好看整齊的眉毛.如果面前癱坐着的是董忭.如果是他如此沒有防備.如此孤弱無助迷離地喘息...
手中越捏越緊的杯子讓四郎用力摔到地上.嘣嚓碎落凌亂.他撿起腳邊鋒利的瓷片.三兩下割斷纏在慕亦周身浸水的麻繩.單手扛起她慢慢走進鋪滿稻草的格子.
密閉的空間裡只有他們倆個.四郎可以放肆地爲所欲爲.
慕亦被放在稻草鋪.安靜地匍匐於他身下.她感覺有人壓到背上.但模糊的視線與混亂的思維交纏在一起.使她無力反抗這種屈辱.更來不及分析灌進耳腔的陣陣褻語到底出自誰人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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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平靜.出了地牢便無任何猥褻之事發生.附近女牢裡還有個衷瑢枕在雲長天送來的軟枕上安眠.晚飯是家裡的廚子特意按着她口味炒的小菜.外加剛蒸出的貢米.
這點寶貝似的儲備是皇帝賞賜下來.雲長天藏了很久.一直沒捨得吃.自己女人在牢中受了不少罪.他心疼着她枯黃的臉蛋和越來越瘦的身形.回家中的廚竈房囑咐廚子時突然想到.便拿了出來.
不大的罈子.本來就只是皇帝用來撫卹一下愛卿罷了.並不真是賞他吃.但這分量看着剛好夠衷瑢一人補補.於是雲長天狠狠心咬咬牙.就把潔白如玉的一罈貢米交到了廚子手裡.
這頓很進補.有魚有蝦還有蔬果甜酒.雲長天知道她愛喝酒但平時自己總勸她節制.這次便一併給她補上.滿滿一罐隨着新鮮出爐的飯菜順溜地送去格子裡.
看她狼吞虎嚥.咽得滿面淚水.雲長天同樣不好過.
一開始還想着也許樑又夢的計劃可行.衷瑢可以沒事.自己站在風口浪尖上也能安穩過去.哪裡預料到讓她這個死腦筋給斷了謀劃.
他開始想不好眼前的衷瑢到底像誰了.曾經以爲她像九娘.但現時看來又完全不同.
食盒中能吃的都讓這個大胃王嚼碎吞下.甜酒半瓶沒肚.她只覺以後還能活着真是太好.
“我不用死了.”衷瑢嘴裡還嚼着剩下的半片紅糖饅頭.含含糊糊地朝着隔欄外的雲長天噴碎屑.
他本看她看得出神.但讓這陣沫子糊了一臉.有些不舒服起來.沒等他舉起袖子去抹.衷瑢趕緊地從隔欄裡探出一隻髒手來拂過他的臉.還有滿是鬍渣的下巴.
這兩天爲了她的事.雲長天連鬍子都沒心思刮乾淨.衷瑢一邊攤着手不斷來回摩挲.一邊鼓着腮幫子咯咯地笑起來.
問她笑什麼.衷瑢囫圇嚥下食糜回道:“沒笑什麼.只是你這鬍渣扎癢了我手心而已.”
雲長天聽罷.輕輕控住她留在自己臉上的手.低頭吻到她的掌心裡.
這惹得衷瑢更加開心暢快.捏着饅頭片的手不往嘴裡塞而是遮掩起了抿緊的嘴巴.
“要笑就笑出來.”他也跟着笑意盈盈.專注凝視她的眸子一刻都不想離開.
“張嘴.”衷瑢把剩下的饅頭片放到隔欄外.雲長天不喜甜食所以往後仰了些距離.
“我沒咬過.就掰了幾塊下來.”她還以爲這人嫌棄上邊有自己的口水所以不肯吃.
試了幾回他都拒絕.衷瑢也不勉強.乾脆整片塞進了嘴裡.
不知道是不是吃太飽.她晚上睡時總感覺腹中沉甸甸.就跟藏了幾塊銀錠一樣難受.平時遇到這種情況她吐兩吐或是上個茅房就好.但是今夜卻有些不對勁起來.
守夜的獄吏來巡查時聽到她不斷泛嘔的聲響.一開始也以爲她只是吃的太多.但嘔了很久.甚至各處巡迴過來看她.這小娘子還扶着牆不斷吐着翻出的膽汁.湊近火把一照.這才發現有些不妙.
衷瑢的臉色已經鐵青了.不光噁心還渾身冰冷.嘴脣上毫無血色.不等獄吏問清楚情況.她應聲倒在地上.緊咬着牙關昏厥過去.
若是平常囚犯那倒也隨她去了.只不過這人身份有些讓獄吏擔待不起.女牢趕緊發動了人.快馬飛奔到最近的醫館拉了正酣眠的醫生跑到牢裡.
衷瑢只道光是不住嘔吐都要花光了力氣.整個人就跟被鉛水凝住似的.一點動彈不得.直直倒在地上昏過去.事後醒來.聽獄吏說才知道.原來是中毒了.
她沒死還真是福大命大.
雲長天並不知這事.第二天他在宮裡執勤苦惱.朝中反他的浪潮眼見愈演愈烈.他都不知道再過個兩天情況又會往多少糟糕的程度發展.
晚上回到家中.得到消息的七叔跑來說道:“今天鄭家來音信.說明天無論如何都要請大少爺去那邊一趟.九娘.還有鄭公他怕都要活不到秋天了...”
“怎麼回事.”凳子還沒坐熱的雲長天腦袋更加脹裂.喘着肺中沉積的氣.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七叔站一邊.歲月把他的身影壓得有些佝僂.他一把年紀知道很多事.這下也不瞞着.壓低聲音回道:“十多年前.就是冼樂公主剛死那會.京城起了謠言.說是她的亡魂留在京城.會繼續爲非作歹.一開始誰也沒理會.哪裡曉得之後的半年內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瘟疫.病死了好多人.”
那陣瘟疫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夜裡從京城上空飛翔而過的陰鬼垂下一片衣角.撩走幾人就是幾人.
很多人中招.但也有少部分人活了下來.其中就有七叔和鄭昴公.
當時這病無藥可醫.完全是看天命.原以爲那麼一場災難都能熬過來.往後必定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吧.誰曉得時限一過.落下的病根就毫不留情地開始發作.而且慢慢地.還傳染給了身邊人.
聽聞這噩耗.雲長天愈加心亂如麻.伸過手往眼窩不停揉着.
畢竟九娘是年少鍾愛的髮妻.直到現在雲長天對她都還是存了點斷不了的相思情誼.若她就此冷冰冰地死了.往後心裡那些愧疚他又該招誰去彌補.
不等七叔說更多.他呼出長長的一口氣.麻利起身邊往屋外趕邊說道:“馬車備好.今晚我不回來了.”
雲家門口的香車寶馬載着大少爺匆匆趕往鄭家.隔壁的何音亦是煩擾不歇.只要慕亦還在牢裡他就不能安心.
本來還想着今後能夠重開三斟曲.與她一起再把日子紅紅火火地過起來.誰人能想到如今還會攤上這些事.
他在二樓的廊上踱來踱去.盤算着大公主那邊他已經求過一次.不好再去煩擾第二次.那下面還有誰可以託一下關係的.
天色漸暗時.隔壁雲家的燈火璀璨起來.何音遠遠望着.逐漸想到了樑又夢也許可以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