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桃可殺三士,恩愛夫妻也會因爲討論如果中了五百萬大獎怎麼花而反目成仇,餘家這個家庭在面對典家的時候目標是一致的,是非常團結的,但是面對自己家庭內部的利益時,爭奪是非常激烈的。
汪思甜的“賣房”政策首先刺激到了餘家人,餘家的人在這一天開了家庭會議,在會議中餘策顯得智珠在握,餘化成和劉荷花則有點心煩意亂,沒有人比他們更需要房子了,有了房子他們就能在a市安身立命,他們有退休金,再從子女身上要點贍養費就能活得很好了,前提是有房;同樣坐立不安的還有餘策的大哥餘明和大嫂樑俏,他們倆個已經融入了這座城市,在絕大部分時間裡把自己當成a市人而非外來民工,原因就是他們有安身立命的房子跟相對穩定的工作。
尤其是大嫂樑俏,她已經是足下鞋業的店長了,每個月工資提成績效淡季也有七千多,旺季的時候接近一萬,她的口音已經完全改成了a市口音,不知道底細的人根本無法把她跟十年前的那個村婦聯繫在一起。
本來他們打的主意就是讓餘策想辦法把房子過戶到他們夫妻兩個的名下,讓他們能把戶口落下來,徹底做a市人,沒想到餘策太沒手段了,竟然變成了離婚,房子當然不可能過戶了,餘策把兒子偷了回來,他們也以爲典思涵會反悔,今天的事表明典家根本不受威脅,他們甚至出了狠招,把房子以市價七折出售,這年月根本就不缺硬茬子,就算今天來的那兩個人是虛張聲勢,但是這樣的折扣吸引來“惡狼”簡直是分分鐘的事。
對比於一家人的愁雲慘霧,餘小妹夫妻完全是置身事外,他們已經“借”餘策的錢買了一套使用面積40多平的兩居室,小歸小但是產權是餘小妹的,戶口也已經落下了,餘家的人再怎麼樣也跟他們關係不大。
餘小妹給自己的小兒子剝橙子吃,橙子是餘策給典書軒買的,典書軒哭鬧了一天,終於在晚上的時候累得睡着了,自然不能吃這些橙子了,餘小妹飛速地拿出來給自己的兒子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知道給軒軒留點!”劉荷花對女兒的悠閒非常不滿,上去一把把橙子奪了過來。
“我哥買了一堆呢。”
“買一堆也不是給你家孩子買的!八塊多一斤的大橙子呢!你兒子吃我昨天買的一塊錢一斤的就行了。”
“你買的一塊多一斤的是超市裡淘汰的貨!都爛了!咋給孩子吃?”
“沒花錢就吃唄。”大嫂樑俏說道,她瞧小姑子也不順眼,沒見過這樣的人,來了就多吃多佔,自己家的孩子吃着禍害着,還霸佔着不許她兒子吃!幸虧她反應快,先切了兩個大橙子拿到裡屋給上網的兒子吃,“反正有些人佔便宜都習慣了。”
“大嫂你啥意思啊?”餘小妹顯然不是會吃虧的人。
“我啥意思?你說呢?你又不是沒有自己的房子,整天跑這裡白吃白拿是啥意思?養得起孩子就生,養不起就別生,總蹭來蹭去的也不嫌磕磣。”
“啥叫蹭啥叫蹭?我吃你的喝你的了?你往家買過一分錢東西了?我吃的喝的全是我媽和我哥的,關你屁事!你們倆口子才叫蹭!”
“我兒子姓餘你知道不?”樑俏顯然很會抓重點。
“都啥年月了還講究姓不姓啥的,再說了按老理也是兒的江山女的飯店,我吃點有問題嗎?”
問題是餘家沒江山啊,餘家只有飯店啊!餘策負責買米麪油蛋奶蔬菜肉,付電費網費,餘家老兩口平時做點補貼出力,剩下的全都是吃!連洗個碗都能吵起來。
餘策原來有家有業經濟穩定,典思涵自己賺錢夠自己花的,典書軒由典家夫妻包了,生活費也有典家補貼,他只需要負責一小部分自己的開銷就行了,剩下的錢不是搭在餘家人身上了,就是自己攢下了。
現在他離了婚,什麼都要自己負責開銷,雖然他賺得多,可瞧着這一幫蛀蟲也難受得很,他真後悔不應該聽母親和妹妹訴苦,想着均貧富,先扶持最弱的小妹,再把大套房子給母親和大哥,讓餘家在a市紮根,結果步子太大扯到蛋,把自己的婚姻給賠了進去。
他這個變成了績優股的潛力股,在典家人面前顯然沒有那麼大的能量,生了孩子“貶”了值的典思涵不止沒有“老實”,反而更加精明厲害了,完全沒有了戀愛時的單純嬌憨,變成了母老虎,他的一步一步失算,實際上是眼界的原因,確實社會風氣對男人尤其是成功的男人很寬容,像他這樣事業成功的男人,只要沒有包小三不回家,家暴這類的原則性問題,很少有人離婚的(事實上有這樣的問題大多數人也是勸和),可沒想到典思涵這麼絕決不給他面子。
他一直在後悔離婚離得太草率,看家裡人爲了幾個橙子又吵了起來,覺得頭疼欲裂,他爲什麼沒有堅持年輕時的夢想,脫離原生家庭呢?反而讓原生家庭成了他最重的負擔?“別吵了!”他大吼了一聲。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無論是囂張的大嫂還是無賴的小妹擺出家長氣勢的劉荷花,都靜了下來,噤弱寒蟬地看着餘策——是了,他之所以願意揹着這麼重的包袱,是因爲他真的太喜歡這種一家之主的感覺了,這種感覺是典家和典思涵永遠給不了他的。
“房子的事我會跟典思涵談的,她無非是逼我出面跟她談孩子的事,我現在離了婚要住回家裡,以後每個月會拿兩千塊生活費給媽,大哥大嫂你們家是一家三口也拿兩千塊吧,還有小妹,你家庭困難,拿一千塊就夠了,不拿的話以後除了週末來吃一頓之外,平時就不要來了。”
“爲什麼我們要拿錢啊?”大哥餘明顯然不能再裝死了,“我們收入也不高啊!還要負責傲然的學費。”
“大哥,你跟我大嫂一個月不少賺了,你們要是單過的話一個月兩千根本生活不下去。”
“那你得說清楚,這房子要是要回來了,產權給誰?”樑俏抓住了重點,她一直擔心的除了典家把房子折價賣給“社會人兒”之外,也擔心離婚之後一無所有的餘策會抓住這套房子不放,到時候他們可又是寄人籬下了,看見餘策變冷的眼神,樑俏覺得話說得有點急了,又很快拉了回來,“我是說……如果房主不是我跟你哥的話,傲然不能把戶口落下來,也不能進市重點。”事實上是市重點的分校,a市現在很流行重點校將部分師資力量撥到因爲缺乏生源而生存艱難的普通學校,把普通學校變成“分校”,這套十年前a市本地人都覺得偏遠的房子,也因爲這個政策而炙手可熱了起來。
餘策看着大哥大嫂的嘴臉,知道房子如果真把產權給了他們,就算典思涵把夫妻共有的那套房也給他了,父母也只能隨他生活,大哥大嫂是容不下父母也容不下隨時會來蹭飯的小妹的,這是與他的想法不符的,他還是想再婚的,父母的生活作風太散漫,一般的城市女孩是沒辦法忍的,他想要再婚就必須跟父母分開住想到這裡,他很想說產權給父母,可他知道一旦他這樣說了,大哥大嫂必然翻臉。
要知道大哥大嫂是餘家對他的依存度最低的,他們倆個有穩定的收入,也有了一定的人脈,具備在a市獨立生存的能力,現在之所以聽他的,就是因爲想要這套房子。
“這套房子爭議太大了,就算拿到手我也不打算留,現在這邊的房價看漲,我打算把房子賣了,換兩套小的,爸媽一套,哥嫂一套。”
“不行!”樑俏很快提出了反對意見,“這套房的位置好,賣了再想買可就沒有了,傲然只能上市重點。”
“哧!”餘小妹冷笑了一聲,“傲然那成績,別說是市重點,就是國家重點也白搭,還是初中畢業考個技校啥的實際點,再說了這邊是小學,傲然可馬上就上初中了。”
“你說啥呢?傲然咋地了?傲然不挺好的嗎?這邊初中學區也好!也好!”
“大嫂,你的意思是想要獨吞這套房唄?你的胃口也太大了。”
“小妹,我可不是爲了我自己,傲然可是典家現在唯一的男孫!”樑俏說到這裡,看見餘策臉色又冷了,趕緊又把話拉了回來,“就算是有軒軒,二弟也能有別的孩子,三弟也能結婚……傲然仍然是長子嫡孫,跟別人不一樣。”
“呸!長子嫡孫算個什麼東西啊,現在誰講究這個啊!”餘小妹可不買樑俏的帳。
“媽!你看小妹怎麼說話呢?”
“小妹!少說兩句!”在劉荷花的心裡,大孫子跟大孫子的媽,可比小妹的地位高多了。
“媽!你就是偏心!”餘小妹冷聲說道。
“我偏心咋了?我對你不好啊?”劉荷花道,這年月孩子咋都變成這樣了呢?過去家裡窮,爲了爭一個蘋果能吵起來,現在家裡富裕了,怎麼還能吵呢?“老頭子!你說句話。”
“聽餘策的,他現在纔是一家之主。”餘化龍其實心裡有氣,他對於一家之主的地位被餘策搶走是有怨氣的,可他也只會說這句話了,既然想當一家之主,就背鍋吧!餘家的這些人他全都得負擔着。
他的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又去圍攻餘策了,主要目的很明確,餘明夫妻要這套房的產權,典家老夫妻也不太贊同賣房的方案,他們還是想要這套房,餘小妹就是渾水摸魚打算撈點好處的,餘策被這幫人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餘家現在一共有三臺電腦,一臺是專屬於餘策三弟餘笠的,一臺目前被餘策大哥家的餘傲然霸佔着,還有一臺是餘策的筆電。
別人想要上網只能用手機上,網速還被三臺電腦刮分,速度都不快。
餘笠跟餘傲然都不太想要面對餘家的家庭爭端,他們倆個不約而同的躲進網絡世界,餘笠躲得最深入,每天小便用可樂瓶解決,大便纔出門,吃飯由劉荷花送進去,收碗的時候順便拿走可樂瓶,劉荷花不在他就吃麪包泡麪,渾身上下滿滿的都是癡肥的肥肉,臉上長滿了青春痘,頭髮長得像拖把,被他用一根繩子紮了起來,眼睛盯着電腦,除了打遊戲還是打遊戲。
餘傲然的情形比他好一些,樑俏雖然慣孩子該嚴的時候還很嚴,上學什麼的不能耽誤,功課也要寫完才能玩電腦,可就是這樣餘傲然仍然是網蟲一個。
現在叔侄倆個可以說是餘家關係最好的,他們在網上組隊殺怪,叔叔帶侄子,各種照顧。
他們正在圍攻打怪,這個怪是他們公會集體約定一齊出手打的,做爲公會會長的餘笠負責指揮,就在他們好不容易將怪打倒準備收穫的時候,電腦閃了一下……餘笠發現自己被遊戲踢出來了,同時被踢出來的還有餘傲然,等他們再次登陸的時候,他們已經“裸奔”了,所有的裝備和金幣全都不見了,他們被洗劫了。
叔侄兩個同時發出慘嚎!這種事故然可以向遊戲客服申訴,但是裝備十有八九是拿不回來的,他們兩個的裝備是攢了n年的,尤其是餘笠,身上全套都是頂級的裝備,有錢也買不到,這下子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餘笠趕緊又登陸自己的兩個小號,小號一樣被洗劫了,他難得主動出門去看餘傲然,結果餘傲然已經哭了,他們叔侄兩個一夜回到解放前。
餘笠忽然大聲尖叫了起來,他坐到了地上手蹬腳刨的,像是一個發脾氣的孩子一樣大哭,手不停地揪着自己的頭髮,完全不像是一個成年人,更像是個三歲左右的孩子。
“阿笠!”劉荷花雖說看重餘策,但最寵愛的就是自己的小兒子,否則餘笠也不會被慣成現在這樣,她聽到了小兒子的哭嚎,趕緊跑了過來。
“報警啊!快報警啊!我被打劫了!快報警啊啊啊!!!”餘笠大聲地哭着。
“打劫?咱們家沒有外人啊?”劉荷花說道。
“小叔叔在遊戲裡被打劫了。”餘傲然驚訝的忘了自己在遊戲裡也被洗劫了。“小叔叔,我已經申訴了。”
“快申訴!申訴!”餘笠說道。
“唉呀,爲了遊戲裡的那點東西就這樣,三弟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啊。”樑俏不是第一次說餘笠有毛病了,她看不順眼只會啃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餘笠很久了。
“怪!怪!怪!打怪!”餘笠站了起來,隨手拿起一個什麼東西打向樑俏,他已經分不清遊戲和現實了。
“唉呀媽呀!他是真有病!”樑俏抱着餘傲然跑了。
餘家別人的趕緊過去拉着餘笠,他們已經看出餘笠的不對勁了,他不止揮舞着手裡的電蚊拍當武器,嘴裡還不停地說着加血,加魔,加強進攻這樣的話,完全不像是個正常人。
餘家……顯然更亂了。
被拉到一邊的餘傲然面對家裡的混亂表現得很冷漠,他沒有關心一直跟自己很好的小叔叔,而是拿出了手機在微信裡面跟自己的“網友”訴說這件事,在他的觀念裡面,不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好像這件事沒發生一樣,在收穫了無數的同情跟對小叔叔的關心之後,他接到了一條內部信息。
“把軒軒送回家,馬上把裝備還給你。”
餘傲然愣了一下,很快回復了這條短信,“收到。”在他看來把得到了爺爺奶奶全部注意力,整天只會哭吵得他沒辦法打遊戲的軒軒送走,換回自己被黑掉的裝備簡直太划算了。
那邊餘笠已經把餘明、餘化龍都當成怪了,還拉着餘策一起合作“打怪”,劉荷花摟着他除了哭沒有什麼主意。
餘化龍一直罵劉荷花把好好的三兒子給慣壞了。
餘策到底是“一家之主”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打了120,說明自己家有精神病人,精神病院很快來了輛車,醫生給餘笠打了鎮定劑,把他拉走了。
劉荷花一直阻撓精神病院的醫生,在她看來小兒子根本沒病,一旦被精神病院抓走,就有可能被“誤診”,到時候小兒子的一輩子都毀了。
爭不過精神病院的人,又被大兒媳和二兒子死死拉住,看着小兒子被帶走後,劉荷花啪地一下甩了餘策一耳光,“你太狠毒!太狠毒!”
餘策殫精竭慮地爲餘家人考慮,甚至賠上了自己的婚姻,最終只落得個太狠毒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