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做生意抄。
馮見雄做生意抄不抄呢？
其實也抄。
在技術層面上抄。
所以說，在抄抄抄這個問題上，馮見雄的人品並不比馬騰高尚多少。
這也是沒辦法的，誰讓他馮見雄是個文科生呢？
上輩子雖然在互聯網新科技領域，做過多年的專利代理。可那充其量也就是知道互聯網科技發展演進的技術脈絡，但他本人是絲毫技術實踐都不掌握的。
技術上不抄，他還怎麼混？
但是，換個角度來說，他也有遠比馬騰有節操的地方。
那就是他只在技術層面“借鑑”現有的、不值錢的東西。
而在運營和商業變現模式上，馮見雄總是有自己獨門的創新。
換句話說，他能把一個目前已經有不止一家企業掌握了的、但是都還沒玩出花來的東西，給找出體現其市場價值的最優解商業模式。
就像幾年前，他搞N站的時候，視頻網的第一波創業者都開始退潮了，幹不過優酷、土豆的都開始賤賣自己的身體了。
然後馮見雄殺進去，趁退潮的時候技術資源不值錢，把一個團隊收了，然後用自己的商業模式做紮實，把“用彈幕引戰、提升用戶忠誠度與黏性”這張牌打好。
其實馮見雄用到的每一項技術，都是別人已經用過的，只可惜別人不知道如何完美結合，創造價值。
如今，面對羅胖子的疑問，馮見雄的回答，其實還是一以貫之這個邏輯。
“我要做一樣技術上沒什麼創新，但我能運營出花兒來的東西。而且偏偏要做到馬騰看到了都不屑於抄的程度。”
羅胖子聽了愕然，不解，內心動搖依舊，似乎在躊躇“馮總特麼是不是爲了安慰我，放我放棄模仿宋紅兵，才瞎說的？他小子最特麼能忽悠人了，忽悠死多少人都不知道了”。
馮見雄一眼就看穿了羅胖子的顧慮。
所以他知道，適度的解釋，甚至允許羅胖子在那些投奔他的自媒體人小圈子裡傳播這些解釋，都是有必要的。
爲了提升士氣。
不過，最核心的解釋，他不準備說得太透徹，免得將來真的短時間內就傳到懂行的大佬耳朵裡，尤其是傳到馬騰耳朵裡，被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真給抄了。
所以，馮見雄解釋了：“其實，我目前有讓天音在籌備組建一個技術團隊。從某個國內初創公司挖了點人，然後用N站巨大的用戶量，還有我的個人品牌號召力，把原創者吃掉。
這個原創者團隊呢，開的公司就叫‘喜馬拉雅’，是個搞音頻內容分發平臺的。其實這玩意兒也沒多大技術難度，能搞視頻APP的怎麼會搞不好音頻APP。
喜馬拉雅唯一的技術優勢，也就是他的團隊數據冗餘處理得比較好，運行效率高，還有就是精打細算幫用戶省流量，這方面用戶體驗算是國內第一。
反正這個公司纔剛剛成立，產品都才灰度測試。我直接數倍薪水挖了它們一些沒來得及籤競業禁止合同的技術骨幹，把現成玩意兒弄到‘N站語音版’來，不用兩個月就能上線的。到時候喜馬拉雅一個毫無用戶根基的貨色，而我N站有5000萬會員，還不是‘下模仿棋’直接乾死？
到時候，你們這些做脫口秀的，把你們想發的文字性博文、音頻講稿，統統傳到‘N站語音版’，還搞什麼微信公衆號啊！”
羅胖子聽得將信將疑。
他狐疑地問：“我說微信公衆號的時候，主要還是看中了它的專欄文章分發效率……至於音頻這種模式，只是個添頭吧。國家產業政策也好，網絡環境也好，音頻這東西使用場景都不多吧。”
馮見雄一笑：“多，怎麼會不多。如果是娛樂性內容，聽音頻的人自然不多，除非直接上純音樂平臺，那玩意兒我現在玩不起版權費。可如果不是娛樂性的內容，是學習性的話，聽音頻的需求還是很多的——
精英人士每天上下班開車、坐車不能看手機吧？就算看，最多也就稍微瞅幾眼微信專欄文章，不可能看長篇大論的電子書，對視力不好嘛。如果是在公交車上，全程看電子書的，都是不注意健康的未成年人，或者社會底層。至於看視頻，在交通工具上可沒有那麼多流量給你燒。”
他大致把這些純理論的理由解釋了一下，然後很拿捏分寸地就此打住，沒有再多話。
說到這兒，用於暫時鼓舞士氣、穩定人心，已經夠了。
剩下的，哪怕他不說，他也可以猜到，羅胖子會如何反問。
“好吧，就算這番道理分析是對的，那騰雲的馬總也能看懂吧？到時候看到我們的音頻版漲勢良好，微信也跟進這個功能怎麼辦呢？現在我們憑5000萬用戶量去欺負喜馬拉雅，到時候微信也能用5億用戶量反過來欺負我們的。”
果然，他真的問了。
馮見雄不準備正面回答：“我說他不會跟，不屑於跟，那就是不會跟——如果你非要問這個問題，等他真的跟了再問不遲好嗎？如果公司裡有其他簽了A類合同的大V有這方面疑問，你跟他們聊到的時候也這麼說，就說是我說的好了。
要是騰雲真特碼嗶有這個魄力跟，老子說話算話，A類合同上的‘不許你們運營微信公衆號’條款作廢！”
馮見雄都回答得這麼霸氣了，羅胖子還能說啥？
乖乖回去死心塌地做好眼下，然後等着看結果唄。
一場被微信公衆號挖角N站大V粉絲的危機，暫時被馮見雄用強橫的手腕壓了下去。
……
羅胖子圓潤地離開了馮府，帶着馮見雄放給大V們的話。
周天音蹙着眉，神色幽幽地悄然走進馮見雄的書房，給他揉捏着肩膀，並且用自己38F的軟膩從背後摩擦着他。
“憑什麼這麼篤定，敢這麼賭呢。雖然喜馬拉雅那邊的團隊，是我親手幫你挖的，但是我現在都還沒信心。出來混，遲早要還的，我們這麼不要臉把喜馬拉雅仿了，難保哪天微信就把我們但也仿了。”
馮見雄眯着眼，伸手摸索着從旁邊的茶几上翻過一瓶琴酒，用普通的平底玻璃杯給自己倒了一杯：
“你不懂，馬騰這個人，真沒這個魄力。他爹是南下G部，他這人骨子裡還是很跟着國家產業政策走的，跟傳統潮和汕諧幫還不太一樣。這些年，騰雲在他的整頓下，上上下下都沒有這個魄力。”
馮見雄這番話，當然是倒果爲因瞎總結的了。事實上，他只是根據歷史，知道馬騰是怎麼樣個人。
但至於馬騰爲什麼會是這樣一個人，馮見雄當然是瞎說的。
不過沒關係，他本來就是給自己人吃定心丸，結論正確就行。
歷史上，也沒見騰雲在插手那麼多領域後，把音頻內容分發和知識服務這個產業吃下。不然，“喜馬拉雅”和“得到”也不可能成長到後來那麼成功了。
“你說的，到底是什麼魄力？”周天音依然沒太聽懂，她理了理裙子的下襬，柔柔地坐在馮見雄腿上，雙手摟着他的腰。
“跟三大運營商對着幹的魄力。”馮見雄一語道破，“爲什麼國內今年只有一家喜馬拉雅選擇音頻創業？你挖了他們那麼多人，應該也知道，這家公司技術和運營實力都不怎麼樣。完全是‘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的檔次。
換句話說，這批團隊如果改行去做視頻、網絡小說、遊戲……那是妥妥要撲街的，競爭太激烈了，他們混不開。只是恰巧混到了個競爭不激烈的領域，然後脫穎而出。”
當然，所謂的脫穎而出，也只是另一個平行世界的事兒。
如今有了馮見雄，他們就等着被按器官價分割發賣吧。
脫穎而出？不存在了。
周天音順着馮見雄的思路越陷越深，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對啊，爲什麼呢？我談人的時候，確實也發現他們能力絕配不上國內第一梯隊。”
馮見雄森然道：“因爲移動、聯通、電信，喊通訊升級、3G業務優惠，喊了整整兩年了！你看看電信天翼發的所謂無限流量卡（只能給筆記本電腦用，不是手機的），看看聯通‘沃’的手機視頻額外流量優惠包。
這麼大的聲勢，很容易讓創業者產生一種誤會的繁榮：以爲國內流量資費要很快便宜了。哪怕在公交車上看視頻的錢，老百姓也要很快花得起了……
既然流量那麼便宜，音頻比視頻的獨門優勢又在哪裡？如果老百姓可以‘花着視頻的流量，都不在乎那點流量費，然後把屏幕一關直接聽語音’，那《邏輯思維》和《曉說》甚至其他任何脫口秀，都沒必要移植成音頻了嘛。
所以說，之所以只有喜馬拉雅這種二流團隊投音頻領域，最大的關鍵，就是大家都太相信三大運營商很快會提速降費，讓人民都做得起花流量看視頻這種事兒。
這樣的情況下，那隊音頻領域的投資，就成了一門‘最多隻有一兩年壽命的短期生意’了，誰還捨得砸大錢做產品、燒流量、拉客戶？”
“呃……那你是說，你覺得我們國家的3G業務並沒有中央規劃地那麼快普及？”周天音覺得一陣無語，有點跟不上節奏。
不過這也不怪她，畢竟在2011年這種當口，在三大運營商甚囂塵上的時候，不接地氣的從業者都很容易產生這種錯覺，以爲國民都快富得敢用流量看視頻了。
可實際上，別說尼瑪的3G時代了，就是2014年之後，國家普遍開始進入4G時代，又有幾個敢膨脹到用移動流量看視頻的？
連2016年的時候，李首相都得特麼站出來，在3月份開會的時候抨擊：現在的移動資費，搞得老百姓出國旅遊，導遊人手一個便攜式WIFI。
但哪怕是首相發話了，利益集團還是逼用沒有，移動該多貴還是多貴。
老百姓又不傻。
所以，如今的地球上，只有馮見雄一個人能看懂三大運營商的無恥——額，確切地說，應該是隻有他一個人能看懂三大運營商的具體無恥程度。
無恥這玩意兒本身，不用看，地球人都知道。
關鍵是別人不知道這個無恥的度有多深。
所以，也就造成了，只有馮見雄一個人看得明白：
“其實音頻這種省流量的內容共贏模式，尤其是在公交車、出租車、私家車這種很難用到WIFI、非得用流量的長夜省流量的模式”，並不是一門“只有一兩年壽命的過渡期生意”，而是一門“起碼還有十年壽命的長久生意”。（2020年馮見雄穿越之前，移動都沒把資費問題解決呢，大家兩年內別指望了，未來人給你們報答案了。）
這樣，他就比馬騰更敢在早期砸錢虧錢把產品做好、把用戶做多。
因爲馬騰眼裡，無論他多晚進場，這都只是一門“還有一年多壽命就要死的生意”。
周天音聽得目瞪狗帶。
對於馮見雄最近讓她做的那些佈局工作，也正是到了這一天，她才豁然貫通。
“原來……我們最大的優勢，就是不信任央企公然宣佈的產業佈局進度？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她的三觀，有一次被馮見雄崩壞了。
馮見雄卻絲毫沒有覺悟，繼續狂妄而殘忍地補刀：
“這有什麼不對嗎？所以說，今天這種生意，也就是碰到對手是馬騰，我纔敢這麼囂張。要是遇到的是馬風，他也要做內容產業，我是絕對不敢這麼幹的。
馬風這人思路野啊，他上次開會有句名言，怎麼說的來着？
‘我覺得我可能有點反動，我從來不響應政府的號召，因爲中國人太多了，政府一號召，一窩蜂都扎過去了，然後就輪不到你了，你就死那兒了。’
‘我只做未來十年政府有可能號召的事情，但是在號召之前就做完。等他來號召的時候，我尼瑪轉身就跑’。
聽聽，聽聽！敲黑板！天音姐，你還是圖樣圖森破了，以後那些產業趨勢會議，還是少參加，學不到什麼的。這個世界，誰信央企誰活該。尤其是三隻手機三桶油，誰信誰死。”
“懂了！中移動說3G時代是流量視頻的天下，那我就偏偏不能信！中移動說3G時代音頻要過時了，那我就偏偏堅持它沒過時！”
周天音暗下決心。
不過，此刻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掌握了至少未來三年運營N站的核心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