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風馳電掣的回趕後,靳廷森在清晨七點多的時候抵達了靳家。車子剛靠停在門口,他就自行打開車門下去了。
管家與其他傭人看到他的車進來了,紛紛要出來迎,可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靳廷森越過。
“太太呢?”靳廷森一邊往裡走,一邊伸手脫下外套。
這件衣服連續穿了兩天,已經皺了,而且滿是海腥味。
管家上前回答:“太太,在房間。二少爺,您要過去嗎?”
“嗯。”靳廷森沉聲應了一聲,隨即往穆清蕭的房間走去。
走到半路時,卻見穆清蕭穿着睡衣,優雅的從房間那頭走來。她望着風塵僕僕的靳廷森,看着他幽暗的眼睛,與眉宇間的倦色,不由一愣:“小森,你去哪裡了?怎麼這個樣子?”
靳廷森不在意自此番的模樣,站在原地,目光透過她看着裡面:“今今呢?他怎麼樣?”
“他已經睡着了,暫時沒什麼事。”
靳廷森望着神色自若的穆清蕭,深深地看着她,片刻後轉身,邊走邊迴應:“既然這樣,我就先回房間了。”
穆清蕭見他竟然連看自己的意願都沒有,加快了步伐追上去:“小森,你站住。”
靳廷森被迫止步,卻未回頭。
“我有話要跟你說,去書房吧。”穆清蕭說着,越過了他,走在了前面。
靳廷森看着她的身影,久久之後才邁步跟了過去。
進去書房前,他叮囑管家給他煮一杯咖啡。
進去後不久,管家就將煮好的咖啡端了進來,隨即無聲離開。
有着足足五排書櫃的書房,很寬敞,書卷氣息也很濃,一呼一吸間盡是讓人留戀的書香味。
靳廷森端着熱氣騰騰的咖啡,鼻尖又聞到沁人心脾的書香味,這才放鬆了下來。攜着疲倦的眉微微放下,整個人輕靠着座椅的靠背。
穆清蕭雙手環胸,白色的睡衣在她身後搖曳,她清冷而優雅的臉迎着晨曦,浮起了斑斑薄印。
靳廷森沉得住起,慢悠悠的喝着咖啡,暖和着自己已經許久未進食的胃。喝下去時,雖然暖了腸胃,可是過於刺激的液體進入胃部,使得它輕輕抽着。
然而這點疼痛,他卻受得住。
如今能夠讓他知道自己還活着的,保持着自己想要的清醒的辦法,只有身體的疼痛了。
穆清蕭沉默了五分鐘,見靳廷森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這纔將落在外面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看着坐在不遠處的他,她竟有種兩人被分隔在了不同世界的感覺。
他明明是自己的兒子,可是自己對他的瞭解卻不如一個顧小西。
“小森,靳慕琰和顧小西,你找到了嗎?”
聽聞這個問話,靳廷森的心猝不及防的猛烈抽痛了一下,讓他不得不蹙起眉,眯着眼來忍受。
等到那陣疼痛退卻,他才低聲答:“沒有。”
穆清蕭聽到這個答案,眉梢不禁溢出了喜色:“這麼說,他們已經死了?”
靳廷森握住咖啡杯的指節驟然失色,清淡的目光緩緩迎向那邊不知名欣喜的穆清蕭,一字一頓道:“媽,靳慕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但是小西沒死,你不要那麼高興。”
穆清蕭聽聞顧小西沒死,眼中的喜色一頓,隨即冷聲道:“可是你依然沒有找回她,說明她沒有回來的打算。既然沒有回來的打算,那你還留戀她做什麼!”
靳廷森砰的一聲將咖啡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坐着的身子一下子站了起來,清淡的眉目瞬間浮現了一絲戾氣:“我不想跟你吵,但是如果你再拿我的太太說事,不要怪我這個坐兒子的不留情面。”
穆清蕭被他警告,驚訝地瞪大了眼:“小森,我可是你的親生母親!”
“母親?”靳廷森嘲諷的重複這兩個字:“你除了生下了我,又爲我做過什麼?”
“難道我的一切不是爲了你好嗎?”穆清蕭狡辯。
“是嗎?”靳廷森心冷至笑:“那當初我生病的時候,你在哪裡?我被大火毀去了容貌,你在哪裡?我疼得快要死去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我……”穆清蕭無法回答,當時的意外發生得太突然,她根本就沒有準備,來不及護他。
“不知道啊,那我告訴你。你在忙於維持你的高雅交際,你在忙着應付那些根本不重要的媒體,你甚至根本不知道我到底在哪裡!”
靳廷森滿含怨恨的語氣,讓穆清蕭揪疼了心:“不!小森,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這樣,更不是你想得這個樣子。我當初不是不管你,而是在積極爲你爭取一切能夠幫助你的力量,希望你不被輕視。沒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的,我一切都是爲了你,都是爲了你啊!”
靳廷森不耐煩的轉開了視線,轉身朝門口走去。
“小森!”
穆清蕭還想解釋,卻被靳廷森冷漠打斷。
“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和平共處,那就不要一再挑戰我的底線。如今我已經是菲彼得王國的繼承人,我有足夠的能力來決定我自己的事情。你如果安分一點,還可以繼續享受你一心維繫的榮華富貴,否則我不會對你留情。”
穆清蕭倒吸了一口氣,從前溫順的孩子怎麼突然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可是還沒等到她想要說話時,靳廷森已經走了出去,重重的將門關上。
這扇門阻止了她的靠近,也徹底分裂了兩人的母子情分。
素來優雅的她,終於忍不住落下了淚。
靳廷森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清爽的西服,在系領帶的時候他轉頭便望見被他放置在梳妝檯上的面具。看着那張做工精緻,卻埋葬了他數年的面具,他的情緒很是複雜。伸手拿起它,它的每一筆,每一處,他都很清楚。
舉起面具,罩在臉上。當初的他就是這麼看着顧小西的,第一次對他笑的他,第一次跟他說話的她,第一次替他穿衣服的她,第一次……
無數個第一次在眼前堆起了兩人的往昔,一幕幕,一幀幀,痛入心扉。
回憶的列車從時光的縫隙中逆行着回來,壓得他心痛欲裂。
他倉皇的放下面具,重重的喘息,只是一點回憶就讓他無力抵擋,那他要怎麼樣才能面對得起沒有她的未來。
“小西。”一聲輕喃自嘴中溢出,那般珍惜,那般留戀,卻又那般的痛苦。
他握緊了面具,直至掌心被面具的邊痕壓住一道道失血的印子,他才放開了手,將面具放入了抽屜。
雙手撐在梳妝檯上,他瞬也不瞬的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裡面的自己眉目剛毅,五官冷峻,那雙幽深的眼睛比起往昔更爲冷漠。
盯着自己半晌後,他才收斂了自己的情緒,站直了身子,停留了幾分鐘後,他轉身走出了臥室。
走到樓下時,管家已經備好了早餐,看到他下來後將早餐一一擺上桌。
“謝謝。”靳廷森恢復到了從前的內斂與沉穩,不動聲色的吃着早餐。
管家站了片刻,從口袋中摸出一枚戒指,雙手舉到他眼皮下,道:“少爺,這是在您換下的衣服了摸到的。”
靳廷森起初沒反應過來,後面定睛一看纔想起那枚戒指是顧小西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枚戒指,彷彿是淬了火。
管家不明所以,被他盯住之後又不敢動,只能低垂着頭,等待。
時間一點點流逝,在他以爲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後,靳廷森才放下刀叉,接過了戒指。隨即又不露聲色的將戒指放入了口袋,繼續吃早餐。
管家頂着壓力站了一會兒,確定他沒有話要問了,才轉身離開。
幾分鐘後,靳廷森站起了身,擦嘴之後,他對管家說道:“管家,這段時間我不會回來,這裡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是。”管家無權過問他的去處,只能垂頭稱是。
靳廷森大步流星的離開,上車之後,直接趕往了國會大樓。
前兩天關於他私自調用國家兵力的事情雖然被壓了下去,但是一直不肯放棄的記者還留守在國會大樓樓下,看到靳廷森的車出現後,紛紛往前涌,想要用肉盾的方式逼靳廷森接受採訪。
靳廷森望着衝出來的記者,將車停了下來。摸出了手機,直接打給了安保部門。
“二殿下,請問您這兩天去了哪裡?之前的事情真的是恐怖分子的襲擊嗎?”
“二殿下,之前的兵力調動是演習,還是真的有事發生?您能不能跟我們說實話?”
“二殿下,傳聞大殿下已經被你驅逐出境,請問這是真的嗎?”
“二殿下,您還是殷氏集團的總裁,那請問之後的殷氏集團會被併入國會資產嗎?它未來會有什麼變化呢?”
…………
所有的人如浪壓來,一道道詢問似潮翻涌在耳畔。
靳廷森漠然的坐着,對於所有人的質疑充耳不聞,視之不見。
很快,安保經歷領着一隊保安從門口衝了出來,極有經驗也既有技巧的將記者分開,分流出一條容許靳廷森的車通過的縫隙。
靳廷森立刻啓動車,狂野的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