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氏這兩兄妹見李唐彷徨無計的樣子,心下不由暗爽,他們已然把李唐的這神情當作了被發現之後的尷尬和不安了。
李唐看這情形,知道在這兩個傢伙面前,現在解釋就等於狡辯了,便把臉一板,說道:“廢話少說,去不去喚你爹孃過來?”
兩兄妹眉開眼笑,齊聲說道:“當然去,當然去。”手拉着手,嘻嘻哈哈,交頭接耳地去了,不時還回頭對着李唐這邊擠眉弄眼。
過了約莫一頓飯的時間,那邊人聲鼎沸,就見胡家一家四口都趕巴巴地向這邊擁來,而在他們後面,還有不少看熱鬧的丫鬟之類的。
李唐一見,頭都大了。讓這兩個小孩去叫父母中的一個人來,結果,他們卻搬了這一大堆人來,倒像是集體遷徙一般。如果讓這些人靠近,裡面的胡清兒聽見了不走火入魔纔怪。
於是,他連忙上前,張開雙臂,把衆人當路攔住。
衆人對他的行爲也是莫名其妙,都竊竊私語起來。好在,胡浪和王院君夫婦二人對李唐此時是完全信任。胡浪也不問爲什麼,便回頭向衆人說道:“大家都安靜,聽李先生安排!”
胡浪在胡家的威望還是很高的,他一發話,場面立即靜了下來,兩個小孩雖然還在那裡捂嘴怪笑,嘴裡卻都不敢再發出聲音。
李唐見此,連忙說道:“借一步說話!”
王院君一聽此言,嘴巴一張,似乎是要跟去,卻聽胡浪說道:“你在這裡看着這些人,不要讓他們出聲,我去和李先生說!”
王院君雖然滿心不願,但也只好點了點頭。
李唐把胡浪拉到一邊,說道:“伯濤公,我想和你談談大小姐的事情。”
胡浪滿面的笑意,把那張老臉映襯得越發皺巴巴的,嘴裡說道:“賢侄啊,你在我這裡住了這麼些日子了,還這麼見外做什麼?以後就不要叫什麼伯濤公了,若是你不嫌棄,就叫一聲‘伯父’嘛!”
他心下卻說道:“最好直接叫岳父。”
李唐一臉黑線,道:“我是多兒和秀兒他們兩個的西席老師,還是叫你伯濤公爲好。”他倒不是要糾纏於稱呼的問題上。主要是現在的情形看起來,大家都已經誤會了自己和胡清兒之間的關係,他需要通過平輩論交這樣的方式,來委婉地告訴胡浪:事實並不像你想的那樣!
胡浪也不糾纏於此,笑着說道:“反正就是一個稱呼,無所謂,都無所謂了。”心下卻繼續說道:“等事情定下來,你不獻茶,我還不讓你改稱呼呢!”
李唐當然更無法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糾纏,他立即把話題引向了正題:“大小姐如今就在我的屋裡——”
胡浪臉上露出一個“早就知道了”的神情,正要說話,就聽李唐繼續說道:“因爲她的病情恐怕又有了一些變故!”
這一句就像晴天霹靂一樣,砸在胡浪的頭上,他立馬就懵了。本來,他還以爲這一次是過來等着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婿叫“岳父”的,沒有想到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噩耗。現實比起夢想來,差得也太遠了。
“這個病裡面存在的隱患,是我臨時忽然想到的,因爲事情比較緊急,我剛纔就直接就把大小姐叫過來,在裡面進行調理,而沒有通知你們了——”
胡浪一聽,李唐把胡清兒叫過來,竟然只是爲她治病,根本沒有其他想法,心下不由又是擔心,又是慚愧。
他所擔心的,自然是胡清兒的病情,因爲李唐既然做得這麼急,想來事情一定很緊急了。也就是說,胡清兒的病情有些嚴重。而他所慚愧的,是因爲包括自己在內的幾乎所有人,都誤會了李唐的意思,這未免有自作多情的意思了。
如今即使是胡清兒的病情沒有問題,能不能讓李唐叫一聲“岳父”,那還是很難說的事情,要是出了大問題,那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想到這些,胡浪一顆心頓時涼颼颼的。不過,他還是強打精神,問道:“慕武先生,花園西苑那邊不能治療嗎?爲什麼又巴巴的把清兒叫到這邊來呢?”
“那是因爲這次我所用的藥物,和周圍的香氣有關,西苑那般花草太多了,香味四溢,反而會影響藥效。而這邊則剛剛好,雖有花香,卻不濃烈,對藥效非但沒有阻礙作用,反而有促進作用。”
作爲一名“神醫”,編起這些理由來,李唐可謂得心應手,根本就不需要經過大腦,張口而出的謊話聽起來還煞有介事的。聽在胡浪耳中,完全是合情合理,根本不會想到還有隱情存在。
李唐見胡浪一臉喪氣像,知道把他嚇得差不多了,如今該是安撫一下的時候了。當下,他微微一笑,道:“伯濤公,不必擔心。這個隱患因爲發現及時,用藥得當,如今我已經敢確定不會造成大的問題了。只不過,大小姐如今已被我用特製的藥水迷暈,鎖在屋內。她需要這麼安安靜靜地調理滿整整二十四個時辰,中間不能受到外界的干擾而驚醒過來。否則的話——”
胡浪一聽原來是這麼回事,沉到谷底的一顆心又浮了上來。他連忙說道:“我明白了,我這就讓他們全部走開,只留下可靠的人選在這裡日夜輪班守候,絕不讓任何人在這附近喧譁。”
李唐道:“還是我來守候吧!若是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故,也好迅速作出反應。”
胡浪等的就是李唐這句話,聽見李唐果然自己提出守門,自然是歡喜萬分,但他還是假惺惺地說道:“這樣不太好吧,先生既要溫書,又——”
李唐斷然道:“就這麼辦了!”
那邊的衆人雖然在王院君的監視之下,都不敢說話,但一個個都把脖子伸得老長,眼珠子瞪得溜圓,目光齊刷刷地射向前邊。
見到胡浪最初的時候,還笑嘻嘻的,馬上臉色大變,一臉擔心之色,然後又漸漸恢復了冷靜,但仍然是愁眉苦臉的,大家都有些“丈二和尚——莫不着頭腦”。
看起來,似乎是兩人一開始還言談甚歡的,但馬上就話不投機了,後來*經過李唐的安撫,胡浪的心情雖然好了一些,但還是心事重重的。
於是,想象力再一次開始起作用了。那些腦瓜子靈活的開始想象出這樣一幅情形:一開始,李先生直接叫了一聲“岳父”,員外自然眉開眼笑,有了象李先生這樣的女婿,誰不高興啊?接下來,李先生一定是說:“我家中有一個娘子了!”員外遭此打擊,自然是心如死灰了。接下來,李先生又說:“不過,我如今已經和令愛生米煮成熟飯了。”員外雖然滿心苦,也只好接受女兒成爲人家滕妾的事實了。
正當大家還在繼續發揮想象力的時候,那邊兩個人已經走了過來。
胡浪來到衆人面前,沉聲說道:“大家都給我馬上回去,誰也不許再說閒話。要是給我聽見什麼風言風語,嘿嘿,就別怪我對他不客氣!還有,這是最重要的,以後兩天時間以內,誰也不許踏進這花園東苑半步,就是經過附近地方的時候,也不許高聲喧譁,否則也要重處!明——”
一個“明白嗎?”正要出口,好在他還算機靈,生生頓住。若是他一問出口,大家齊聲答道:“明白!”,那可真是弄巧成拙了。當下,他繼續說道:“好了,現在大傢什麼誰也不許出聲,都散了吧!”
衆人雖然莫名其妙,但也只好一一散去。
而李唐這回倒是可以回到偏房裡坐着了,胡浪剛纔已經向他承諾,馬上回去爲他準備吃的送來。
胡浪則是一邊拖着兩個小孩往回走,一邊向王院君把剛纔和李唐的對話學着說了一遍。
王院君和兩個小孩子一聽,居然是這麼回事,頓時便如泄了氣的皮球,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走到一半,王院君忽然又象是想起什麼來了,說道:“不對,我們不必灰心喪氣,我看這件親事雖然有了一點波折,但還是八九不離十。”
“娘,這是怎麼說?”胡多對這件婚事也是很關心着急。李唐是到目前爲止,他唯一服氣的外人,他當然十分希望李唐能成爲自己的姐夫。
胡浪也顧不上斥責胡多沒有規矩,在大人說話的時候插嘴,連忙問道:“你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把握?”
王院君神秘一笑,道:“你不是說,李先生今天白天讓你幫着送一封信嗎?你知道那封信的內容嗎?”
胡浪道:“那怎麼知道?我們既然答應幫忙送信,自然要守信,不能偷看了。你這樣問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知道?”
王院君很矜持地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交給胡浪道:“這是我白天幫着李先生整理房間的時候,在屋內找到的。我想,李先生寫這兩個字,總不會是練習書法吧?”
胡浪打開一看,見是“休書”二字,眼睛立即大亮,說道:“有道理,誰也不會把這兩個字寫着玩的!”他轉過頭去,喃喃地說道:“那封信現在還沒有送出去,嘿嘿,我們正好派兩個機靈的人幫他送去,順便——瞭解一下具體的情況,也好對症下藥,對吧?”